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定了主意之后，左亦枝当机立断，她用了点巧劲，徒手撕扯下了自己的裙摆边沿。
纤细白皙的小腿在动作之间隐约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上面空空如也，没有增添任何的装饰品，如果仔细看去的话，可以看得见上面印着的几圈可疑的淡色红痕。
被阵法所影响到了的左亦枝用力地眨巴着眼睛，她暂时忽略了那种从灵魂深处翻涌而上的不适感，白发少女以掌为刃，在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准备之后，狠狠地对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上去。
猩红的血喷涌而出，左亦枝小心地避开几个阵法的关键点，用手中的布条去堵手腕上的伤口。
原本浅色的布料逐渐被浸染地殷红，她简单地给自己止了血，然后拿着手中浸染了鲜血的布料走向了阵法的边角，神情严肃地在上面划拉了一道血色的曲线，掩盖了原本阵法的线条。
她对阵法的造诣并不深刻，但依葫芦画瓢划拉上几笔还是可以的。
若是中了阵法的人是个阵法大师，那么更改阵法同样也会是他们第一时间选择的逃离方式。
这是无形的世界法则给自己的子民留下的一条生路。
左亦枝的师尊安定仙尊曾经教导过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死局，也没有绝对的康庄大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去拼出来的，只要不断的去寻找其中可供人生存的缝隙，总会有一线生机。
其实左亦枝自己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她的修炼天赋，若是正常地去各个门派参加弟子选拔的话，也就只能够当个外门弟子，可她却靠着一点运气牢牢地抓住了机会，凭借术法上的天赋，坐稳了清河宗的亲传弟子之位。
在左亦枝的眼中，生出了自我意识和她进行交易的天道并不能够代表这个世界的本身。
她虽因不得已被迫入局，但同样的，引诱她入局的天道一定也是这局中之人，并且被她所不知道的规则所束缚。
若是能够找到这一条可行的规则并将其利用起来去对付天道，那么她的未来就能够改写——
最后一笔落成，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灵魂的阵法被强行更改为了大型爆破阵法，因为阵法性质的改变，包围着左亦枝的浅金色的光芒逐渐变了颜色，转变为了暴虐的橙红色。
霎时间，地面以左亦枝为圆心，爆发出了一阵宛若天崩地裂般的颤动，脚底下平整的地面先是出现了一丝龟裂，随后那裂缝逐渐扩大，最终演变成了巨型的沟壑。
被分解成无数块的地面有的下降，有的上升，原先的祭祀台支离破碎，种植在周边的树木纷纷向着一旁歪倒，左亦枝极目望去，目之所及，皆是灾难现场。
大型爆破阵是瞬时的阵法，在完全生效的那一刻起，左亦枝脚底下的阵法失去了禁锢她的效果，白发少女灵活地在碎裂的土石之间跳跃。
在祭坛两侧的空间裂缝因为祭祀阵法的消失，也开始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合拢。
时间紧迫，左亦枝单手掐诀，食指中指和大拇指圈成了一个圆，她抬起手臂，视线透过指缝看向了前方两个即将闭合的空间缝隙。
她此刻的坐标为人间，因此这二者之间一处通往仙域，另一处通往魔域。
她修的不是占星，而是能够看破虚妄和现实的术法，利用这种术法来试图勘探面前的两条道路所通往的究竟是魔域还是仙域一事，在理论上来讲其实是行不通的。
但是她即为人类的道标，当她发动术法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就已经被命运裹挟着推向了正确的方向。
虽说左亦枝一直想要反抗被安排好了的命运，但在有一些时候，顺应自然总是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在接受了这一份‘惊喜’之后，随之而来的情绪又像是一种沉闷的疼痛感，压在她的心头山，让她喘不过气来。
吃肉还撇腥，就算现在的确是特殊时期，她也为自己这种的行为而感到厌烦。
对自己的，发自内心的，厌烦。
左亦枝的情绪变得消极，面上却不显，她前进时的速度甚至愈发地快上了三分，每一次跳跃于分崩离析的石块间的姿态也变得更加地锋锐了起来。
她飞速地来到了右边的道口，她的直觉告诉她，右边的空间缝隙通往仙域，阵法的光芒逐渐消散，她试图逃离无妄城的身影在下一刻被完全暴露在了站立在石块上的还羌的视线之下。
