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是疯了，本仙君为你们降妖，你们不仅不感恩还敢动手，你们就不怕上天降罪吗？”风师实在不明白，为何这里的村民都亲眼见到了妖孽还这般癫狂。
凌音怔怔地看着那些哭泣的妇孺们，已经有人不顾被天神降罪的危险将狸猫的尸体护在怀里，随后放到庙宇雕像的位置虔诚叩拜。
他们的表情崇敬庄严，仿佛那不是一只狸猫，而是他们真正的神明。
村长眼中尽是悲怆，他看着风师道：”降罪？你们这些神明要我们供奉，凡间的权贵们也要我们供奉，地府的亡魂也要我们供奉，我们为了供奉你们这些老爷们已经不堪重负民不聊生。可我们得到了什么，你们神明高高在上何曾管过我们死活？“
风师想反驳，可是一时间却怎么也反驳不了，他确实不懂这些村民的愚昧行为，只觉得他们被妖孽迷惑。
“什么是神明，什么又是妖孽？我们从未见过神明，也没有神明庇佑过我们。自从神女来到我们村，我们才有了生的希望，我们不管她到底是神还是妖，在我们百姓眼中谁能庇佑我们谁就是我们的神明！”
烟芜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杏花村远比现在破败，村里的百姓食不果腹疾病缠身，家家户户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办丧事。
她将在天上人间所得钱财都给了村民，并施法救治了很多身患绝症的村民。
其实村民们一开始便知道她是妖，可他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怕什么妖，何况这只妖救了他们全村的人，于是大家便捐钱建造了这座神女庙。
现在庙宇雕像被毁，他们心中的神明死了，他们的信仰也跟着死了。
村长不再理会风师，他转身对着村民大声说道：“乡亲们，神女虽死，信念永存。我们送神女最后一程，以后杏花村只供奉狸猫。”
凌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杏花村的，当她再看向村子时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幡，绝望的哭声此起彼伏。
离开村子后一行人回到了帝都邺城，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风师不知道为何也跟着他们，但凌音也没心情去管他了。
回到帝都的时候正是夜晚，但整个邺城灯火通明好不热闹，像是在庆祝什么重要节日。
“今天是什么日子？”凌音疑惑地说道。
一旁的风师得意地道：“庆祝天帝神尊诞辰，每年这个时候人间都会举国欢庆，感谢天帝对苍生的奉献。”
凌音怔怔地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鳌山灯火，新样宫灯，辉煌如同白昼。
还未从杏花村的震撼中恢复过来，现在又见识到了新的一层震撼。在这最繁华的帝都邺城也有那样极端的对比，其他偏远地方可见一斑了。
凌音拿着一盏灯定定看了许久，嘲讽道：“奉献，他还真的好意思。”
凌音第一次感受深深的迷茫和彷徨，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追求的信仰到底是不是真的值得，九重天凌霄殿真的如她想象的那般圣洁吗？
“放肆，你敢对天帝不敬！”风师闻言却怒了，他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心中的权威，“小竹精，你苦心修炼找回魂魄不就是为了飞升成仙，不要为了几个愚昧百姓就轻易动摇心中的信仰。”
凌音也怒了，问道：“几个愚昧百姓？我一直以为天界神仙与其他地方的不用，你们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却没想到也这般视凡人苦难于无物。我很好奇，是只有你这样，还是天界众神都跟你一样？”
凌音其实更想说你是不是代表了天界神仙的最高水准，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仙不飞升也罢。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九重天，千年前众神能为了三界牺牲自我，仅仅过去千年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
风师脸色难看，道：“繁华盛世就必须有人牺牲，如果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修成正果还差得远呢。”
“合着牺牲的不是你，你就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也对，像你这种出生便能位列仙班的仙二代自然不会理解，因为对你们来说最可怕的下凡渡劫，也只是投身达官显贵之家，吃喝玩乐到死便是渡劫成功了。知道的以为你在渡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度假的呢！”
风师的话彻底惹怒了凌音，她将手里的花灯扔在地上，碎了的烛火点燃了天帝的画像，很快便烧毁殆尽。
风师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指着凌音浑身颤抖，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逆不道。
凌音挥手直接打开风师的手臂，风师差点被挥到一边的地上，他暗暗心惊这个小竹精现在的灵力竟然也如此强大了。
“竹幽，我们走。”凌音拉着沧渊就走。
苏禾也跟着一起走，没想到风师竟然还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苏禾小声问道，她很讨厌这个风师，但却不敢像凌音那样给他脸色看。
