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林弑确实如传言所说，在天魔大战以后就闭关了十年。他之所以这十年来没有亲自去寻度枝，就是因为牡蛎在她身边。
他知道天启玄玉救了她一命，也知道她魂魄缺失需要修复。相较于上一世，他暂时勉强赢了一局。但他对十年前那一幕仍然耿耿于怀。
他可以不求回报，不计任何代价为她逆天改命，但——
她那时如此果决，甚至都未曾看他一眼就下定决心，好像并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挽救一只扑火的飞蛾，不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最后的结果。
“罢了。”林弑内心轻微叹息。
应迟在第九魔府已经守了整整十年。林弑闭关时也没有提起出关时间，整个魔界都是段雪容在代管。魔界最近都在忙着修葺各种损坏物，应迟经常来回帮忙搬东西，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在第九魔府发呆。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他等到了。所以应迟激动地问道：“尊上，你出关了？”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林弑轻拍应迟的肩。
林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一次他是提前出关。而提前出关的原因，是因为他收到了牡蛎的传信。
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篇，大多讲的是这十年来它和度夕隐在人间的经历。林弑耐心地看完，看到最后倒数第二段时终于露出了一丝异色。
“近日我在赵国皇宫发现一位与岐泫极像的人。我怀疑岐泫已经觉醒。他现在的身份是赵国丞相左青徵。他多次对阿夕示好，我怀疑他已经看出阿夕身份，且动机不纯。另外，京都中有一位说书先生能说出当年天魔大战部分事实，肯定有人刻意为之。”
岐泫，当年的五大主神之一。神界时与他关系最好的两人，一个是度枝，还有一个，是曾经的靳佚，现在的林弑。
林弑这回提前出关，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岐泫的出现。
信的最后一段，字数不多：“尊上，皇宫里疑似有魔界人士对皇后不利。我们想借你的魔镜一用，看看是谁干的。我跟阿夕明日要去赵国京都那里的黑市。拜托你了。”
林弑：……
片刻后，他对应迟招了招手：“去把邱燎叫来。”
**
第二天的白天，皇后那边没有太多进展。阮清新带着度夕隐去了凤殿。今日的凤殿格外冷清，就连国夫人都没在场。阮清新按照昨日的手法将魔铃花的魔气消除后，皇后郭怀雪悠悠醒转了片刻。
这片刻也是真的片刻，因为阮清新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娘娘第一次昏睡当天去了哪里？”
郭怀雪回答了一句：“本宫那日一直待在宫里。”便又晕了过去。
度夕隐计算了一下郭怀雪醒来的时间，还不如昨天的一半多。照这样计算，明天她可能都来不及睁眼，就会直接沉睡。
想到这里，度夕隐越发意识到拿到魔镜的重要性。只有拿到魔镜，才能搞清楚是谁在魔铃花内倾注了魔气使皇后沉睡。
当天夜晚，她和牡蛎整装待发离开皇宫。在离开皇宫前，她拜托左青徵替她解决了进出皇宫的问题。左青徵如她意料中的好说话，没有细问她的行踪便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
“你怎么知道那位丞相还会帮你？”在赶往黑市的路上，牡蛎不解地问。如果它没猜错，那个人就是岐泫。那可是岐泫啊，万年前让度枝把靳佚一脚踹开的岐泫。虽然岐泫和靳佚是好兄弟，可是他们是情敌啊情敌。
“他已经帮过我一次了。如果不是对我看好，那就是对我有所求。这两种不论哪一种，他都没有道理拒绝我的请求。”度夕隐说完，为了让自己的言论足够严谨，她又补充道：“只要我的请求不过分。”
“嗯，是。”牡蛎接道。
尊上，你再不出现，又要重蹈万年前的覆辙了。牡蛎腹诽。
“到了。”度夕隐在牡蛎的指引下到达京都郊外的一处坟堆，然后牡蛎一使术法，就让度夕隐穿过了结界。
结界的另一边热闹极了，但也足够黑。这里不再是坟堆，而是狭小而细长的过道，过道处到处是摆摊的人，都穿着黑袍，有的甚至盖住了脸。
“魔界的黑市入口是谁想出来的？怎么这么奇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冥界搞的。”度夕隐缓缓行走，目光不停在过道两边打探，但口中的吐槽却没有停止。
“这你就要去问副尊了。”牡蛎说到副尊时，明显带着浓厚的个人感**彩。
