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以来,高关樾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其睡眠时间与她的地位提升成反比。
自从当了魔头后几乎要把睡眠给进化掉。
她已经把吃饭喝水给进化了,再把睡眠给进化掉。
这样魔生有什么意思。
只有放纵一样的沉沦之后,高关樾兴许能睡上一会儿。
这次罕见地睡得很沉,没有噩梦没有忽然惊醒。
黑沉香甜的梦乡后,她自然而然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白光在晃,鼻尖萦绕着大雪过后清清凉凉的味道。
好久没睡这么香了。
高关樾闭上眼,还想接着睡。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这无异于一个炸雷。
高关樾彼时才觉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睡,一晃一晃的,还是抱着她走动。
又有美人来投怀送抱了?
高关樾嘴边刚掠起笑意
对上张雪山玉女一样冷淡的脸,还是放大版,高关樾的眼眶子一下瞪圆了。
玉锦山?!
那个被奉为三界救世主,传说中会手刃魔界大魔头的玉山仙尊。
高关樾一掌推在他胸膛上,她用了十成十的气力。
“怎么了?”玉锦山蹲下身子,让她站到地上,手还贴心的虚扶在她背后,防她将自己推倒“可是哪里不舒服?”
高关樾看了看自己乌漆嘛黑的小手,又看看他洁白无暇的前襟上只多出一个黑手印。
身子晃一下,只觉头晕眼花,要往地上倒。
怎么回事!
高关樾盯着自己的乌鸡爪子,不死心两掌一齐拍在他胸口。
只是多出两个黑手印。
她数千年的修为呢!?
“好没礼数顽童!”身后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仙尊,还是让我们来照顾她吧。”
高关樾很想给他的脑袋削下来,但猛一回头,眼前便一阵眩晕,差点直接将自己甩到地上坐着。
“当心。”
玉锦山稳稳扶住她,捏住她的手,高关樾只觉一股暖流顺着胳膊流入身体,她虚浮的脚步终于站稳了。
她以为自己是气的,原来是虚的。
高关樾站稳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
拉开了些许距离才觉察到一开始的不对劲,玉锦山为什么要蹲着跟她说话?!
高关樾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不仅脏兮兮,还又小又细。
像是个十来岁孩子的手。
孩子??
她怎么缩水了!
“好些了吗?”
玉锦山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三界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是吹的,蹲在她面前,还能笑出清风明月的清朗少年感。
就算是弄不清楚状况,高关樾也要多看一眼。
“你若是想自己走那需牵着本尊的手。”
高关樾由他的手看向周围。
一个笼罩在雾霭里的村落。只是茅草房东倒西歪,空气里还飘散着股浓烈的糊味。
扭头看向气味的来源,空地上有一堆被烧焦了的东西,堆成一个小山尖。
细看去,被烧焦了一堆小山,是一具具碳化的尸体。
尸堆还冒着黑烟。
糊味里夹杂的腥气顷刻变得刺鼻,高关樾现在这个身子骨脆弱不堪,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一阵反胃,捂着肚子干呕。
玉锦山扶住她,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掌心传来。
她感觉翻涌的肠胃好多了。
偏头看去,对上他靠近的脸,微蹙的眉毛下满是关切。
这样的眼睛她似乎见过。
在魔界她魔尊的圣名有多响亮,玉锦山这个生来就背负着灭魔大任的天命之人就有多出名。
两人就像天平的两端,从未见过。
高关樾只在云端上远远地见过这位传说中,生来就是为了杀她的玉山仙尊。
当时便觉身形孤峭,气度非凡。
现在靠近了看,果然是眉眼如霜,雪肤乌发,瞳色浅淡如冬夜里的寒雾。
似被她盯得久了,他倏尔浅笑:“不必担心,我们是来帮你的。”
不笑如一座冰雕,笑起来便是冬雪初融,万物复苏。
高关樾捏了把手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不是梦,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帮?”她声音哑得像只破锣“帮什么?”
玉锦山整个人像是冰雕玉琢出来的人儿,唇色淡如樱花,扬唇笑起时便是千树万树繁花灿烂。
“别害怕,我带你去仙门,日后也不必怕那些魔物了。”
“……”他在说什么屁话。怕魔物?去仙门?
高关樾冷静地捏了把他的脸,活的,真的。
她,她爷的居然重生了!
高关樾的视线反复在自己的乌鸡爪子上与玉锦山脸上的黑印来回看。
她眼睛一翻,撅了过去。
……
高关樾水汽腾腾地站在镜前。
她被送到了太一仙门的外门,这会儿已经洗刷干净,刚从浴池里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滴滴答答往下落水,头上顶着块白布巾。
眼前这个瘦瘦小小,骨龄十二,瞧着像八岁的豆芽菜是自己?
