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铠昌死了,衙门的人当即就要查封人间醉,可人间醉在南城最繁华的地段,日营收都是按金来计算,衙门查案少则几天多则几月,人间醉哪能关门这么久。
那柳棠咬死人不是人间醉的人杀的,是李铠昌得罪了江湖上的人,在**一度放松警惕了被杀的。
人间醉的后台不说当朝大官,世家子弟和大商贾也是不少的,打点下关系,衙门只封了半天,到晚上,人间醉还是正常开门了。
李戊听说了这个消息,在家中大发雷霆。
“砰!”李戊将一个花瓶扫落在地。
“一个花楼,闹了人命,竟还如此肆无忌惮!”
“老爷,那人间醉的后台不简单,据说跟当朝的大人都有联系呢。”
“呵呵,那我的儿子呢?他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要让那地方继续赚钱?!”
“老爷,我们一定尽快查出杀害少爷的真凶!”
“昌儿.....”
想起儿子,李戊冷静了下来,“对不起昌儿,爹爹吵到你了吧。”
他摆摆手,让人去收拾花瓶的碎片。
他则垂头看着棺材中脸色青白的,永远合上了眼睛的儿子,神色悲痛地说:“昌儿一个人走得太孤独了,让他的侍女们跟他一起上路吧。”
“他还尚未成亲,恐怕不会瞑目,老太君泉下有知,估计也会为他伤心。”
“要找一个他喜欢的新娘,昌儿喜欢好看的......”
李戊亲自合上了棺木,再起身时,脸上已没有了悲痛,“取我的纸笔来。”
以权压人,他也会,他之所以能走到知府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他最有能力,而是他最有靠山。
尹洲盛产粮食的粮州,而李戊的靠山是户部尚书成裕明,成裕明是亲三皇子派。
如今三皇子得圣心,风头无两。
这人间醉能做到这么大,再往上查,无非就是那几个皇子,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相信三皇子也很乐意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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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心敲响花莲的房门时,她正在为自己梳妆,眉眼画上精致的牡丹,头戴上这些年收集的最华贵的珠饰。
见了文瑾心,她也不起身行礼了,只是略微有些诧异,“大人怎么来了。”
文瑾心开门见山,“我来帮你。”
花莲描眉的手一顿,“大人不是说不帮我?”
“我何时说过?”
“您不是说......”那位刘大人说得有道理吗?
“......”花莲反应了过来,文瑾心确实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我可以帮你,但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回人间醉,又或者说,你再也不能靠近这座城市。”
花莲笑了,“大人,这也算是代价吗?”
“我来到这里,本就是身不由己。”
“那我会帮你。”
“您又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文瑾心摇头,“你接受我救你的时候,就已经帮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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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戊的信送得很快,报酬足够多,三皇子履行承诺的速度也很快。
一个知府的公子死在花楼,那花楼却还安然无恙,有文人学士控诉人间醉背后的靠山受贿纵凶,还有那晚有在场的人报官说,在人间醉看到了北国打扮的外邦人,这命案恐怕还涉及通敌灭口。
现在死的是知府公子还有人过问,若此事都轻轻放下,那以后的普通百姓,岂不是任他宰割?
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一时群情激愤,要官府查封人间醉,衙门不得不表态并无收到上级命令,并无偏袒,再次上门封楼。
这次查封,人间醉足足被封了半月,终于,官府查到了凶手。
竟就是那晚和知府公子同宿的头牌花莲。
花莲自小就在人间醉,人间醉的掌柜柳棠为培养花莲,在她身上花费不止千金,花莲也确实成为了人间醉的摇钱树。
柳棠得知花莲杀人,不舍得这棵摇钱树入狱,见隐藏行迹不成,就想要找人顶罪,她在密谋的过程中,被衙门的人发现,这才破了这命案。
柳棠和花莲一起被抓去衙门,人间醉背后的当家承诺给那尹洲知府大人赔钱赔银,再换一个人但掌柜,这事才算勉强了结。
入狱前,还是要升堂的,由南城知州亲自审理。
“罪民花莲,你可认罪?”
在花莲一盘的柳棠大声喊道:“知州大人,民女有冤要伸!”
与柳棠一同发声的是花莲,她说:“民女认罪。”
罪犯认罪时,要供述犯罪动机、过程。
花莲额头贴地,她缓缓地说:“民女十岁时被卖入人间醉......民女以为此生无法报此仇,承蒙雍亲王殿下恩赐民女杀人之计,民女才得以为父母、胞弟报酬。”
“!!!!”
