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新在空间中发现了一个让她很意外的身影。
“秦袭。”她低喃了一声。
战子真很快也将视线落在了秦袭身上。“他不像是背负者。”秦袭依然穿着深蓝色的长袍,在人界独自找了一处空地,目光甚是平淡,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惊惧。
“平常人,哪怕是你我初次来到这里,都会对这里充满警惕。而他悠然自得,似乎将一切都掌控在手。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阮清新分析道。
“我猜测,他应该是悬灵灯的人。”战子真得出结论。
“刚刚越吟跟你说了什么?”阮清新这回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突然转变了话题。
战子真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转身视线极其微妙。她虽然身材高挑,但依然比战子真低半个头。此刻她双手抱臂与胸前,深沟又被无意识地挤了一些,被她招牌式的红纱遮住。
只拥有战子真记忆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对这样的画面免疫了。但重新拥有了岐泫的记忆后,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让他有些火热,甚至喉结也滚动了那么一下。
“嗯?”阮清新一直等不到回答,眼神轻扫过去。见他神态莫名有些窘迫,如同初见她时那般,她眼眸半眯,气场忽然强大起来。
感觉到周身一冷,战子真终于回过神。他假装镇定,“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同她说过话了?”
“你们俩刚才一直眉来眼去,我能不知道?”阮清新蹙眉。
“也没说什么。她说借用我的身份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我能够原谅她的行为。”战子真说道。
“还有呢?”阮清新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还有……就是对万年前我舍命相救表示感谢。”战子真小心翼翼地说。
“你倒是大方得很,身体说不要就不要了。”阮清新冷冷道。
“那时情况过于紧急,有时间我细细讲给你听。”战子真不知怎地急于解释。
“有情况。”阮清新一直用余光注视着秦袭的方向。这会秦袭的头顶突然出现一柱金光。他顺着金光飞了上去,恭敬地行了一礼:“恭迎教主大人。”
“欢迎来到我的悬灵秘境。”空间中响起清甜的声线,很快吸引了空间内所有人的注意。
金光中出现一个女子的黑影。但她掩于黑影之中,始终不肯露出真实的面容。
“你就是悬灵灯的教主?”有人问。
“不错,是我。”她没有否认。
“你把我们召唤到这里来有何用意?你就不怕我们联合起来把你杀了吗?”那人指着她的方向,语气不善。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所有人玩一个游戏。”她的话音懒懒的,“十五天后拥有灯骨最多的那个人,我会放他出去。至于其他人嘛,那就只能永远地待在这里了。”
但凡有些思考能力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秘境里的人自相残杀。
“我呢,还是很体贴的。”她继续说道,“林弑在这里的话,这游戏就没法玩了。所以我也没有请他来。我想他如果不来的话,这游戏还是能够玩下去的吧。”
“你们别听这妖女的。我看了一下,秘境中的都是六界最强者,若我们联手,她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大可不必自相残杀,着了她的道。”那人大声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有人附和。
见人群里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一起没有按照她设定的路线来,她有些不满。
看来需要做些杀鸡儆猴的事呢。她想了想。
左青徵本来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暂时不想惹是生非。没想到的是,他感觉到了一道非常犀利的目光从远处探来,顿觉不妙。
果然,悬灵灯教主轻轻一点,他就从人群中飞至半空,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她吸到身边。她掐住左青徵的脖子,缓缓在人群中扫了几眼,“既然你们动不了手,我先帮你们一把吧。”
战子真和越炎同时神色一凝。
“想必你们也知道,吞食灯骨之后,你们就会获得对方的所有修为。”她保持着慵懒的声线,“我送你们一份大礼。这个人,我会将她一掌击毙,然后灯骨送给你们。谁抢到了胜算都会更大一些。”
有人在听到能够获得所有修为后不禁动了心。
“只是区区一个凡人,你凭什么可以认为能够煽动我们?”有人试探性地问。