高关樾捏了绺头发,这稀疏的毛发,这细竹竿一样的胳膊。
别说回到魔界,高关樾觉得自己走出去就会被仙兽叼走吃了。
“诶呀,你这孩子,”门外进来一个包着碎花头巾的大姨,过来抓住她头顶的白布巾就开始揉,将她搓成圆规,两脚并在原地画圆。
“怎么连头发都不会擦,当心着了凉,影响明日的内门弟子选拔!有你后悔的。”
“什么?”高关樾呆呆地看过去。
忽略掉额头,她巴掌大的脸上,眼睛占了快一半的位置。可惜呆板无神,慢半拍直直看过来就觉人似乎不大机灵,憨傻憨傻的。
高关樾听见身后发出尖细的两声笑,是孩童独有的声音。
“哎呦。”大姨愁着脸,蹲下来给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捋整齐。
这孩子是玉山仙尊亲自送来的,听闻是全村都遭魔物侵袭,整个村子都被烧没了,只活下来她这么一个孩子。
“傻孩子,”她将手里的小荷包给她“这是玉山仙尊留给你的,快吃了去睡觉,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半湿的白棉巾布在她头顶上揉了两下,大姨从屋子里出去了。
高关樾能感觉到她身上有微弱的仙气,但这些仙气只是让她比寻常人更强壮健康些,岁月依旧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的寿数只在百来十年间。
“喂,你手里的是什么?”
孩童的声音还没到变声期,稚嫩清脆,提高了音量就有些刺耳。
高关樾回头。
她所站的水镜摆在门旁,水镜的一侧是干净优雅的层层纱幔,这些纱幔的另一边便是一个大通铺。
大通铺宽不足两米,是专给孩童用的,一张床只够睡三人。
通铺之间有格挡,做成了床头柜的样式,且床铺上一水的白金相间的被褥枕头。房间通透,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有纱幔轻舞,地上还有柔软的毛毯。
纵使是个宿舍,也是个精致的宿舍。
“本姑娘跟你说话呢!玉山仙尊给了你什么?”
一个小奶黄包站在她面前。
年龄瞧着也是十岁上下的模样,身上没有半点仙力。
她直直看女孩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打开荷包,拿出里面麦丽素一样的丸子。
寻常人或许看不见,这丸子外萦绕着星辉一般的银紫色光辉,如同陨石围绕小行星一般做自由运动。
这是修仙人士所说的灵气。
小女孩看不见,但她能闻见,这颗丹药比她在府里吃的那些就是天上地下的两个极端。
她吞了口唾沫,小孩子功力不足,想什么都摆在脸上。
“喂,我给你银子,你把这个卖给我!”
纵使口中霸道,颐指气使地吩咐,眼珠子根本挪不开,直勾勾盯着高关樾手心里的丹药。
高关樾歪歪脑袋,因太大又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好呀。”
小奶黄包欣喜不已,跳着跑着到自己的床铺上去翻钱包。
拿着那只绣着花蝴蝶,坠着各色金银吊坠的小荷包转过头,就看见高关樾一口将丹丸吞了下去。
站在十几步开外,她甚至能听见那咕咚一声。
高关樾弯唇一笑:“骗你的。”
“呜……”
小奶黄包嘴一瘪,眼里瞬间酿满泪。
高关樾哼着歌钻进被窝里。
她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传闻中的洗髓丹,这么好的成色,想必是玉锦山自己练的。
一丸下去,不仅可以滋养身体,还能涤荡灵脉中的杂质。
不论是寻常人,或是瓶颈期中的修士,这样高品阶的洗髓丹于她们来说都是一大助益。
但对于高关樾来说就是一个长得像麦丽素的怪味豆。
顶多给她这副凡人之躯补一补营养,她又不学仙法,灵脉清不清都无所谓。
她要离开这里。
高关樾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囚禁玩物的山洞里。
她转身要走,他居然开口挽留。
虽然喜欢看漂亮男孩哭,但强扭的瓜食之无味,高关樾并没有答应。
后来……
后来她出了山洞,再后来……
再后来如何了?
高关樾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眼前却忽然浮现出玉锦山的脸。
微皱着眉毛,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总觉得熟悉。
她睁开眼,望着眼前一片黑暗苦想许久,仍然记不清出山洞后发生了什么。
她是怎么死的?
