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宁远的脸颊滑下，混合着血和汗，滴落在破碎的柏油路面上。他已经跑了将近一个小时，穿过废弃的工厂区，翻过锈蚀的铁丝网，躲进这座半坍塌的办公楼。手环上的倒计时显示还有17分钟他的位置就会暴露给所有参与者。
【D-1147，你的位置将在13分钟后对所有参与者可见】
宁远喘着粗气，靠在潮湿的墙面上。腹部的伤口已经止血，但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疼痛。猎手的酸性血液造成的灼伤在脸上形成狰狞的疤痕，雨水冲刷下又痒又痛。
楼外，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废墟。就在那一秒的光亮中，宁远看到对面建筑顶层窗口有个人影。
有人正在观察他。
宁远立刻伏低身体，悄悄移动到窗边。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他确定那不是穿制服的管理员——只是一个披着破烂雨衣的身影，同样在警惕地环顾四周。
另一位参与者。
宁远握紧了棒球棍。手环震动，又一条消息：
【区域公告：B-7区目前存活参与者27人，特殊猎杀任务已开启。击杀其他参与者可获得其生存点数，并随机继承一项能力特质。限时：12小时】
"操..."宁远低声咒骂。系统明目张胆地煽动他们互相残杀。
再抬头时，对面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宁远竖起耳朵，听到雨水中有轻微的脚步声正在接近——不是从外面，而是来自这栋楼的楼梯间。
有人进来了。
宁远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武器碰到皮带扣。三步、两步、一步——
门被猛地踢开！宁远早有准备，一棍挥向闯入者的膝盖。对方却以惊人的敏捷后跳避开，同时从腰间拔出什么武器。
闪电再次亮起，宁远看清了对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寸头，脸上有几道疤痕，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不自然的微光。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把军用匕首。
"强化者？"男子眯起发光的眼睛，"你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宁远一愣："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扑来！匕首划出一道银光，宁远勉强用棒球棍格挡，金属碰撞出火花。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快速交手，宁远的力量占优，但男子的速度和精准度更胜一筹。
几个回合下来，宁远胳膊上多了几道血痕，男子也被他一拳擦中肩膀，踉跄后退。
"等等！"宁远喘着气喊道，"没必要互相残杀！系统在挑拨我们！"
男子冷笑："天真的想法。你知道现在一个参与者值多少点数吗？500点！足够买一瓶抗生素和三天食物了。"
"我们可以合作。"宁远坚持道，"两个强化者比一个更有生存机会。"
"然后等你背后捅刀？"男子摇头，"我见过太多强化者最后变成什么样子——就像你追我的那只猎手。"
宁远瞳孔收缩："你看到了？"
"从三个街区外用这个看到的。"男子指了指自己发光的眼睛，"视觉强化，第二阶段。我能看清一公里外苍蝇的复眼。"
宁远这才明白男子的能力方向与自己不同。系统似乎赋予每个人不同的强化路径。
手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闪烁：
【位置共享已激活！所有参与者可在地图上查看D-1147和Q-2103的当前位置，持续2小时！】
男子——Q-2103——脸色大变："妈的！你也是被标记的！"
宁远迅速反应过来："管理员在猎杀知道真相的强化者。他们想借其他参与者的手除掉我们。"
远处已经传来喊叫声和零星的枪声。其他参与者正在聚集。
男子咒骂一声，突然收起匕首："暂时休战。我叫齐岳，前特种部队。如果你打算合作，现在就是证明诚意的时候——我知道一个临时避难所。"
宁远快速权衡利弊。独自面对几十个猎杀者几乎必死无疑，而这个齐岳至少暂时没有杀他的意图。
"宁远，大学生。"他简短介绍，"带路。"
