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七 隐蛇窟

章七 隐蛇窟

穿过尸棺林就是隐蛇窟的入口。

那是一块笔直的山壁,有七个大小不同、天然形成的洞口错落地排列其上,连在一起看像一条盘踞的巨蛇,因为那蛇闭着眼睛,所以也不显恐怖阴森,反倒有种异样的安详。

山壁上垂下了许多花纹繁复的布幔,它们被风霜洗礼得色泽暗淡。山壁脚下则是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竹灯笼,它们成群结队地围绕在一些看不清眉目的小石像周围。

山壁前十丈远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天然石碑,六七丈的高度,顶端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刀斧突然砍去了一节,断面干净而锋利,石碑的下面同样聚拢着大大小小的竹灯笼,暖色的烛火自下而上照亮“隐蛇窟”三个沧桑的古篆。

顾清之跟着纳布下了车,看见这三个字,不由愣了一下,问道:“这不是看病的地方嘛?”

纳布笑了一声,反问顾清之:“你对隐蛇窟了解多少?”

顾清之想了想,摇摇头:“说实话,知道得不多。世人都说隐蛇窟主人是七杏主里最神秘的一个,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知这人入秋瑟谷后不久,便被推崇为巫医之首,唤做‘大巫医’。秋瑟谷的傀尸丹便是出自他之手。”

纳布道:“你说的是隐蛇窟主人,不是隐蛇窟。”

“啊?”顾清之又想了想,道:“隐蛇窟不就是隐蛇窟主人的领地吗?听闻秋瑟谷内几乎所有的巫医都依附于他,隐蛇窟算是秋瑟谷最大的‘医馆’吧?”

纳布道:“你说对了,但并不全对。秋瑟谷的巫医确实人人依附隐蛇窟,但只有向神树宣誓效忠大巫医的人才配称作‘隐蛇窟的巫医’,全然受隐蛇窟调度。其余人虽然也能在隐蛇窟行医,但走的是租赁的路子。”

顾清之疑惑道:“租赁?”

纳布道:“嗯,隐蛇窟为这些‘外来’巫医提供看诊的场地和灵器,他们自己招揽生意,每笔生意隐蛇窟抽一层的税,药材只能在隐蛇窟的药方里领。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在隐蛇窟里问诊没人敢惹事,隐蛇窟的病人也多,算是互利共赢吧。”

顾清之忽然明白了,隐蛇窟出租给巫医的诊室,肯定设有供病患坐卧的床榻,也有清洗伤口所需的洗漱用具,抛开那些医疗用的灵器,四舍五入不就是一间客房吗?不过……这都可以?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隐蛇窟的迎客大堂。

这是一间矩形的石室,石室顶上挂满了药囊,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在此弥散开。石室中央有一个两尺高的石台,石台上长满青苔与芝草幽兰,石台上有一座石曲柜,上面伏着一个打瞌睡的老人家,老人背后的石墙上挂满了三色的小竹牌。

纳布看了眼那柜台上的老巫医,脸色不自然的将头扭开,低声道:“租间病舍。”

那老巫医缓慢地直起身,低头翻动账本,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要哪一种?”

纳布道:“要紫竹的。”

老巫医慢吞吞地在账上记了两笔,又缓缓地转过身去取了块紫竹牌,转过身来看到是纳布,突然就直起腰杆,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二爷,您回来了。”

纳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一块绿玉骨丢到石曲柜台上,朝他伸手道:“把牌子给我。”

巫医既不敢收那钱,也不敢将牌子递给他,愁眉苦脸地道:“您这……为难我呀。”

纳布不再看他,抬手两指一挥,做了个招来的手势,从墙上取来一枚紫竹牌。他对顾清之歪了一下脖子,示意走人。顾清之看了看纳布,又看了看那老者,心里有些没底,怕又是自己的身份拖累了纳布,正游移不定间,纳布已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他只好朝那老者点头示意抱歉,快步跟了上去。

谁料纳布走出十来步,又退回来,对着外头的老巫医吩咐道:“我有事要办,住几天就走,不用惊动上面。”

这话叫顾清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发现,纳布进了隐蛇窟,走路的方式都有些不同了。他带着顾清之穿过青石长廊,在九曲十八弯的洞穴内熟门熟路地找到一间石室,将那紫竹牌往墙上的一盏石灯上一插,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石室,用一架乌木的月洞博古架隔成两个空间,一面是求医问诊的案台,另一面则安置了两张别致的小竹床,一个乌木的置物柜,另有一盏紫竹屏风隔开一整套的洗漱用具。

纳布一进门便找了张竹床躺上去,翘着脚看天花板,对顾清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随意。

