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事件发生的片刻之前,菲尔原本还在座位上没有感情地背诵课文。
然而也是在这跟着祷告背书的途中,菲尔也逐渐发现了周围人们的异常。
第一个出现异常的,不是忽然变得安静的洛亚,而是在菲尔身边的那个,原本看着还挺绅士的侯爵大人。
侯爵一开始自言自语的话,还算平和,他先是道:“伟大的生命之主,我一直遵从您的教义,去做一个洁身自好的修士和温顺的丈夫。”
然而说到自己是温顺的,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温顺这个词语的反面教材。
“可是那些该死的炼金术师!他们狂妄自大,目中无神,根本就是异端,是异教徒!”
也是因为提到异端,侯爵便又想起了一个他最讨厌的人。于是他便无意识地,说了那些在正式场合里,绝对不能让某个公爵大人听到的坏话。
“凭什么他可以得到那么多东西...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我就只有一个,野种的儿子!”
听到侯爵骂人,还连带着骂到了自己,在旁边全都听清了的菲尔,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菲尔只好不知所措地眼神漂移,便是转而看向了,他另一旁的洛亚。
嗯?他睡着了?
到底是因为这祷告仪式太过无聊,还是人们自说自话的声音,听着就像是催眠的摇篮曲。错过侯爵骂人的洛亚,居然能在这种氛围里,安详地睡了过去。
看到洛亚呼吸平稳的睡颜,菲尔也不好在这时把他叫醒。毕竟,他那个还没有停下对神‘忏悔’的父亲侯爵大人,又一次地在他的旁边,爆出了许多猛料。
“我要包容一个野种做我的儿子,我还要包容他,不随我的姓氏!”
“伟大的生命之主,我并非嫌恶,‘路明洛斯’的这一个由您冠名的姓氏。我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失败。”
忽然,侯爵又想起一件事情。一件让他的语气变得高兴的事情。
“不错!都是路明洛斯!”
“那个异端!一定也是不想顺从这个姓氏,才会选择离婚!”
“可不是因为我的插足!”
听到这里的菲尔,已经尴尬到想和洛亚一样,干脆闭上眼睛,也睡死过去算了。
只是侯爵越说越是起劲,他还没有停下他的‘忏悔’。
侯爵继续道:“主啊,您要理解,是我的妻子不忠在先的。”
“我包容了她的野种,她也应该要包容我的野种。”
“我想要一个随自己姓氏的后代,才会和那个勾引我的舞女...”
菲尔原本还对侯爵的话愣了半拍,但忽然听明白的他,震惊的感情大于了他现在的尴尬。
菲尔:“父亲??!”
侯爵说的内容越来越出格,也让菲尔觉得,他不能再装作听不见了。
然而侯爵没把菲尔的呼唤听在耳里,他明明已经睁开了他的双眼,行为却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侯爵大人?”
见他没有反应,菲尔便推了推他。
然而菲尔的举动,却被侯爵不耐烦地推开,他好像是有点个人意识的,便是朝着菲尔骂了一句:“离我远点,你这个野种!”
菲尔:“......”
这也是菲尔第一次,见到这样毫不掩饰的侯爵。
侯爵可以不爱他,也可以不去看望他。但他也一定,要对身为王室继承人的菲尔,保留一定的尊敬。
侯爵不是没有想过要有一个,也像菲尔那样,拥有王室继承权的后代。只是一个‘温顺的修士’,似乎有着很多方面的原因,无法和女王达成共识。
所以侯爵才会对生命之主忏悔,为了得到一个能随自己姓氏的后代,他不得不犯下每个男人都会犯的过错。但在批判他的过错之前,他要先批判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也就是那个对他不忠的妻子,还有勾引他的舞女。
最后,再把自己一直以来要保持‘温顺’的不甘心,和不满,又都发泄在了菲尔的身上。
看到这样真实又可怕的侯爵,菲尔也不敢再对他出声。
也是在菲尔觉得还挺难过的这个情况下,他感觉到了另一边的动静。那就是本来还在熟睡的洛亚,忽然伸出了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菲尔的衣角。
此时的洛亚不像刚开始的表情那样平稳。他的脸上冒着许多冷汗,并露出了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
也是在他抓住菲尔的这一刻,深陷噩梦的洛亚,便朝他呓语道:“不要...死...”
“洛亚?”
“不要死...”