齐岳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猫一样发光，带着宁远穿过办公楼的后门，钻入一条地下管道。管道内潮湿阴暗，齐岳却如履平地，显然他的视觉强化包括优秀的夜视能力。
"你是怎么被强化的？"宁远跟在后面，低声问道。
"注射。"齐岳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第三天找到个医疗箱，里面有支标着'能力催化剂'的针剂。注射后高烧了整整一天，醒来就这样了。"
"副作用呢？"
齐岳的脚步顿了一下："视力太好有时是诅咒。我能看到一公里外的血迹，也能看到三米外你毛孔里的螨虫。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时候会看到不存在的东西，光点、人影...医生说是幻觉，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宁远想起自己耳中的嗡鸣和暴力冲动，看来每种强化都有其代价。
管道尽头是一个被栅栏封住的出口。齐岳熟练地撬开锁，两人爬出去，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后院。齐岳带着宁远穿过堆满锈蚀机械的场地，来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入口。
"这里曾是工厂的防空洞。"齐岳拉开厚重的铁门，"我改造过，能防辐射和生化攻击，正好用来躲那些管理员的扫描。"
防空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被改造成简易的生存据点。墙上贴满了地图和照片，中间是一张工作台，上面摆着各种自制武器和电子设备。
"你准备很久了。"宁远环顾四周，印象深刻。
"职业习惯。"齐岳扔给他一条毛巾，"特种部队教的第一课：永远准备好B计划。"
宁远擦干脸上的雨水，注意到墙上的一张照片特别显眼——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站在一辆装甲车旁，制服上的"A"标志清晰可见。
"你也在调查管理员？"
齐岳点头，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三天前用无人机拍到的。他们在城北一个通讯塔附近活动频繁。"
视频中，几个管理员押送着几个戴手环的人进入通讯塔下的隐蔽入口。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被押送的人中，有一个明显已经开始变异——皮肤泛蓝，指甲变长。
"他们在把参与者变成猎手。"宁远想起实验室里的培养舱。
"不仅如此。"齐岳切换画面，"看这个。"
新的视频显示两个不同制服的管理员团体在交火。一方是熟悉的"A"标志，另一方则是"M"标志。
"管理员内部有派系斗争？"宁远凑近屏幕。
"看起来是。"齐岳点头，"我偷听过他们的无线电通讯。A派似乎主张加速进化过程，M派则倾向更谨慎的试验。但都把我们当小白鼠。"
宁远想起猎手临死前的话："'管理员在看着'...它没说哪个管理员。"
手环突然震动，两人同时查看：
【紧急通知：检测到D-1147与Q-2103结盟行为。特别任务更新：结盟状态下击杀对方可获得双倍点数及能力继承。限时：剩余1小时53分】
"操！"齐岳一拳砸在桌上，"系统在逼我们互相残杀！"
宁远警惕地后退一步，棒球棍握紧。齐岳看了他一眼，突然大笑："放松，小子。我要杀你刚才在管道里就动手了。"
"那任务奖励呢？双倍点数..."
"点数有个屁用！"齐岳嗤笑，"如果强化最终会把人变成怪物，我要那么多能力干什么？早点变成猎手吗？"
宁远稍稍放松，但没放下武器。信任在这个世界太奢侈了。
"听着，"齐岳严肃起来，"我有个理论。不同强化路径可能导致不同变异方向。你的是力量，我的是视觉，可能还有其他类型。如果找到控制或逆转的方法..."
"也许能避免变成怪物。"宁远接上他的思路，"但怎么找？"
齐岳调出一张地图，指向城北的通讯塔："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里。A派的大本营，也是信号发射中心。我猜整个'游戏'系统就是从这里控制的。"
宁远思考着。通讯塔肯定是重兵把守，强攻几乎不可能。但如果有办法潜入...
"你的视觉强化能看穿墙壁吗？"他突然问。
"一定程度可以。为什么？"
"管理员制服下的装备呢？能看清细节吗？"
齐岳眯起眼睛："你在想伪装潜入？太冒险了。他们的面部识别系统..."
"如果有办法干扰呢？"宁远想起陈默带走的实验硬盘，"我有个朋友是黑客，他手上有管理员的实验数据。如果我们能找到他..."
