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大门正被带头的十几个人拍的震天响,真正逃难的百姓这几年受太守之恩,又有这几日的施粥之德,并没有威逼上前;只是担心围城的谣言,还是远远站着围观。闹事的不过是那几个壮汉。
邵玚向来熟谙这些流氓地痞的行径,一出来便抖起浑身的霸气威严;奈何他尚属稚龄,再板着脸也没有他爹威严的三分之一。于是强撑的后果就是他在众人面前老成持重,背后手指却都要把自己抠破了。
那些闹事的看见他,可算见到个说话算数的人,立刻齐齐上前,有的已经伸手要碰到他衣襟。邵玚脸都绿了;还是胡洛急忙带人上前,用木棍勉强架住人潮。
有人乱喊“三公子”,“快把柳沐晴带出城去”,纷乱一片。
邵玚环视众人,用他平生最稳重的声音道:“城外大军尚有数十里之遥,而且并没有望楼木栅,或许只是路过……。咳,众百姓不用惊慌……”
有人在后边喊了一声:“听说是吞魂鬼阵,自然和其他大军不同!”
邵玚凝眉,“谁见过是吞魂鬼阵?造此谣言扰乱民心,此行为当诛!胡头,派人去查,将造谣者绑到大牢,等太守回来审问!”
一听此言,大多数百姓急忙噤声。邵玚接着道:“天鹞帝宝一事同样是空穴来风,如今柳司宫和我同上城头,誓要将此事弄个明白。太守府已于通往杏花岭的通笥书院外搭建百余顶帐篷,你等可暂时歇于此处。”他说着扫视一眼当先几人,“至于闹事造谣者,胡头,通知衙门,严惩不贷!”说着装模作样甩袖而去,实则一身冷汗半天未干。
众百姓纷纷感恩,指引着无家可归者向通笥书院而去。
风昤在后边听着,早对邵玚刮目相看,不愧是官家的孩子,唬起人来也有一套。只是经他一说,这围城大军深有蹊跷。能驱使鬼兵的只有巫术,难不成牙关之围已解,离森和祝芒竟然这么快就回围新泉?
若是如此,莫清欢他们应该无恙吧?风昤一时喜忧参半,思想间不知不觉已经跟着邵玚登上城头。
自从传来有大军向新泉而来的消息,刘副将日日派斥候打探消息,即便花繁都出城了,至今还是一个也没有回来过。他正在城头巡视,忽见邵玚上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弱女子和瞎子,诧异间急忙上来相问。
邵玚也知道军中刘副将为尊,老老实实见礼,同他解释:“城内传言天鹞此次发兵是为了寻帝宝,这位柳姑娘是关键人物,我带到城头与大军交涉。”
刘副将虽然也听到一两句宝物的传言,可他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觉得跟兵临城下的天鹞大军交涉是与虎谋皮,也就没有关心过这事。现在听邵玚一提,想着若对方果真有数万之众,城内这点兵肯定守不住。若邵公子果真有谈判退敌之策,也可以一试,起码拖延两日,等来邵太守援兵也是好的。于是任由几人留在城头,他自去巡视各门。
此时天已擦黑,守城将士刚换过岗,一个千夫长引他们在前边的望楼站定,有太守衙役被兵丁带上来,那衙役躬身道:“禀三公子,府衙秦长史并胡头共查得为首存心闹事者八人,现已与上次擒获的几人一并关押在大牢,已经派人暗中监视,查找他们是同伙的证据。”
邵玚点头,得意的瞥风昤他们一眼,又向来人道:“秦长史办案可谓神速。就依他,先押下等太守回城审问。”
衙差应诺,转身走了。
风昤望着望楼外黑寂之处,淡淡道:“不愧是太守之子,三公子以退为进,这么快就查出闹事的人。”
邵玚故意等了几日才大张旗鼓的将人带离太守府,就是要将隐藏在暗处对太守府不利的人一举捕获。以他小小年纪,谋事也算深远。他自诩已经是能担大事的人了,再被风昤一夸,得意的神情忍的极是辛苦。
明矢看不见邵玚的神情,很是真心诚意的夸他:“果然虎父无犬子,邵公子睿智。”
一直在邵玚身边的小厮如辉已经替他家公子得意上了,“几句流言怎入得了我家公子的耳?公子一向睿智聪明,胸有……丘岭,英明……”
邵玚咳了一声,拦住如辉,“我总要在家严回来之前,肃清骚乱,稳定府门前的百姓。”
风皊一边听着邵玚嘚瑟,一边从望楼向外望,她目力极好,似乎看到什么,突然咦了一声:“有东西在移动……”
众人齐齐上前查看,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察觉。
只有明矢听了一会,郑重解下眼睛上的发带,去观魂气。半晌,叹息般道:“是有大队人马正向新泉而来。诸位不闻任何马嘶车动的声音,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活人,这才能融入夜色,无声无息,轻易不被察觉……”
随着顺风飘过来的一丝死人的**之气,风皊喃喃低语:“难道真是传言中的鬼兵?”
听到鬼兵二字,邵玚脸色陡变。有大军压境不怕,奋战就是;他怕的是飘渺难测的鬼兵,杀不死,剿不灭,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让他如何鼓舞士气,如何拼命?
这时,浓浓夜色忽然被一线流光划破,风昤举目,就见夜色下一人箭一般向这边冲来,那人来的极快,望楼上众人立刻认出来正是出城探查的花繁。
城外道路弯弯曲曲,他的身影也时隐时现。不过风昤在望楼高处,目力又极好,便见花繁腋下还夹着一人,几个起落间便接近了护城河。而这时也看清,他身后不远处正是黑压压的鬼兵,足有几千之众,没有旗帜也没有生息,像一片暗压压的云漂移过来。黑夜下看不清容貌,但黑沉死寂之气,即使相隔数里之遥都似扑面而来。
邵玚在城楼看见,心跳如鼓,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手里紧紧捏着剑柄,嘶声道:“快开城门!”
亲随吓得腿都软了,如辉早面如土色,另一个小厮如耀几乎要抱住他的大腿,“公,公子,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