小人物对这种大人物与生俱来有一种畏惧感，苏禾没有凌音那个志气要飞升成仙，她现在只想待在凡间留在纪家。
风师看着凌音的方向，故意提高声调道：“呵，那个小竹精不是很会指责本仙君吗，我倒要看看她需要别人牺牲时，是不是也能这么义正言辞。”
风师看得很清楚，小竹精通身灵气逼人飞升成仙是迟早的事，可是她们这种低等生灵飞升的代价是巨大的。有人为之流血牺牲，甚至魂飞魄散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认定面对飞升成仙的诱惑没有人能抵挡，就算到时候是需要对最亲的人下手也会在所不惜，小竹精现在说得一身正气，他倒要看看是不是能一直这么清高。
凌音压根不想搭理风师，她一路拉着沧渊快步回到了纪家，此时已经是深夜整个纪府静悄悄的。她也不想打扰到纪家人，于是悄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沧渊将凌音送到门前就要走，但手依旧被死死握住。
凌音眼睛微红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似乎他要再走一步就会当场哭出来。
沧渊无奈一笑，问道：“怎么了，小竹子。”
“竹幽，我好难过。”凌音声音带着哭腔，她紧紧盯着沧渊，“你不要走，我不要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找回了一魄，但凌音心里却异常空虚。她好像回到了独自一人在涂山的时候，无边的孤寂就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不断侵蚀她。
“好。”沧渊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
凌音开心地笑了，眼睛闪烁着泪花，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二人躺在床上其实什么也没做，甚至连说话都不曾，但凌音却觉得异常安心。
“你要一直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凌音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特地叮嘱身边的人。
沧渊没有说话，他伸手将凌音紧紧抱在怀里，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
凌音只觉得被他特有的清冷气息笼罩，很舒服很安心，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天还未亮时凌音突然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床边，已经空无一人。
“竹幽呢，这么早就起来了？”凌音睡眼朦胧，她后知后觉发现沧渊昨天晚上有些不对劲，没多想她便起床去找沧渊。
凌音总觉得有些不安，一路小跑来到沧渊的院子，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
“竹幽，你在里面吗？”
凌音叫了好几遍都没人应声，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沧渊的房门并没有锁，凌音轻轻一推便开了，她赶紧点起桌子上的油灯。油灯点燃的一刹那，凌音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沧渊。
“竹幽，你怎么了？”凌音将他扶起来，滚烫的灼热感传来，那热度似乎能将肌肤融化。
沧渊被凌音抱在怀里一动不动，黑色的长发又变成了银发，一对狐狸耳朵也显露出来。
“竹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凌音赶紧施展灵力为他疗伤，片刻后沧渊便睁开了眼睛。
“没事，小竹子，吓到你了？”沧渊安抚地笑了笑，脸上一片惨白。
昨日与风师对决时候他再次施展了灵力，这具身体原本已经遍体鳞伤，现在又伤上加伤了。
他很清楚这具身体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他必须在这个身体完全破败之前帮小竹子找回全部魂魄，渡她成仙。
身为冥界之主他有太多的无奈和责任，但作为野狐狸竹幽他只属于凌音一人，可是恐怕他也陪不了她多长时间了。
“竹幽，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凌音发现沧渊的身体竟然已经伤成了这样，她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却怎么也存不住，“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音想起在雪域时见到竹幽便是在疗伤，可是他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到底又是谁伤的他？
沧渊一把抱住凌音，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背，平息她的紧张与担忧。
“没事，小伤罢了，就是修炼时有些急于求成了，所以才会经脉逆流，休息休息便好了。”
凌音皱眉，她确实也听过有些修仙之人因为急功近利反而元气大伤，难道小狐狸也是这样，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是看出了凌音的怀疑，沧渊故作担忧地道：“我这不是为了追赶你嘛，等你飞升成仙我却还是个低等生灵，配不上你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