"朋友？"齐岳冷笑，"在这种世界里？"
"团队。四个人，包括一个医学生。"宁远没提陈默的怀疑和小雨的恐惧，"我们约定两天后在便利店汇合。"
齐岳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走向一个储物柜，拿出两套衣服："那就别等两天了。你的位置已经暴露，他们很快会追踪到这里。"
衣服是普通的黑色工装，但齐岳又拿出两个奇怪的金属片："电磁干扰器，偷的管理员的。能暂时模糊面部识别，但只有15分钟效果。"
宁远快速换上衣服，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齐岳扔给他一个医疗包："处理一下。我们天亮前出发。"
"去哪？"
"先找你那个黑客朋友。"齐岳检查着手枪弹药，"然后去通讯塔。如果这鬼游戏有控制中心，我们得在变成怪物前关掉它。"
宁远处理伤口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小监视器，显示工厂外围的情况。几个黑影正在接近，手里拿着武器。
"我们被包围了。"他低声警告。
齐岳咒骂一声，快速收拾必需品："后门走。我知道一条地下通道。"
两人刚准备离开，宁远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嗡鸣声如潮水般涌来。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摔倒。这次不只是声音——眼前闪过陌生的画面：一个白色的房间，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针管刺入手臂的疼痛...
"宁远！"齐岳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没事..."宁远咬牙忍住疼痛，"只是...看到了些东西..."
齐岳的表情变得复杂："记忆闪回？我也经历过。每次强化程度加深就会出现。"他顿了顿，"那是被选中前的记忆。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然后洗掉了。"
宁远震惊地看着他。这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完全不记得是如何进入这个"游戏"的。他们都被洗脑了？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岳拉起宁远："没时间了，走！"
两人从隐蔽的后门溜出，钻入一条排水管道。刚爬进去，就听到防空洞方向传来爆炸声和喊叫声。
"动作真快。"齐岳冷笑，"有人非常想要我们死。"
他们在黑暗的管道中爬行了将近半小时，终于从一个检修井钻出，来到城市边缘的一片废弃住宅区。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这是哪？"宁远环顾四周。
"G区，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齐岳指向远处，"那边有个废弃超市，是你说的汇合点吗？"
宁远摇头："便利店在市中心。但陈默他们可能因为追捕改变了位置..."
话没说完，齐岳突然捂住他的嘴，拖着他躲到一堆废墟后面。宁远刚要挣扎，就看到不远处两个穿"A"制服的管理员正在巡逻，手里拿着某种扫描设备。
"他们在扩大搜索范围。"齐岳耳语道，"我们得找个地方躲到晚上。"
宁远注意到街对面有家小诊所，窗户已经破碎，但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那里怎么样？可能有医疗用品，而且..."
他突然停住，眼睛瞪大了。诊所二楼的窗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小雨！
"怎么了？"齐岳警觉地问。
"我看到了队友！"宁远激动地低声说，"在诊所二楼！"
齐岳眯起发光的眼睛："一个女孩？十六七岁？还有个眼镜男在给她包扎手臂？"
宁远点头："就是他们！陈默和小雨！但林夏在哪..."
"别急。"齐岳按住他，"先确认没有埋伏。"
他们观察了十分钟，确认周围没有管理员和其他参与者后，快速穿过街道，从诊所后门溜进去。里面一片狼藉，药品和器械散落一地。楼梯口，陈默正用手枪警戒，看到两人时差点开枪！
"宁远？！"陈默震惊地放下枪，"你怎么...那是谁？"
"朋友。"宁远简短介绍，"齐岳，特种部队，也是强化者。小雨没事吧？"
"擦伤而已。"陈默仍然警惕地盯着齐岳，"林夏不在我们这。分开后就没见过。"
宁远心头一紧。林夏独自一人在外面，带着医疗包和镇静剂...如果她被管理员或其他参与者抓住...
"我们得找到她。"他坚定地说，"然后去通讯塔。齐岳有情报，那里是控制中心。"
陈默推了推眼镜："巧了，硬盘数据也指向那里。"他压低声音，"宁远，我们发现了一些事...关于强化的真相。不是什么随机能力，而是精心设计的基因调整。他们筛选特定DNA的人参与这场'游戏'..."
"为了什么？"宁远皱眉。
"制造超级士兵？生物武器？谁知道。"陈默摇头，"但更可怕的是...不是所有参与者都是被强迫的。有些人自愿加入，为了力量，为了钱..."
齐岳突然举起手示意安静。他走到窗边，眼睛微微发光："有人来了。很多。穿制服的，还有...猎手？不，不太一样..."
宁远凑过去看，血液瞬间冻结——十几个穿制服的管理员正在包围诊所，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穿着约束衣的人形生物，眼睛在晨光中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中间那个"猎手"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熟悉的项链——林夏从不离身的银质医学生誓言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