洛亚重复着这句话,并睁开了他的双眼。他的一只眼睛是本就平静的紫色,和一只变得明亮的金色。
也是在他睁开眼睛的此刻,那控制不住的眼泪,也随着他那只金色的眼睛不断落下。
只有一只眼睛的流泪,是一个很奇异的现象。洛亚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却只有金色的那只眼睛,可以感应到他此时的感情。
望着这突如其来就流泪的洛亚,菲尔下意识地便想替他擦拭眼泪,并关心起他的情况。
然而不等菲尔做出反应,洛亚的情绪就已经变得越来越急躁,甚至会无意识地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
他在那场梦境里多次感同身受地,体验到了濒临死亡的绝望,与剜心刮骨的痛苦。这让洛亚的身体不自觉地产生了‘魔化’反应,并且使得那炎魔后代的□□,逐渐地朝着非人类的生物进化。
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也无法分清眼前的究竟是梦境或是现实。
感应到菲尔的接近,迅速魔化后的洛亚,便是应激般地,用已经化为爪子一样犀利的手掌,一把抓过菲尔的胸口,便是把他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望着这被砸到地上的菲尔,洛亚还随之发出了一声声地,野兽的嚎哭。
魔化后的洛亚力气极大,菲尔都能感觉到骨头被摔裂的强劲力度。只是菲尔不关心自己的身痛,他更关心现在失控的洛亚,很可能还会伤到那些,还沉浸在忏悔里的其他人。
所以菲尔有意要避开身边的众人,便像是要吸引洛亚的注意一样,默默地往着更后面的空地退后。他试图用驯兽的方法,并用呼唤宠物的动作,和温柔的声音,来安抚洛亚的情绪。
菲尔的这一冷静举动,确切地吸引到了洛亚的注意。见洛亚还有一些,像是在梦游的举动,菲尔便趁着这一时刻,立刻地唤出了自己的武器‘木头’,他想要像第一次遇见洛亚那时一样,再一次地,从梦中唤醒他的意识!
也是在‘木头’刚出来的一瞬,洛亚便又发狂似地扑了上去。幸好菲尔的自保能力不差,于是在这神圣的祷告仪式上,便发生了猛兽扑食王子,王子又用剑抵在胸前的画面。
‘木头’的个性和洛亚的‘灰骨’相似,都是能够完全明白主人的意志,并且迅速做出效果的传说级武器。
也是在这危机关头,‘木头’自觉性散发的一道光芒,便促使洛亚的行为,变得缓慢了一些。随着木头的光芒追进洛亚的梦里,洛亚才会在像是要把菲尔吃掉的情况下,逐渐地醒悟过来。
可也是因为‘木头’的光芒太过耀眼。它所散发出的光芒,竟还能够盖过‘旧日的福音’原本留在场内的圣光。
这一幕就如同是真正的圣灵降临。在场内的所有人,便是在新的光芒的洗礼下,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意识。
也是在人们也都变得清醒的情况下,离菲尔和洛亚最近的歌达玛,自然也是在眼前一幕的刺激下,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的一声尖叫就像是一种蝴蝶效应,其他发现这一幕的众人,也都跟着大叫起来。
那是一只长有犄角,毛发为黑棕相间的怪物。
那些惊恐的人们,是这样形容‘半魔化’后的洛亚的。
严重的‘魔化’,也就是‘魔王化’。会致使一个人完全化为一只没有人类思想的魔兽。那种形态的魔兽,可以被形容为庞大,或是幻想生物一样的巨大。
那是菲尔第一次见洛亚时的模样。
然而洛亚受到应激时所变化的‘半魔化’,则是还能保持人类的外形,却有着超过原来身体的力量,和更大的体积。在这种变化下的洛亚,也会迅速生长出动物的毛发。
然而洛亚自身的瞳色不变,菲尔还是可以从那张,洛亚认为一定是非常狰狞的脸上,看到他原来的模样。
既然混乱已经发生,众人们所见的事情也要成为事实。
为了保住洛亚不会被后面开始要叫护卫的侯爵伤害,菲尔便是在这种危及的情况下...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菲尔的这个叹气,不是因为他觉得无可奈何,才会叹气。而是他要在这个时候,紧急触动一个魔法道具的功能,那就是桑捷曾贩卖于他的,‘雷神之息’。
只要‘雷神之息’听到菲尔的叹息,就可以让他们二人同时,从这个混乱的场面里,彻底隐身。
想不到他无意买的这个魔法道具,竟然能在这种场合上,派上它的用场。
随着‘雷神之息’的力量触动,菲尔便跟着洛亚那可怖的身形,便是忽然地从众人的面前,彻底消失了。
洛亚此时的感受,就像是大梦初醒。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在短短的片刻里,到底制造了多么,多么严重的场面。
可他的脸上还留有一些呆滞,和伤心过后的泪痕。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这尚未回复到人类的怪物外表下,也支吾不出一句,可以向菲尔诉说的话语。
知道洛亚如今的难堪,菲尔便支撑起被摔到生疼的身体,他轻声向他安慰道。
“没有关系。”
“都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