顾清之在他旁边的竹床上坐下,见他面上有些阴沉,心下过意不去,心想这人也是为了好好安顿自己才四处碰壁,不然以他的修为,秋瑟谷哪里容不下他呢?便道:“先生,在下虽是登天道的弟子,但未入道前家境贫寒,也是吃过一些苦的。况且秋瑟谷风景独特,偶尔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地睡一睡也蛮有意思的。”

纳布听出他这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想他虽修为有限,倒是个温驯体贴的人,这方面渊云君倒是教得不错。他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顾清之这般乖巧懂事,很合他眼缘,他也愿意多搭理搭理他,对他摆摆手,道:“没事。这次与你无关。我只是觉得很麻烦。”

这话顾清之听不懂,但纳布口里的麻烦来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石门便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纳布知道这麻烦是肯定躲不过去了,只得长叹了一声,道:“进来吧。”

顾清之眨眨眼,好奇地往外望,只见石门洞开,一个地位颇高的女巫医带了一群仆从鱼涌而入。女巫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并不如何出挑,但收拾得很干净,梳着利落的元宝髻,不怎么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一点朱殷。

她进门来,先是颇得体地向纳布行了一礼,又转头向顾清之点头示意,等顾清之回完礼,才听她缓缓道:“二爷,您回家来,就算不回洞天藏茗,也不能这样随便。请您体谅一下空青,也体谅一下大巫医对您的爱重担忧。”

“嗯、嗯、嗯。”纳布百无聊赖地点了三下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开始随便折腾了。

空青得令,转头吩咐手下重新开始布置室内。

顾清之这才发现,纳布在隐蛇窟的地位可能有点高。

空青安排好布置工作后,转头问纳布道:“我来的时候,大巫医让我问二爷,今日晚饭在哪里用?”

纳布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他身子怎样?”

空青柔声道:“还是老样子,蜜奴刚服侍他吃过药,二爷若要见大爷,可以晚些去。”

纳布又想了想,摇手道:“算了,不用了。晚饭排在我这,我今天不想吃酸汤,让他们换成面食好了。”

空青对此毫无异议,点头答应下来,正要退下,纳布仿佛想起什么,问道:“嘉骨人呢?”

空青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像是没想到纳布会有此一问,但很快恢复镇定,提醒道:“二爷,今天是镜湖盟会开寒节例会的日子。”

纳布经她这一提醒,才想起来秋瑟谷里还有这么一件大事,握拳捶了捶额头,感叹这日子真是每逢年底倍糟心。

这时间本就是饭点,空青替纳布安排的晚饭来得很快。

刚好对面原本用来问诊的地方也被仆役们重新收拾得差不多了,仆役们便请纳布与顾清之到那边去用饭,他们又忙忙碌碌地收拾起另一边来,换了竹床,换了置物架,也换了摆设。等两人用过晚饭,原本简朴的病舍已经被收拾成了一间大户人家的厢房。

顾清之发现这里的人确实不太在乎自己仙修的身份,他们对自己视若无睹,相比而言,伺候纳布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不过这样一来,他心里也松快了一些,不再那么拘谨,等到那些仆役们收拾完房间退出去,他闲来无事抽了一本医书来翻看着打发时间。

纳布对医术毫无兴趣,生平第一爱好是睡觉,但今天上午睡得多了,现在睡不着,格外无聊。在新搬进来的软榻上躺了一会儿,他忽然心血来潮,问顾清之道:“你们登天道的弟子,平日闲来无事都有什么消遣?”

顾清之从医书里抬头,想了想,道:“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样样都有吧。”

纳布闭目,一脸生无可恋地摇头,心想这也能叫乐子?又问:“那你擅长什么?”

顾清之停顿了一下,最后低头轻声道:“我喜欢练剑。”

纳布闻言先是一愣,后忽然笑出了声,道:“你一登天道的弟子竟然说自己喜欢练剑,你这是在讲笑话呢?”

顾清之也跟着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涩,他将医书合上,颇为无奈道:“师门里人人也都笑我,但我天生喜欢这个,没有办法。”

纳布听了这话,也被勾起了兴致,他虽是个咒武双修的,但自身更偏爱武技多一些,听顾清之提及剑来,难免手痒,想要在招式上切磋一二。但转念又想起顾清之出身登天道,练得再好也不过是花拳绣腿的假把式罢了,想来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还会打击顾清之的积极性,遂悻悻然未开口。

纳布还想再找些话来说,却又听见有人敲门。

这次来的是一个纤细的少年人,他穿着和纳布身上制式相似的服饰,但质地不同,由一层层轻薄如烟的黑纱制成,上面用金丝绣着繁杂精细的花纹,即便如此,少年人白皙精致的□□依然隐约可见。

顾清之抬头看清楚来人的装扮,不由瞪大了眼睛。

少年人的脖颈上套着一个与这周身细腻精致不同的粗犷玄铁项圈,那形制与其说是装饰,更像是一个刑具。项圈的前端中央有一枚圆环,圆环上坠着一枚钥匙。顺着钥匙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年人胸前的乳首上佩戴着两枚小巧精致的银环。更令顾清之错愕的是少年人的腰上,隔着黑纱清晰可见内里有一条看不出质地的金属腰带,那腰带中央向下处连接着……顾清之撇开头,不敢再看了,脸色泛起潮红,脑中炸裂出一个词:

炉鼎。

——这就是秋瑟谷里最出名的仙奴炉鼎。

少年人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个仙修,脸上飞快地闪过窘迫神色,羞耻地低下了头,忍着身体的颤抖走到纳布跟前,正要伏地行礼,被纳布抬手止住。

纳布从床上坐起身来,不快地问:“他让你来做什么?”

