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王好雅兴,不知是为谁立中宵?”叶风根本不肯做个安安静静的看客。
万梠转过身来,先前王者霸气顷刻收尽,似乎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般。他眼睫垂下,只余温润清浅的淡然气质,让人如沐春风,瞬间让人忘了他还有睥睨傲世的样子。
风皊站在后边,看着前面两位清润如玉的人,突然发现不止眼睛,两人背影也何其相似。一样睥睨万物又清高傲然,不过一个韬光养晦,如暖玉,一个锋芒毕露,似冷泉。两人除了气质迥异,别处竟都十分相像。
“不知叶风面具下是怎么样一张脸?”风皊暗暗臆想。
“原来是国师驾临。本王不过是出来沾些月华,从步峰台赏月果然不同,麟国便没有如此一处好地方。”被囚禁还不能说想回家,还要赞颂帝都的美好。臣子不易啊!
不过麟王说话看似温和,他可没忘当初将自己诳到天鹞囚禁的人是谁。是以他说完这句话便静静立着,不卑不亢,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叶风说话。
偏偏叶风端着国师的架子,要不像一上来时便语气揶揄,要不便傲然不语。反正他戴着面具,别人怎么样也看不到他的神情。于是两人四目相对,暗潮汹涌,火花闪现。
唉,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吹风么?既然两位大人有此闲心,风皊自然乖觉的也在一旁站着,一侧头见一丛艳红的花长的正好,百无聊赖的便伸手欲拿过来闻一闻。却不知道枝条上生满刺,这一拿便扎了手指。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缩手回来,已经有血珠凝在手上。
正在对视的两个男人同时回头,叶风已经风一般刮到风皊面前,要拿她手过来看。
风皊连忙将手藏起来,连说:“没事,没事。”
万梠听到她的声音,再打量两眼,惊觉道:“沐晴?你怎么来了?”
云锦即便罩在脸上,万梠也能认出来?风皊向他施礼:“见过麟王。沐晴冒然随国师大人前来,唐突王上了。”她早盼着能瞧瞧师尊的近况,这时见他无恙,心下松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原来内心还是希望他能认出来的。
“手指如何?这是山地月季,枝刺刚硬,可有伤着?”碍于叶风在旁,万梠硬生生刹住了欲迈过来的脚步,只是缓声相问。
旁边叶风见风皊躲开他,不由嗤道:“这么不小心,不知道月季有刺吗?”
风皊委屈的眨眨眼,是真不知道啊,地府又没有月季……但她从善如流的保持沉默,争取置身事外。
叶风无奈看她一眼,见她手指确实没有大碍,才拽着她转身向台侧的石桌走去,同时向随从招招手,边坐下边道:“巧了,知道麟王爱在月下思乡伤情,我正好带了‘映月’过来。来,柳司宫,你也坐过来,陪麟王一道赏月。”
“……”万梠不坐,风皊自然装没听到国师的话。
还好万梠也不给叶风机会拿自家大女侍做筏子,见叶风坐下,也悠悠踱到石桌前坐了。
随从已被叶风遣下台,风皊便提壶给他们倒酒。
映月是天鹞珍酿,色微青,便似皎洁明月上的一缕青云,点点滴滴牵动心绪。麟王处于囚禁之时,再酒入愁肠,其中煎熬,不信叶风不知。所以风皊再看面前这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国师,唯觉得他面目可憎,居心不良。
叶风为示此酒无毒,先喝完给万梠看。又转向风皊:“女娲娘娘的上古神力传承并不禁酒,柳司宫不妨也尝尝。”
他并不知道在麟国时,万梠已经将珍酿尽数赠与过风皊;而风昤现在正为自己的师尊鸣不平,便是再闻‘映月’盛名,也没有心情尝一尝。
叶风见风皊仍不理他,微感无趣:“柳司宫不会是因为被设计陷害来了天鹞,就心灰意冷,非但自己毁容,还断了一切六欲妄想?……”
这个阴险的叶风!刚刚两个男人第一次交锋无果后,他竟然将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他的话,万梠果然极感意外,顾不得叶风还在侧,回头问她:“沐晴,他说的可是真的?毁容又是怎么回事?……”
万梠这一问问得风皊头疼。
万梠和莫清欢一直都以为大女侍是自愿前来,根本没想过是遭紫玉和王后联手陷害。之后风墨曾调查过此事,但事关王后身份转换,他也只是怀疑,便没有告诉麟王。
风皊还没想好回答万梠的哪个问题,叶风又唯恐不乱的添了几句:“可怜柳司宫一个弱女子,曾经无上尊贵的大女侍,先是被你惺惺作态的以身相代推下神坛;再被王后嫉妒,送来皇宫做玩物;后为自保,亲手毁去自己容貌……”
风皊:“……”自己脸上这洗不掉的丑陋疤痕是国师您的手笔吧?
“自来天鹞,我一直听闻麟王神武英勇,咸受爱戴,却原来仍然贪生怕死,借弱女子之躯,寻偷生之……”
“啪”的一声,万梠手中的杯子被生生捏碎。
风皊瞿然一惊,抬头时,正看见万梠对叶风怒目而视。若不是身为麟王的克制隐忍,怕早暴揍国师一顿了。
万梠身上又现出了刚才的王者威压,叶风却未动分毫,抬起眼睛,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
风皊在旁边骤然便感觉头上乌云压顶,疾风猛雨扑面,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这两人一言不合,不会把步峰台拆了吧?
叶风的话虽刺人,万梠理智仍在,知道此时绝不是发怒申辩之时,几经挣扎,终得轻轻喟叹一声,将目光收回。
风皊自然深怜师尊英雄末路,壮志难伸的困囚现状,便冷冷刺了叶风一句:“麟王面临如此境遇,还不是拜国师之赐!”
“……”
叶风目光泠泠的飘过来,冷厉肃然。就在以为国师下一刻便要发火时,却见唇角一弯,“自然,麟王心怀天下,几个小女子何足挂齿?便是连亲儿子,还不是该牺牲便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