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风昤激荡之下突然现出九尾天狐仙身。她一爪把幽精塞回到风墨体内,同时狐尾横扫,掀翻几个最前边的大鬼王,一声狐啸婴啼在幻镜空间荡漾开来。
能驱使众多大鬼王的幻境需要极厉害的巫咒法术,然而这一切在天狐不惑神音下都于瞬间分崩离析,消弭于无形。风墨被大鬼王洞穿的胸腹也于瞬息间恢复如初。
风昤狐身随着幻术镜像的消失复原,又变成柳沐晴的样子委顿于地。风墨也恢复了莫清欢的样子。他除了内力虚耗,外伤已无大碍,便挣扎着将风昤搂在怀里。
他刚才在建武帝休憩的偏殿,曾一眼瞥见过风昤不慎从内衣里露出的香囊,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一向厌恶疏离的前大女侍竟然就是黄泉碧落,踏破铁鞋,始终无觅处的风皊。
天知道那时,庆幸、后怕、愧悔、高兴交织在他心头,让他差点不顾一切带着风昤就此离开。刚才风昤那番真情流露的话,更是触及风墨心田。数千年缱绻守护,他最企盼的,就是风昤发自内心的不离不弃。
风昤小时候对他依赖至深,但那时她不识情愫为何物;及至长大了,又跑去紫微大帝门下学艺,与几个师兄感情日深,他这个兄长便可有可无;等到在天外二人生死与共,风昤刚说出“欢颜静好,唯与若玄”,可惜没多久就变故频生,将两人越推越远。直到最后众人风流云散,湮没伤逝,他都没能等到风昤微露爱意的话。
风昤的话让他觉得,所有的伤痛消逝都是值得的,纵使身躯魂魄支离破碎,他,始终有至爱之人相伴,纵死万次而无悔。
趁着幻境消失,风墨抱起风昤,沾血的手指在门框上书写划过,外边离门近的百鬼顿时同声哀嚎,后退不迭。
与此同时,另一边却听啪的一声,旁边木窗碎裂的声音传来,是没被打退的鬼打破了窗户,正争先恐后的向里边爬。
风墨一冲出门,那些正在挤窗户的鬼听到动静,立刻又回身,争相推挤攀爬,有踩在别的鬼头上的,有两个鬼同时卡在窗户里难动的,一时鬼态百出,倒给了两人跑出去的时间。
只有先前那个从树梢袭击他们的小鬼最是灵活,现在一见两人现身,立刻又荡秋千般伸着长长的舌头卷向风昤。这小鬼的舌头虽然不致命,但上面带有倒刺,刚才风墨被它舔着,肩后一条血肉被撕去,甚是可怖。
风昤只是脱力并没有晕过去,眼见一条红红的肉舌翻飞而至,刚惊呼一声“小心!”,就被风墨一把摁进怀里。
风墨为使风昤不受伤,毫不犹豫伸出手去,要在半空截住那截舌头,这要被舔上,五根手指定然无存。眼看手指与带倒刺的舌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弹指破空之声唿哨而至,小鬼的舌头毫无征兆的当空断作两截,在触到风墨手指前断落下去。
同时空中一声破裂闷响,接着一个人低声道了声:“滚!”
随着他话音落下,秀仙宫云开雾霁,众野鬼立刻消散无踪,现出一轮上弦月斜挂苍穹。
这是巫咒之术被破了。
风墨目光在半空中搜寻片刻,忽然朗声道:“国师大人!”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风墨眼睛转向殿角一溜七只的神兽,嘴唇贴着风皊耳珠,轻声道:“刚才的声音像是叶风,这也说明刚才困住咱们的并不是他。”见风皊睁大眼睛看他,复又轻笑:“柳司宫记住今日所见都是巫咒幻术,最好忘了,也不要对别人提及。”
风皊还没有从刚才的幻境中醒过来,自己面前人到底是风墨还是莫清欢?若是风墨,何以经过刚才的生死相依,现在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若是莫清欢,在幻境又为何如此情深意重,还要把幽精之力给她?
风墨知道她心中疑惑,可他能来凡世是因为答应了莫清欢以麟王大业为重,在还没有完成嘱托之前,他不想让风皊知道太多,以免节外生枝。是以说完后,后退一步,转身欲走。
风皊来不及多想,只是忍不住道:“你的伤……”那样严重,不及时治疗,怕会腐烂化脓。
“放心。我有个亲随,极擅医术……”风墨边说边退,方向是向着院外,离门口还有三丈时,陡然一拧身,直冲那屋脊神兽而去。
而神兽之侧,果然身影轻动,似涟漪入水,月华流泻,荡漾开去。
风皊看着莫清欢追叶风而去后,才偷偷摸摸的溜回自己的屋子,所幸众小鬟都被她遣出去放了假,秀仙宫内其他人也根本没有感知刚才的变化,她这副样子才没被发现。
换好衣服,将莫清欢的外袍仔细折起来。那是一件褐色的缎袍,边角饰以金银丝勾勒的木槿花纹,庄严在外面,俏皮藏在暗处。
风皊揉揉眉心,真是和他性格一样啊。想起今夜变生连连,莫清欢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以及刻在魂灵深处的法咒。那个幻境,到底是谁设的?竟似要置他们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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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墨沿着大殿屋脊几个起落间已逼近前边之人。弯月之下,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身形颀长,衣袂飘拂,不是叶风是谁?
眼看叶风几个起落就要隐没进暗处,风墨不得不出声道:“国师留步。清欢还不知道国师如此高风亮节,助人竟然不留姓名……”
叶风脚步一滞。都让人认出来了,再跑也没什么用,他只好停下来,“莫大人眼力倒好……”
风墨向他拱手:“还要多谢国师这次出手相助。不知国师可看到偷袭之人?”
叶风一拂袖:“让他跑了。本真人不过是看不惯宵小之徒行暗算之事,若不出手,这次怕是又要算到我的头上。”
叶风说的是,若不是他出手赶跑了偷袭之人,风墨几乎已经认定刚才的对手就是叶风了。毕竟能有如此强大的巫术道行的,全天鹞不做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