少年人怯生生地轻声回答:“主人让奴来给二爷送些热水。”

纳布往外望去,看见两个仆役抬了热水在外面等候,又低头看见少年人手上捧着一瓶怒放的紫藤花,顿时明白过来。纳布想了想,他挥手下令让仆役进来准备沐浴的事宜,又看顾清之脸色不好,知道顾清之见到蜜奴,心里肯定惊涛骇浪,两人相见更是尴尬,便打发顾清之先去沐浴。

纳布对蜜奴吩咐道:“回去跟大巫医说,我有客人在,不要这个,香气太浓了,怪煞人的。”

蜜奴闻言便退下了,过了一阵子,却又重新捧了另一只瓶子回来,换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紫色藤花。

蜜奴低声道:“二爷,主人说,这支香味淡一些,纵然不放在床头,放在屋子里也好。”

这次纳布没再拒绝,任由他将那插着紫色藤花的白瓷瓶安置在屋子角落的柜子上。

纳布暗自算了一下时辰,又问了一遍:“嘉骨回来了吗?”

蜜奴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低声回复道:“小主人传话回来,今年事情多,今日才谈了一半,明日还要继续开会,先不回来了。”

纳布叹了一声,道:“明日他回来,让人来跟我说一声。”

蜜奴点头答应下来,纳布打量他这一身上下的伤风败俗,就差被人把婊子两个字刻在脸上了,心想,嘉骨这搞的都是些什么糟心玩意!

“明日你不用过来了,让空青来就行。”

蜜奴闻言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正要低眉退下,忽又想起一事,吞吞吐吐道:“二爷……奴还有一事……前两日……主人问起您与叶大少……和好了吗?”

纳布:“……”

纳布没好气道:“你让他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少管闲事!”

顾清之洗完澡,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纳布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也没多做解释。秋瑟谷嘛,杀人放火、吃喝嫖赌才是正业,不然怎么能叫秋瑟谷呢?

顾清之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看到好好的仙门修士被折辱成那样,才迟钝地咀嚼出“龙潭虎穴”这四个字的滋味。

好在,纳布虽然看着脾气不大好,但见他对蜜奴态度冷淡,倒像是个正经人。

夜里,顾清之脑海里总回荡着那画面,心里躁得慌,颇不是滋味,翻来覆去睡不着。过了好一阵,试探着轻声喊了一声纳布。

“先生?”

纳布睡得极浅,听见这细微的声音立刻睁开眼,想到这小道士今日乍然见了不该见的世面,面皮上装着冷静,心下不知如何翻江倒海,觉得好笑极了。他平躺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手臂道:“别老先生先生的叫,你跟了我这么久,也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顾清之小声说:“我以为你们这一行,不大好同人通报姓名的。”

纳布心想,还真是善解人意。

他道:“真名当然是不能说的,但假名也还有几个能用的,你喊我纳木错吧,别老喊什么先生,酸不溜秋的。”

这假名报得真是理直气壮。

“纳木错?”

“嗯。”

“你……为什么要做邪修呢?”

顾清之忽然问。

纳布转头看他,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世上的事又不是都有的选。”

顾清之道:“听说许多邪修,入道前都是走投无路之人。”

纳布听到这话,有些不悦,嗤笑道:“怎的?小道长,你想听故事啊?”

顾清之道:“我只是不明白,一个人受了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不公,何以还忍心去害旁人。”

纳布冷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不问问清泉斋主,又没有哪个邪修杀了他老子娘的,他为啥非要铲平秋瑟谷呢?”

顾清之道:“那是鹿姬先祸乱朝纲,引得天怒人怨。”

纳布不屑道:“你才多大年纪,懂些什么。”

顾清之一时声音也有些冷了,问纳布道:“难道你觉得她没错?”

纳布道:“鹿姬那个女人,这辈子就没有几天做人的时候。但将天下大乱,全然推到一个女人头上,真是可笑之极。前朝的那个皇帝,本身就是个乌龟王八蛋,纵使没有鹿姬,那一朝的人也都烂到骨子里去了,伤天害理的事做得还少吗?况且他与鹿姬那一桩恩怨,恶因也在他头上,天下人跟着倒霉罢了。”

顾清之敏锐地抓住重点,问:“鹿姬与启殇帝有旧怨?”

