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麟宫盛宴已过,王后屏退左右,独自坐在西阁榻上。她长着一张温柔纤秀的脸,因为保养得当,有时和太子万和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此时放下手里的玉碗,向着面前的一副画道:“不是不让你来,这界仙术被禁,你来了可就回不去了…….”
画上是个衣袂飘飘的人像,墨服玉冠,缓带轻佩,只是脸部一片空白,好像画画的人故意在脸部留白。
然而王后话音刚落,这个没有脸的画像竟然有了回应,一“开口”便是个男子的声音:“这个我知道。就因为我的巫术是从巫族神洞里参悟,不是正经传承,没办法过去保护你。……姐姐,不然我顶替那个万和,到你身边吧……”
“不行!……我是说,当初我答应了王后保她家人平安无虞,她才答应怨念不生,魂归草木。若是你动了万和,引起魂魄不安,被地府阎王知晓,岂不枉费我们费尽心思到这里来?”
画像不语;王后知道他不高兴,又拿别的事劝他:“你不是还要在东海等祝芒吗?他是巫祖,要不你让他教你些巫术,能不用仙术而自由穿梭此界,岂不更好?”
画像默然一会,才勉强道:“好吧。祝芒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姐姐,你说祝芒把风皊也扔进了轮回,是也投在这一界吗?”
王后端起玉盏里的清露饮,轻呷一口,“这个说不准。不过她是女娲的义女,这里又有个奉女娲神音的大女侍,若是投到这里也是因缘命定。方才我试探过一回,倒也没有发现破绽。不管她是不是,反正和女娲有关的人或事我都不会让它好过。
“倒是那个关氏,今天又借着我去看万咏装神弄鬼。她也不想想,那点药物相生相克的小伎俩,还能瞒得过我?”
“要不要我给她点警示?……”
王后蔑然一笑:“不急。我已经祸水东引,自然有人收拾她们母女。……我小动作太多,反而引起王上怀疑,好不容易找到他,安安稳稳的相处一世岂不是好?”
画像半天没言语,就在莫清颜以为他已经走了时,终于开口:“……有莫清欢在,你的王后之位稳如磐石,担心什么?”
画像口中的莫清欢正是王后莫清颜的亲弟弟。莫家能权倾朝野,不单只靠王后堂妹嫁的郦越大将军一家,更大的助力来自她的弟弟莫清欢。此人惊才绝艳,与麟王关系莫逆。一句话,只要他在,王后的地位绝对无人能够撼动。
王后眼内神情明灭不定,幽幽道:“他现在不是不在麟国?鞭长莫及,人走茶凉,我可不敢把所有押在一个便宜弟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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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刺杀都来了,看来她们是不想再等了。
事情渐露端倪,风皊了然;那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她反而闲下来,终于有时间用女娲娘娘的黄玉像,引来柳沐晴被挤出去的两魂六魄,用神像滋养起来。作法期间很用了些这具身体的心头血,导致现在时不时头还晕晕的。让紫玉、冬茜和莲枝如临大敌,不用风皊吩咐,就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问候都替她挡下。
风皊正好安安静静的待在天应宫,解决养魂之事后,又积极上书麟王。言女娲娘娘造万物,众生皆是她的子民,而自大女侍一病后,更体娘娘圣心。虽然麟国有献祭女娲娘娘的传统,但为体现娘娘视万民为子的悲悯慈心,今后只于祭坛上供奉仙果素酒,便可上达天听,求得庇佑,故恳求王上免除献祭活人甚至牛羊的习俗。
太子阅后甚是高兴,使人快马加鞭给麟王送去。只不过一日,便得了麟王御批“甚善”二字。还真是惜字如金啊。
方吾本是小国,不过是拥护天鹞朝的建武帝,便以为有正主撑腰,敢劫麟国的命脉铁矿去打造兵器。麟王则借着这个因由,正好除去这一后方隐患。
万侣不愧是紫微转世,以战为先,领兵极为有方,以神武迅猛之师一路攻城掠地,不过一月打到了方吾的王都望城。而方吾国王早在麟王到达望城的头几天便弃王都而逃,惶惶跑到最近的青国避难去了。
捷报传来时风皊正跪坐在祭坛上。大女侍时不时要来祭坛感应女娲娘娘的神旨,好确保麟国无虞。
想起地狱里虽然也是时刻闻说,哪个鬼魂被剥皮挖心,哪个被下了油锅,可那都是各殿小鬼、罗刹们干的,又是针对的有罪之人。孟婆的奈何桥头还是比较干净,甚至回望黄泉路,还能观赏到千年一开的彼岸花,比这先前的祭坛都还要清静。
所幸现在的大女侍妥协,祭坛早不是原来充满血腥的存在。忽而脚步声响,有人上来了。
不对啊,祭坛只有大女侍才能上,麟王出征还没回来,谁这么大胆,敢亵渎女娲娘娘?
风皊不由转过头去,就见袍襟翻飞处,一个身影出现在祭坛之上。来人似乎马上要长途跋涉,一身马上劲装,披风迎风烈烈,手里还拿着根马鞭,长身玉立,英武翩翩,只是面上戴着个狰狞的面具,在夕阳下映着一道猩红的光。
风皊:“……”怎么还有人敢在麟国祭坛上装神弄鬼?下边守卫的人呢?紫玉她们呢?
来人似乎知道风皊在想什么,略略向她一拱手:“知道大女侍在上边,本不欲相见。只是予要即刻启程,听说祭坛已经取缔生祭,特来看看。”
“……”
这人是谁?还特来看看?娘娘祭祀神圣之地他还说来就来,说看就看?不欲见大女侍?你以为大女侍就待见见你?!不过听这人口气,应该是麟国上位之人,而且好像,不大信奉女娲娘娘?
女娲是风皊的母亲,就算她不是大女侍,也不能容忍别人对母亲不敬;是以她闻言立刻涨红了脸,正要开口斥责来人几句,就见那人转头在祭坛上扫视一圈,又道:“是清静不少。大女侍聆听神音多了,果然性子渐趋平和,可喜可贺。”
“……”
风昤眼看着他要走,试探出声道:“莫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