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前大女侍幽幽道:“我现在正用自己的记忆养着魂魄。如果给你,三日后势必被你掌握,所有魂魄湮灭微弱,被你所用。”
风昤扬了扬眉,心下有了主意,便复又闲闲躺下,道:“你大可以继续养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前大女侍的魂一听便急了,又道:“我不过是暂时借养着,待你集齐了我的魂魄,我自然给你。”
风昤冷笑:“这记忆也养不了你几日。你不完全信任我,我如何为你养魂?你知我不是娘娘的天定祭司,所有的养魂方法我可是一概不会的。”说着她略扬声叫道:“紫玉,收了榻,我要休息了。”
前大女侍连忙出声:“莫叫紫玉,她就是养魂人。”
哦?风昤闻言看向正向此处走来的紫玉和冬茜。冬茜形制未脱,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紫玉看着虽比她大不了多少,举手投足间却成熟稳重的多。风昤一边装作看她们收拾,一边在心中默默问魂魄:“你怎知就是紫玉?”
“为寻传人,大女侍都是每隔五年开坛祭祀,聆听圣音,由女娲娘娘钦定后继之人。得到娘娘指示后,宫中便依照方向和时辰寻访,有符合条件的女娃便带回宫中培养观察。日后机缘降临,继任大女侍,前大女侍自可出宫婚嫁。”
“每五年一寻,那不能继任大女侍的女孩怎么办?”
魂魄嗤笑一声:“你真以为大女侍如此多?前大女侍正正等了三个五年才寻到了我。上一个五年根本没有当时出生的天定祭司,冬茜和紫玉还是去年暗暗依照娘娘指示,往都城同一个村好不容易寻访到的。”
瞧着冬茜和紫玉收拾完了,风昤也慢慢随她们踱回了寝殿。这边魂魄还在解释:“去年一共有四个女孩被寻到宫中,有两个根本一点天赋都没有,呆头呆脑又错误频出,被我献了祭。紫玉有一次擦拭女娲娘娘神像时,竟看到神像里暗光盈动。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慌慌张张告诉了我,这才得知她是下一任天定大女侍。”
等到丫鬟侍女都下去了,风昤冷笑道:“你竟如此草菅人命!我前日看王上并不喜欢你,你不怕他有了下一届大女侍就将你杀了?”
魂魄也冷笑道:“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早在他亲政后就要用牛羊代替人祭,被师父和我以天命拒绝过几次。要不是师父舍命救了王后,保住女娲娘娘威名,我们大女侍早就被麟王驱逐了。我这次得病也是王后病弱,王上软硬兼施,让我学师父将她的病转移到自己体内,这才被你趁机挤出魂魄……”
风昤最初本以为是大女侍滥杀无辜的行为,让麟王反感;没想到麟王和大女侍之间还有如此恩怨,中间还牵扯到了王后的性命。她若想在此立足,更要将大女侍的魂魄收服,好了解更多内情。
所以故意慢吞吞的道:“本来王上提倡以牛羊或死囚献祭,结果你阳奉阴违,非要说牛羊牲畜对娘娘不敬,私下瞧着不顺眼的都祭了娘娘。你用紫玉养了魂魄,那下任大女侍岂不后继无人?”
魂魄毫不在意的道:“每五年娘娘自有神示,我全了魂魄不过再等几年。王上春秋鼎盛,还不急于传位。我左不过要做太子的妃子,何急之有?”
听了她的话,风昤都不知道怎么咽下这一口气。这个大女侍自私无情也还罢了,竟还妄想嫁给那个看起来单纯无辜的太子。若日后真如她所愿,麟国岂不是又要多一个像建武帝一样残忍的君主?
风昤缓了这口气,想着依这个大女侍的性子,要是不答应,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当下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淡淡道:“我知道了。魂魄自会替你养,毕竟我也想早些离开这里。你那一魂一魄最好被我所用,不然我失了耐性,自然直接借紫玉的魂魄回去,你便永远只能游离在三界之外了。”
风昤在地府日久,知道魂魄离体七天内都可以招回,但又实在讨厌这个大女侍,忍不了她在自己脑中继续呱噪。只有她放了养魂魄的记忆,一口元气圆融入体,风昤才能真正主宰这具身体,自己做主。
魂魄闻言沉默半晌,咬牙道:“我可以即刻释放所有记忆神力,但你要立个誓。以那个风墨的名义。”
她果然知道哪里是风昤的死穴,看来刚才风昤思忖考虑的事都已被她窥得。
无奈为了她那一魂一魄,风昤只得咬咬牙发誓道:“你若释放所有,我,风昤,自然助你养两魂六魄,直至重新为人。如有违背,终生不得与风墨相见!”
感觉体内魂魄似幽幽的吁了口气,自此了无声息。风昤头晕晕的随即睡了过去。
晨光从窗子斑驳的照在床帐上,她静静睁开眼,大女侍柳沐晴的记忆汹涌而来。
她本是帝都旁一个小村落的农家女,七岁时被前任大女侍寻回麟国,自小养在宫中,与太子青梅竹马。
因为是女娲娘娘的神示传人,地位崇高,嫁给太子,还应该是太子高攀了;同时又因为伶俐聪明,王后、太子都很喜欢她,对她奉若神明,言听计从。更甚王后去年就曾明示过,让她尽快寻得下一任大女侍,以便早日嫁入宫中。前日更是救了王后性命,劳苦功高,好事将近,却被风皊突然截胡,也难怪她着急回来。
风昤叹息一声,柳沐晴尽管任性跋扈,却也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哄得王后太子恩宠有加。可惜对下不仁,常常借着女娲娘娘的名头,把忤逆她的人献祭。她似也知晓自己名声不好,对外便总装温良静谧的淑女,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恐怕就只有麟王,而她最忌惮的也是麟王万梠。
麟王外表看起来稳重谦和,实则胸有丘壑,识人甚明。柳沐晴的小动作与目的,他早了然于胸。昨日祭坛之上,依麟王当时对柳沐晴的态度,风昤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