“哦?这位可不是凡人呢。”她的禁锢之力过于厉害,导致左青徵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她的掌控。“万年前的木之主神越吟。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她话音刚落,众人目光瞬时变了,纷纷看向了越炎。毕竟他们认为能够确认越吟身份的,也就只有越炎了。
战子真想要冲上去,阮清新一把拉住了他。“别冲动,先看看形势。”
“你想怎样?”越炎冷冷地问。
见天尊竟然不反驳,人群中对那位木之主神的身份又多肯定了几分。
“没想到我们的天尊还挺上道。”她轻轻一点,越炎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飞到她跟前。“就这么让两位主神死了,实在有些可惜,不如我们先喝杯茶,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
她说完,金光就霎时消失,连带越炎和越吟以及秦袭同时消失在了秘境中。
战子真自嘲一句:“恐怕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
越炎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这位悬灵灯教主的脸。她的脸完全陌生,但无可挑剔。她的五官完美到了极致,似乎不像是人间的杰作,更像是大自然的恩赐。她修为深不可测,就连越炎也不能探出半分虚实。
她眼底的孤傲毫不掩饰,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没错,她正坐在教主的宝座上,十八级阶梯下,是悬灵灯主殿的平地,越炎和越吟正站在中央。
“本君很好奇你的身份。”越炎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危机了,该有的样子他还是能装出来。“这天地间,能够轻易控制我们主神的,除了父神,我想不到其他人。”
她再次露出不满的神色。暗红的指甲冲着越炎点去。“在我面前,不要用‘本君’二字。”
越炎感觉身体有异样,“你对……做了什么?”他发现“本君”两个字再也不能说出口。
“不用套我的话。你们只需要知道,现在天地间能够操控一切的,是我。若你们识好歹,不如早日归顺于我,或许我还可以让你们轻松一些。”
“开什么玩笑。本……我越炎生来只听从父神一人,绝不会对他人卑躬屈膝。”越炎仰起头,不卑不亢。
“唔……”左青徵忽然脸色胀红,自己卡住自己的脖子,神色痛苦难耐。“救……救救我……”
越炎神色不耐,对高台上的人质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看不惯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想教你一些规矩罢了。”她对站在身后的秦袭使了个眼色。
秦袭恭敬地走下阶梯,变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具。
“越吟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表现了。”她懒洋洋地靠在宝座一边的扶手上,“我想你们万年前感情如此深厚,如今只是委屈你给我泡一杯茶就能救回一位同伴的命,这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左青徵大口喘着粗气,手想要挣脱束缚伸到越炎旁边但很快又被禁锢,“救……我……越炎……”他睁大了眼望着越炎。
她说得不错。越炎确实会顾及万年前神界的那些情分。他走到秦袭面前,用茶壶把茶水倒进茶杯中,走上阶梯,递给她。
“天尊,这样敬茶可是很没有诚意的。”秦袭说道,“你应该双手将茶杯放至额前,半俯身体,缓缓上阶,到教主身前,双膝跪地,并诚心道一句:‘教主,请用茶。’”
“秦袭说得不错。重新来过。”她挥了挥手。
“你……你不要太过分。”越炎双拳握紧,关节已经泛白。他自从出生之起,还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呃……”左青徵适时发出一声低吟,似乎比刚才更加痛苦。
“过分吗?要是觉得过分的话,我送你回去。”她不甚在意地说,“反正凭你的资质,想要在秘境中活到最后,胜算还是很大的。”
“救……救我……”左青徵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能辨认的也只有一些微弱的气音。
越炎不忍看她,咬了咬牙,将茶水放至额前,照着秦袭的话做了一遍。
走到她跟前,他始终不能狠下心下跪。画面僵持着。
“怎么?不肯下跪吗?”她淡淡地说,“那你的同伴就要死了哦。”
“噗——”左青徵喷了一口血。
越炎眉头紧皱,最终双膝还是缓缓落地。这一步已经做到,他突然觉得下一步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他咬了咬牙,低声不情不愿地说道:“教主,请用茶。”
她接过茶杯,随口说:“茶有些凉了。”
越炎升出不好的预感。
“再倒一杯。”她的眼里有些挑衅。