度夕隐将注意力放在了寻找魔镜上，并未注意到。过道来往的人很多，大多数都在来回挑选。
“你说的魔镜，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度夕隐问。
“就是一面很普通的镜子，手柄很长，是乌金做的。”
度夕隐按照牡蛎提供的信息继续寻找，走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任何镜子的东西。就在这时，有人悠悠地在她身后说：“这位姑娘~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度夕隐转身，被吓了一大跳。眼前的人穿着黑袍，脸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了两个眼睛。他的声音十分怪异，像是用柴火熏过嗓子，听起来硌得慌。
“镜子，你有吗？”
“当然~~我这里什么都有~~”
度夕隐半信半疑：“拿出来我看看。”
“这里太窄，东西摆不下~不如姑娘请跟我这边走~”说着，他礼貌地指了指路。
牡蛎虽然提前跟林弑打好了招呼，但是它不知道林弑是怎么安排的。眼前这一幕，让它也感到匪夷所思。
“这人好奇怪，甚至可以不用嘴巴说话。”度夕隐悄悄说道。
他带着度夕隐绕进一个偏僻的深巷中，里面站着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人。
他遮住了脸。遮得很完全，连眼睛都没露。
“你的摊位到底在哪？摆在这里会有人看见吗？”度夕隐吐槽。
“好货不怕巷子深呐~喏~就在这里~”他停在蒙脸黑袍人身前，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家主人~只要是魔界的东西，他什么都有~~不信你将所求之物说出来~”
度夕隐想了想：“我想要……津无水的烤鸭。”
烟熏嗓绷带男愣住，看了一眼蒙脸黑袍人。
蒙脸黑袍人从怀里摸出一团油纸包裹物，还散发着热气。
“果真厉害！”度夕隐竖了个大拇指，“那——龙湖银针你有吗？”
蒙脸黑袍人摊开手，里面是一个小方盒。他白净的手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熟悉的龙湖银针。
“我相信你们了！”度夕隐说道，“我需要魔镜，你们有吗？”
蒙脸黑袍人将小方盒放在一旁，又从袍中摸出一面镜子。
镜子不大，但镜身和镜柄都是乌黑，和牡蛎说的极为相似。
牡蛎低声说：“就是它！”
“我想要这个。”度夕隐指了指魔镜，“怎么卖？”
蒙脸黑袍人看了一眼烟熏嗓绷带男。
烟熏嗓绷带男说道：“我家主人不缺钱~~只能以物换物~”
“可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换的。”度夕隐为难。
蒙脸黑袍人看了一眼烟熏嗓绷带男。
烟熏嗓绷带男指了指度夕隐头上的发簪：“我家主人说~这个发簪不错~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换~”
她头上的发簪从她化形起就一直跟着她，虽然造型朴素，但是却与它能莫名生出一种亲切感。她不置可否，“你家主人为何不亲自开口？”
烟熏嗓绷带男：“我家主人呐~他家财万贯~可天生失音~只能由我代替~”
度夕隐想了想，还是麻利地拔下发簪。头发顺势松散而泻。她将发簪递给了蒙脸黑袍人：“我很爱惜这把簪子，希望你也能爱惜它。”
蒙脸黑袍人点点头，一手收过簪子，另一手把魔镜递给了她。
度夕隐将魔镜收好，准备与他们道别。
这时蒙脸黑袍人又从怀里摸出一根玉簪递给了她。
度夕隐面露疑惑。
蒙脸黑袍人看了一眼烟熏嗓绷带男。
烟熏嗓绷带男笑着说：“姑娘~我家主人虽中意你的发簪~但无意让姑娘披散头发~特意赠此簪作为替代物~还请姑娘笑纳~”
“原来如此。谢谢。”度夕隐用新发簪随意将头发束起，准备离开。
蒙脸黑袍人看了一眼烟熏嗓绷带男。
烟熏嗓绷带男大喊一声：“等等姑娘~~”见度夕隐懵圈，他又将刚才蒙脸黑袍人变出来的烤鸭和龙湖银针一把放进度夕隐怀里：“这些算是附赠吧~”
“姑娘慢走~~”
度夕隐从黑市出来以后没有多逗留，直接回了皇宫。
这回她终于没有搞错房间，进门后就听到牡蛎说道：“没想到这一趟如此顺利。我就说吧，生活总是要有点盼头。”
“嗯，你说得不错，牡蛎。”度夕隐掏出之前摘的魔铃花，将它用魔镜照了一下。
“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谁在皇宫搞破坏。”
两人看到镜中画面，皆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不可能。”牡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