纳布不是一个喜欢背后嚼舌之人,但鹿姬与他颇有些旧怨,每每想起来便忍不住火冒三丈,加上今天孔雀提起叶孤竹,便本着报复的心态开始八卦道:“鹿姬和她哥哥是辉腾战奴的后裔,她娘在她爹后院里连个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她爹一死,他们兄妹立刻被大房夫人扫地出门。那时候大概是冬天吧,听说鹿铎为了护鹿姬被人打了一顿,伤得走不动道了,还冻得发高烧。鹿姬只能拖着他走了很多的路,挨家挨户地求过去,求到还在做王爷世子的启殇帝家门口。那缺德小子就跟她说,只要她能跳到自家湖里,网住一尾红色的锦鲤,就替她救鹿铎。”

说到这儿,纳布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虽然极讨厌鹿姬,但每次想起鹿铎在杨泓面前哭诉自己妹妹当年为了救他吃的苦,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大冬天穿着单衣跳到冰湖里,冻得全身发红,忍着如同冰刀一般灌入鼻腔里的湖水一次次下潜的时候,都觉得真他妈不是人事。

顾清之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是因为启殇帝反悔了吗?”

纳布骂了句脏话,冰冷而愤怒地低吼道:“那个冬天,他们家的破湖里根本就没有鱼!艹!”

顾清之震惊。

“可是……鹿铎不是活下来了吗?”

纳布深吸了一口气,说:“后来她也冻晕过去了,王府的下人认为他们都快死了,把他们当作炼药的材料偷偷卖给一个巫医。巫医在他们身上实验易骨,易骨成功了,不就活下来了吗?”

顾清之这才明白,纳布那句世上的事并不都有的选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顾清之消化了一些情绪,闷闷地道:“那她杀启殇帝就好了,何以还要连累别人呢?”

纳布道:“你真是天真得可怕。你以为那女人只恨启殇帝那个王八犊子吗?她是恨这个世道。况且这世上除了仇恨,还有名与利,都是能叫人眼红心热杀人放火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太平。就说鹿姬那个混账女人吧,你以为她在秋瑟谷里大搞炉鼎买卖,纯粹是为了报复吗?”

顾清之不明所以道:“不然呢?”

纳布说:“一开始可能是吧,她被你师尊挑了魔根,毁了正经修行的前途,秋瑟谷里因为那场大战恨她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只能去走合欢宗的路子自保。她也怕死,所以最开始才在战俘的身上做实验,谁知道被她瞎捣鼓出了能将正经修士炼化成炉鼎体质的法子。想当年,炉鼎体质可是道界少见的宝贝啊,能躺着就修行的,有几个不喜欢呢?且不说秋瑟谷里的邪修吧,现下你们仙门里私下圈养的就少了吗?打着解救的名号,不知多少是花灵石从秋瑟谷里买出去的呢!杨泓如今这般倚重他们兄妹俩,看重的不就是她那下金蛋的本事吗?”

顾清之沉默良久,就在纳布以为这小道士接受不了这人间的黑暗面而自闭时,顾清之忽然又问:“杨泓不是讨厌仙修吗?他还同仙修做买卖?”

纳布笑了,道:“他讨厌的是仙修,又不是钱。拿仙修的钱打仙修的脸,岂不是更痛快?”

顾清之彻底不说话了。

纳布觉得自己今天给渊云君的徒弟好好上了一课,作为师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两人自此一夜无话,到了天明时分,空青亲自领人来送早饭,又问纳布今日想吃些什么,好叫厨房早做准备。

纳布一面给饵块上涂抹酱料,一面若有所思道:“算了,别瞎折腾了。我今天要带人去渔舟唱晚逛逛,午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空青又问:“那晚膳呢?”

纳布有点无语了,他每次回了隐蛇窟,都觉得自己像头猪。每天必要面对三个问题:今天午饭吃什么?今天晚饭吃什么?明天早饭吃什么?他叹了口气,拿脚轻轻踹了一下顾清之,问他有什么想吃的。

顾清之发挥了他一贯体贴的长处,道:“我都可以。”

世上最难的一道菜,叫随便。

空青也跟着叹息:“那由空青来安排吧。”

“不过,”空青忽然停顿了一下,含笑问道,“空青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二爷。”

“嗯?”

“您与叶大少和好了吗?”

纳布深吸一气,怒道:“这关你什么事?怎么连你都问这个?”

空青以袖掩嘴,盈盈笑道:“前阵子空青与孔雀打赌,赌您是在今年极乐宴前与叶大少和好,还是极乐宴后。”

纳布飞她一记白眼,掷地有声道:“你俩都输了,爷不跟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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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
连载中猫猫没有软肚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