“你——”越炎怒不可遏,拳间已经生生握出了些血。他很想给这个女人来一击,但他知道就算自己自爆也不一定能够得手。因为她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强大。他必须隐忍,必须从长计议,对付她他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够。他需要联合岐泫,联合林弑和度枝。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坏了计划。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从新倒了一杯茶,又上阶跪地敬茶。
她满意地接过茶杯,茶杯从上手不小心滑落。茶杯正好砸在越炎头顶,摔在了地面。她佯惊一声:“呀,好烫。还打湿了我的鞋。”
她伸了伸脚,“你帮我擦干净。不可以用术法。”
越炎抹了一把头顶的茶水,然后用力地给她擦了一遍。
“很好。看来我们的天尊确实是一位能屈能伸、关怀同伴的人物。”她将脚收了回去,对左青徵隔空一点。
左青徵禁锢立刻解除。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目光带着感激:“谢……谢谢你……越炎。”
“真是令人感动的戏码呢。”她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我也累了。秦袭,先送他们回去吧。”
两个人瞬间又回到了悬灵秘境。
此时悬灵秘境已经过了将近一天。
越炎被扔至半空,他反应很快,拉着左青徵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他冷冷地看着左青徵。
“对不起越炎,刚刚是我连累了你。”左青徵急忙道歉。
“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主神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越炎道。
“你说得对。”左青徵点头,“可是魔尊和小枝目前还不在这里。我们仅靠三个人的力量,与那老妖婆还无法抗衡。”
“这秘境一定有破绽。我们还有十五天,不一定寻不到。”越炎道。
左青徵脑中浮现一个想法,“她似乎有些忌惮魔尊的存在。若我们想一些法子,激怒她将魔尊引进来,说不定可以改变局势。”
越炎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做?”
“魔尊不一定会愿意进来。但如果我们想办法将小枝也引进来,一定可以让魔尊自愿跟随。”左青徵顺势说道。
“我刚才真不应该救你。”越炎气笑了,“这里如此危险,你想的竟然是把他们全部引进来。”
左青徵不解:“是你说的要联合我们的力量。如果我们无法聚在一起,那应该如何联合?”
越炎不语。
左青徵有些愠意:“越炎,不要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可以忘记你万年前混沌神石崩塌时与父神的计划了。”
越炎皱眉看着他。
“当年你是如何计划谋害我们的,我可都记着。”越吟冷冷道,“你跟我说只会有三根混沌神石崩塌,让我先使个伎俩让岐泫或者小枝祭柱。但结果呢?四根全塌了。从一开始你就是在诓我,你早就想好了,我们四个人祭柱,你成为最后的赢家。”
“你也不要装白莲花了。”越炎不置可否,“当年若不是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给了靳佚,他怎么可能半路折回偷袭我?”
“我没……”左青徵刚想反驳,越炎又接着说道:“你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这一点我没说错吧,越吟。你觉醒后利用岐泫的身份,不就是怀疑当年的始作俑者是小枝吗?你把计划告诉给靳佚,这样不管哪边败了,你两边都不会得罪。”
“父神临终前单独召见她,肯定跟她说了什么。”左青徵说道,“父神跟你说这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视线,好让你背后有所动作,你还真的傻傻信了。”
“越炎,刚才我感谢你放下身段救我一命,但这是你万年前就欠我的人情。至于现在,我不信你就没有跟我一样的想法。什么联合,什么团结都是笑话。我看你心里想的,是如何吞噬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吧。”左青徵意味深长地说。“你信不信,我等会就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给岐泫。”
下一秒,他就又被卡住了脖子。
越炎紧紧勒住他,语气意味不明:“越吟,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我可以救你,但我一样可以让你死。”
左青徵双目与越炎对视。这一次,左青徵不再如以往镇定。
越炎眼底,有很强烈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