“楚淮！”
左亦枝马上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个不知为何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楚淮。
终于感应到了左亦枝的踪迹，不顾浑身的伤和失血过多的身体，紧赶慢赶着来到了这里的楚淮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但此刻的他已经被空间缝隙吞噬了一半的身体。
楚淮那双暗色的双眼在看到了左亦枝的那一刻绽放出了光彩，他的视线先是在左亦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想要看清楚左亦枝的脸孔，随后青年的视线下移，停滞在了左亦枝那只伸向了他的方向的，缠了沾了血迹的布条的手臂上。
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有一些看不清楚左亦枝手上的伤势如何。
他学着左亦枝的动作，也努力地向着左亦枝伸出了手。
他们的指尖相触，相交，然后分离。
楚淮最终没有抓住左亦枝的那只受了伤的手，而是在眼前晃动的黑影的缝隙间看清了左亦枝伸到了自己眼前的那条手臂上的伤痕之后，主动地松懈了可能会将左亦枝手上的伤口二次撕裂的力道。
空间缝隙在彻底吞噬了楚淮之后便关闭了。
“......”
左亦枝闭上了眼，她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只是任由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向下跌落，跌落，向下跌落。
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和楚淮之间缔结的契约突兀地破碎了。
在这个时间点，楚淮不可能主动摧毁他们之间的契约。
那么试问在无妄城内，能在短短地半分钟之内将楚淮杀死的人，除了还羌，还能有谁呢？
“天道——”
随着左亦枝的呼喊声，在虚空之中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祂的视线移动着，最后聚焦在了于半空中坠落的白发少女的身上。
破损的裙摆，被阵法的起浪烧焦的发烧，沾染了血污的手，比起楚淮，左亦枝此刻的形象也没能体面几分。
【我就知道你会选择使用它，调动时间的权柄已经被我放到你的心脏中央，如果你想要逆转时间，只需要击碎它即可。】
击碎它？
那不就相当于自杀。
让害怕死亡的她杀死自己，次数多了的话，她一定会精神衰弱的吧，到时候一个精神衰弱的‘反派’角色，恐怕逐渐会对着指引着自己的天道言听计从。
但是此刻的她别无选择。
刚刚因为刺伤了还羌而发出欢欣的嗡鸣声的软剑不情不愿地犹豫了一下，最后顺着主人的指挥刺穿了白发少女的心脏。
一阵剧痛传来。
左亦枝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视线逐渐变得一片模糊。
她想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这一天，她和楚淮一起，死在了这个让人感到寒冷的下午。
.
当初，左亦枝在同意了天道的反派扮演计划之后，紧接着便问清楚了天道展现在她面前的那两个能够操控时间的能力。
不过在左亦枝意料之中的是，虽说天道答应了为左亦枝详细解释这两个能力的详细效用，但对方在真正地为左亦枝解释的时候，却巧妙地模糊了很多关键的地方。
左亦枝知道自己就算是揪着这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去追问天道，估摸着也是没有结果的，于是她便没有再去计较天道的刻意隐瞒。
她将当初天道为了震慑她而在她的面前展现的两个能力简单地翻译了一下，将其自动转换为了自己容易理解的解释。
能力一：时间暂停。
其效用是将世界的时间大致放缓至原先的万分之一，被‘时间暂停’了的人其实都还在活动，只是其动作被放缓了上万倍，所以用肉眼看起来像是暂停了一样。
能力二：时间轮回。
其效用是让使用者能够在原先的基础上随机倒回一个时间点两次，用以更改短时间内的未来，但是说是有两次机会轮回，可左亦枝真正能够使用的只有一次机会，且每使用一次轮回，她的身体就会变得更加沉重一倍。
左亦枝猜测这是因为像是这种涉及到时间的能力其本质上是在违背命运发展轨迹，天道不是这剧中之人，没有必须背负的设定和命运，因此祂在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没有一点滞涩感，可她与天道不同，她是被世界钦定的‘反派’角色，若是随意使用能力，恐怕会在无意间更改原先的命运轨迹。
所以在经历了轮回过后她的身体上的不适就是命运于无形间对她的警告。
且天道这么轻易地就允许她去使用这种能力，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可以说这是用最简单无脑的逻辑逆推都能够得出的结论，左亦枝不可能将其忽视，她在天道答应为她解释能力和允许她去使用能力的那一刻起就起了疑心。
也因此，在那个时候，她拒绝了天道将使用能力的权杖交予她的这个行为。
但纵使她再怎么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她只是刚下山没两天而已，楚淮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既然她不愿接受这个结局，那么就不得不作出妥协。