下一秒钟，或许都没有一秒，刺骨的危机感袭来，左亦枝转身，她收敛着眉眼，寒凉的目光扬起，配着浅色的瞳，直直地刺向了和她之间只有几步之遥的还羌的身上。
面对大乘期的强者，任何高深的术法都是毫无胜算的，只有最原始的攻击或许能够给他带来一些伤害。
最起码接受了天道的任务的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有价值的，她不会死亡，只会因为受了重伤于脱离的无妄城之后陷入濒死状态。
但在此之前，她要在还羌身上咬下一口肉来，用以回报这一些天以来还羌对她的‘特别关照’。
左亦枝将左手向下伸去，按在了自己的右腿上，右手像是因为害怕或者是愤怒，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莫名地在一个弱小的筑基期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寒意的还羌眼神微微凝滞。
他一直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在千百年以来，和他的故人长得最像的这一位人类修士将她的软剑缠绕到了自己的右腿上。
在这一刻，还羌竟下意识地后撤了两步，过往的虚妄和此刻的现实在他的眼前交错，望着左亦枝孤注一掷的眼，他感到了一丝惊惶。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还羌的视线从那双浅色的眼向下移动，最终停在了左亦枝按在右腿上似乎正准备拿出她的武器的手上。
还羌向着左亦枝伸手，他是魔族的类人形态的恶魔，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着自己的伴生能力。
他的能力是操控，只要他触碰到他想要操控的人，在往后的一分钟之内，他甚至可以操控对方体内的血液逆流。
在还羌成为了魔族唯一的王了之后，他的能力生效的限制在魔族身上有所减弱，只要是归顺于他的魔族，无需接触，他就可以隔空控制对方的生死，可眼前之人并不真正属于他，对方是来自仙域的修道者，只有依照能力最开始的条件，即为‘触碰’之后，他才能够操控对方。
还羌自然有其他的办法杀死左亦枝，但其余的任何办法所带来的结果都不如他的伴生能力。
黑发红眸的男人微微眯着眼，他会在白发少女抽出她的武器的那一刻，先将她的武器折断，杜绝一切对方能够攻击他的可能性，随后欺身而上，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使用能力——
他要让这个赝品在他的面前极尽悲惨地死去。
可出乎还羌的意料，他所谋划的第一步就是错误的。
对方根本就没有在右腿处藏有武器。
为什么？对方只是一个人类，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够在赤手空拳地对上魔族的时候有胜算。
虽然没有想明白，但还羌反应地很快，他预备着去摧毁左亦枝的武器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直直地向着左亦枝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伸去。
脑后传来了破空声，灵力天然对魔力有着克制的效果，就算他确实很强大，但这一个法则仍然束缚着他，这也是在千年之前，仙魔大战之时，在仙域因为地域问题，能出来参战的人数有限的情况之下，落败方仍然是势力极大的魔族一方的原因之一。
以这个速度和方位，就算是他用术法在背后升起一层防护罩，也有可能被灵气所伤。
还羌眼神微暗，趁着他应对袭击之时，已经半个身体融入空间缝隙之中的左亦枝即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离，在发现他看向了她的时候，甚至还扬起了嘴角，对着他扯出了一抹在先前他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的张扬的笑容。
也就是这样一抹笑容，让他彻底下了决定，就算是再怎么强大的魔族，在被击中致命之处的时候，也会像是个脆弱的凡人一样就这么死去，不过他不一样，他生来拥有两颗心脏，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秘密。
就算是其中的一颗心脏被灵气击中，他也不会死在这种攻击之下。
在他的眼里，那一抹张扬的笑是最低劣的激将法，眼前的白发少女想要在让他在放走她和被筑基期刺伤之中二选一，选择最屈辱的那一条道路。
既然如此，他就偏偏顺了她的意，看看能够笑的最后的，到底是谁。
还羌打定了注意，便不再理会身后的偷袭，左右他刚才所想的是最糟糕的结局，以面前的白发少女的修为，更大的可能性是对方的攻击连他的防御屏障都破坏不了，就被截停在半路上，而无法真正地伤害到他。