“你说什么?!”
雍亲王殿下这五个字一出,举座皆惊,柳棠更是眼睛瞪得比铜铃都要大,南城知州反应快速,“荒谬!!荒唐之言,公堂之上,怎可胡言乱语!”
花莲语速加快,“民女所说句句属实!人间醉乃是雍亲王殿下的产业,他就是人间醉的当家,王爷他......”
“住嘴!!!胆敢污蔑皇族,还不快把她给本官拖下去!!”
南城知州怒吼,衙役赶忙上去捂住花莲的嘴巴,连挣扎的余地都不给她留,就将她拖走了。
人间醉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聚集了不少百姓在门口,人眼都看得出来,这捂嘴的速度越快,花莲说的就越属实。
南城知州在花莲说出雍亲王的时候,腿就已经麻了,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他已经滑到地上跪着了。
别说门口的百姓,就连衙役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心想,完了——
而后头,还在拖着花莲的几个衙役莫名松开了手,随后倒在了地上。
花莲才爬起,文瑾心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可以走了,我送你去林州。”
“可案子还没结呢?”
“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
“这个案子的结果,没有人在意呀。”文瑾心能听到外面喧哗的声音。
她抓住花莲的手臂,“从现在开始,他们也不会让你死的,所以,快点逃跑吧。”
文瑾心带着花莲跃上房顶,往码头的方向奔去。
到了码头,文瑾心从码头客栈的掌柜处拿到一顶帷帽和一个包裹。
早在之前,她就让花莲收拾好自己的行礼交给她。
她将这些东西递给花莲,“走吧,自求多福。”
“您......”
花莲已经有些眼泪汪汪了,她对文瑾心行了一礼,“大人今日救命之恩,花莲铭记在心,若有来日......”
“你我只是等价交换罢了,不必谢我。”
文瑾心打断了花莲的话,花莲已经给了报酬,日后不需要还她什么救恩之恩。
她与花莲也不过几面之缘,没什么深厚的情谊,不必在这依依惜别。
文瑾心转身离去,“走了。”
或许是连老天都知道今日要断案,文瑾心离开港口时,街上下起了小雨。
“买把伞吧。”文瑾心望着天,天上这云的形状,看起来要下挺久。
刚好有一家小摊贩,她从袖子中拿出一张银票,“给我一把伞。”
那姑娘接过银票,呀了一声,又递了回去,“这位客人,我找不开银子给你呀。”
文瑾心知道,但她也没有多余的银钱了,她出门时只带了银票,铜钱和银锭对她来说都不够便捷。
“没关系,不用找了。”
这时,一只手从她的身旁伸了过来,将银票拿起,手还要连带着银票缩回去时,文瑾心扣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身旁传来嘶的一声,接着是带着温吞语调的声音,“好痛啊。”
“松手。”
“你把银票给我,我也能给你一把伞。”
文瑾心侧头,她的故人,当今圣上的弟弟,雍亲王殿下,就站在她的身边。
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精细地绣了银丝流云纹,眉眼凌厉,却被散漫的表情中和。
名副其实的天潢贵胄,先皇帝最宠爱他,到了他的皇兄即位,也是对他百依百顺,没有一天受过委屈,下着雨的天,他浑身干净清爽,身后侍女为他打着伞。
他伸过来的衣袖中的纹样,就不止那一张银票的价钱。
“伞呢?”
陆云弘身后的随从马上就递了一把伞过来。
文瑾心瞥了一眼,评价道:“质量下乘,最多——值一文钱。”
她终于正眼看向陆云弘。
的身后。
她勾了勾手指。
陆云弘微笑,还不等他说话,他身后的侍女已将伞撤离陆云弘的头顶,举到文瑾心的头上。
文瑾心松开手,陆云弘正要将手抽回,文瑾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指尖的银票抽走。
翠鸟手上的伞也被顺势抽走了。
文瑾心的武功很高,不过一眨眼,陆云弘就只能看到她远去的背影。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雨水淋湿了陆云弘的头发和衣裳,亏了十两银票不说,价值千金的衣服也被糟蹋了。
他身旁的小厮忙打开伞要给他遮雨,陆云弘摇头,“质量下乘的伞我不撑。”
就像是这世间这么多的人,他只惦记着这一个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