在软剑刺入了心脏的那一刻，她能够感受到生命在飞速地流逝，话本子里面讲述过的‘走马灯’真的在她的眼前一帧帧地浮现，她突然记起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是一个雪夜，她还只有六七岁，她在人间的家人又得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黑发黑眼，也是个女孩，却比她要讨喜很多。
理所当然的，在有了一个正常的孩子作对比之后，她这个白发红瞳的异类便显得更加地多余，更加地遭人厌恶。
她被抛弃在了寒冷的街道边，抛弃她的男人以为她不认得这边的路，毕竟她生来就有着这样一副怪异的容貌，像极了恶魔降世，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出过这么远的地方，在他们的眼中，既然从未出过门，那么自然也是不认路的。
她记性很好，就算这一些七拐八弯的道路她只走过了这一遍，她也还是将其牢牢地记住了，在她的眼中，回去的道路是那么的清晰明朗，可在一番衡量之后，她却没有顺着道路回去。
她明白，在她被抛弃在这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孑然一身了，就算她再强求着不愿意放弃那些和自己有血缘上的联系的家人，最终的结果也不可能往美好的方向走去。
这毫无意义的人生，她无法决定其开始，却能够影响其结束。
她决定结束一切。
下着雪的晚上真的很冷，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每一阵的寒风吹拂过她的身体的时候，都像是刀子在皮肉上割一样，于她来说，等待死亡是一场痛苦而又漫长的凌迟。
然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也只有一个人吗？”
年迈苍老的声音响起，像是含着粗粝的石头发出的声响，粗噶难听。
年幼的左亦枝没有回应他的话。
“真是可怜啊，要和老夫走吗？”
那一道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么多年以来，老夫都是独自一人渡过，这样太苦了，如果能有一个干女儿，老夫或许还能够活得更久一些吧。”
“毕竟人类，都是喜欢抱团取暖，独自一人就活不下去的动物啊，但是两个人就可以。”
听到了这里，原本无动于衷的左亦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波澜。
左右她也已经无处可去了，若是她的存在能够挽救一条生命，那她这个个体的存在是不是也就有了意义？
“好...”
年幼的女孩回应道，干涸的嗓子在叫嚣着苦痛，嘶哑着也像是含了一块粗粝的石子。
收养了她的老人小心地牵住了女孩的手，面上的神色沉静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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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亦枝猛得睁开了眼。
心脏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她环顾四周，和侍奉在她身边的烟青对上了视线。
左亦枝一下子还没能理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时间线，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褥，想要走下床。
“啊，您醒了。”
烟青快步上前，他先是一边用浸湿了水的手帕帮着左亦枝擦脸，又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袍，随后他细心地蹲下了身，为左亦枝穿上了鞋子。
“我...”
左亦枝试图开口说话，可喉咙里面的干渴让她一下子卡了壳。
一杯水被递到了左亦枝的唇边，见握在杯子上的那双大手没有松开的打算，左亦枝只好就着这只手，凑到杯口喝了一口水。
“烟青，你不用这样，我可以自己来的。”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天，左亦枝还是有一些无法适应烟青的热情的照料。
“我被主上分配到您的身边服侍您，除了这一些，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照顾您也是我的意愿，您不用为此感到有压力。”
烟青敛起眉眼，温柔地道。
“请您尽情地使用我吧。”
啊...这糟糕的措辞。
左亦枝有一些头疼，不过她到底是没有拆穿对方这句‘再没别的事情可做’的谎话，虽然烟青是魔域的人，但她确实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到那种在面对还羌时如影随形的不适感。
而且她先前的出逃计划能够成功，有一大半的功劳源自于烟青提供的情报，如此说来，烟青也算是她的半个恩人，对自己的恩人，左亦枝当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的。
下章见淮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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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