可是还羌总觉得隐约间有着一种违和感，似乎他刚才的所有思量全部都是在白发少女的期望中进行的一样。
他究竟是漏想了什么呢？
与此同时，在还羌身后通往自己后心处的位置的屏障上终于迎来了他所防御者的暗器，那是一把软剑，可并无攻击的能力，在接触上还羌展开的屏障之后，像是镜花水月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还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马上反应了过来。
一开始他以为武器会在左亦枝的右腿上，但那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武器并不在左亦枝的身上，而是在他的身后。
于是认定了这个事实的他又在自己的身后放下的屏障，若是不加以维持，防御术法所凝结的屏障只会抵挡下一道攻击。
白发少女的激将法令他专心于将被空间缝隙吞噬了一半的人抓回杀害，并无延续身后的防御屏障的想法。
可问题的关键正是这里，攻击向他的后心的武器只是一道幻影，却足以误导被设定好了的屏障，让其以为其接下了一道攻击而消失。
而真正的攻击便藏在这一道幻影之后。
果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这一些的还羌再一次看向左亦枝的时候，发现对方面上带着挑衅意味的张扬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沉静而又严肃的神情。
还羌的目光向下偏移，在白发少女掐了诀的手上停滞了片刻。
这是爆破术，若是被这一道含着术法的攻击击中要害，就算是他也会元气大伤。
还羌对术法并不精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无法再使用出下一道术法凝聚出防御屏障。
只是不过十多秒的时间，完全利于他的局面彻底逆转，胜利的天平不讲理地向着白发少女的那一方倒去。
右腿上藏了武器是假，背后带着破空声的攻击是假，面上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是假，但此刻的危机是真。
还羌当机立断，他侧身，脚踏碎石向着一旁躲去。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
裹挟着灵力的软剑因为剑刃上的附加的术法而变得锋锐无比，原本瞄准了他的脖颈的剑因为他的侧身移动划过了他的右眼。
鲜血和肉末横飞，附加在剑刃上的术法在划开了男人的眼球之后，又在上面小范围地来了一场爆破，被炸毁了半边脸和一只眼睛的还羌距离判断失误，在半空中踩空，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向着地面跌去。
生怕自己的那丁点灵力便无法伤到还羌的左亦枝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被吸干了灵力的灵石化为了灰烬，自她的指尖流下。
见自己的计谋成功了的左亦枝松了口气，她一把接过了飞到了她手中的软剑，将其插/入了原本藏在乾坤袋中的剑鞘中。
终于回归了剑鞘之中的软剑发出了欢喜的嗡鸣声，垂挂在了左亦枝的身侧。
对于剑修来说，这世间的一花一木有灵，剑亦有灵，没有一个剑修会将他们的剑放入乾坤袋之中，即使这样很方便。
这几天以来，左亦枝一直将自己的剑缠在了自己的右腿上，每一次和还羌被迫的亲密接触，都异常地让她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等到回去之后，她会立刻将魔族之人入侵人间一事上报，她这一把沾染了魔族之人的鲜血的剑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是不知道楚淮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左亦枝彻底地脱离了无妄城的地界，排斥着有意离开的她的空间缝隙逐渐变小，又容纳了一个预备着要进入其中的青年。
青年黑发墨眼，浑身上下皆为狼狈不堪的伤痕，浅色的衣袍上沾满了血迹，暗色的红和新鲜的绯色交错纵横，几乎要将着淡色的衣袍浸染成了血袍。
被空间缝隙所吸纳的青年似有所觉，他迟疑着回过头，然后对上了左亦枝的震惊的眼。
他们擦肩而过。
经典剧情，他们擦肩而过，啊哈哈，就喜欢狗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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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