按照这个异世界的逻辑,肉身毁灭之后,盛装的魂灵也会自然消失,弥散在天地间。
人死如灯灭便是如此。
可是她的意识与魂灵却被安置在一个仍在成长中的身体里,有人在她死后一点点将她的魂灵捡了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高关樾忽然来了兴致,从床塌上坐起,掰起手指头开始算。
第一个手指头都放不下去。
……没有。
魔界的那些妖魔鬼怪只想杀了她,吸她的魔血取而代之。
她扑通一声又倒回去。
那是谁杀了自己?又是谁让她重生?
她得回魔界查。
只是,这个小身板,去了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事已至此。
高关樾闭眼。
先睡觉吧。
当所有人都睡去,云彩也遮住月亮,一个皎洁的身影出现在高关樾床头。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轻探,确认无误后又如风一样消失。
跟应试教育有异曲同工之妙,要进入仙界这些高门贵派,就要先通过入学考试。
高关樾记得太一仙门的入学考试是荒野求生,地点就在太一群山下,这儿有一片维护不错的原始森林。
高关樾计划就在这时候逃走。
开玩笑,她上辈子都魔力满级了,歪门邪道地走捷径多香。学什么劳什子的仙法,找个犄角旮旯修她的邪魔歪道岂不快哉。
“——此次试炼会有一面水月镜随身映照,诸位的行为举止都会实时传播到仙台之上。”
人群之中的高关樾:“……”
她身边这个漂浮在半空的小镜子看着有些眼熟,她问身边的人:“昨天我们房里那个大镜子,也是水月镜?”
小奶黄包哼一声,将脸和嘴巴一块撅到另一边去。
另一个比二人都高一些的女孩点头:“自进入仙门,我们的行为举止都在考核之中。”
高关樾张嘴,摸摸后脑勺,抬起手指着这个镜子,再张嘴:“你是说,我们昨天在房里的行为也被实时直播到别人眼里了?”
“对!没错,”奶黄包叉腰,可算让她抓着报复高关樾的机会“你的低劣行为已经被水月镜传到了仙台上镜湖里!你要被驱逐出去,要被淘汰了!”
她一边说一边逼近,脸都快贴高关樾的脸上了。
虽然她白白嫩嫩很可爱,但被贴着脸喷口水,还是很恶心。
高关樾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把。
小奶黄包仿佛受到了某种攻击,顿觉十分难为情,嫩豆腐一样的脸蛋瞬间涨红,不可思议地捂着自己的嘴,连连后退。
看着有趣,高关樾还待捉弄她一番,忽听周围说话的声音忽然提高,熙熙攘攘若煮沸的开水。
方才在台上向诸人解说白衣弟子翩跹而来,白鹤一般行在一群走地鸡里。
“你就是玉山仙尊带来的孩子吧?”
她停在高关樾面前,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她:“这是仙尊令我交给你的。”
是和昨日那个一模一样的小荷包,高关樾愣愣伸手,那人将荷包轻轻放在她手心。
办完事,她对高关樾微微一笑,又如云彩一样飘走了。
她一走,周围让开的小鸡仔们潮水一般围到高关樾身旁。
“你是玉山仙尊什么人?”
“这是什么?”
胆子大的已经挤到她身前,眼睛在她与荷包之间来回看,瞧着是无法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更多的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悄悄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高关樾对这些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目光露出一个笑容:“想知道?”
她摇摇手里的荷包,逗猫儿似的甩来甩去,然后往怀里一揣:“进了内门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白玉高台上适时响起铛一声罄响,用术法推至众人耳边的声音犹如高在云端:“结界打开,试炼即将开始。”
众人身后的光辉屏障消弭在空气中,山林里的鸟叫虫鸣连同遥远的兽吼在屏障消失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地为之撼动。
“——林中诡秘难测,若行为不当,恐危及生命。”
太一仙门素来只收十二岁以下的弟子,年龄越小天资便愈发容易激起,高关樾听闻玉锦山就是一出生就被送入仙门中。
故而此地的孩子最大也不到十二岁,大多都是第一次离家,乍一见身后这片看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不少人已经打起退堂鼓。
“——若遇危险,或是想放弃,诸位只需对水月镜呼喊即可。”
声音似在耳边又像在天边,待她们回头看去,方才在她们面前的白石高台已经消失不见,那些整齐划一如仙鹤般的仙门弟子也都失去踪迹,只有声音在她们耳边回荡。
“试炼开始,请诸位在三日内到达山林的另一端。”
一阵风吹过,她们被原始森林包围。
清唳自树冠中传出,紧接着一只遮天蔽日的墨色大鹏自众人的头顶掠过。
瞻仰完大鹏的尊容,娃娃堆里传来找娘的哭声。
高关樾扭头看向她身侧巴掌大的水月镜,里面照映着小小的自己:丧眉耷眼,死人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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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