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彻底沉入天边，北川枫坐在已经落了灰的钢琴前。他费力的掀开琴盖，僵硬的手指却只能按出一串不成调的噪音。
放在琴上的手机振动，是雪莉给北川枫发来了消息。
在研究所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和北川枫接触最多的人无疑是身为“主治医生”的雪莉，两人也渐渐由陌生人变成了能聊上几句话的普通朋友。
不过这次雪莉联系北川枫的目的并非闲聊，而是想让他去一趟研究所抽点血。
USFI-3的强成瘾性让北川枫在这段时间里体验到了不逊于在数字集团那座地下室里经历过的痛苦，雪莉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即使从小在组织的培养下长大，心到底比其他人要软些。
在不会影响研究结果的基础上，她并不吝啬于偷偷塞给北川枫一些组织自主研发出的缓解药物。
那些药多少能抑制一点USFI-3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这次让北川枫去抽血，就是因为雪莉对USFI-3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想趁着北川枫的戒断期还没彻底过去再收集一点实验材料。
关于USFI-3对人体的正面影响，雪莉早在北川枫刚清醒不到一周的时候就给他做过测试了。
但由于北川枫之前的身体数据她并没有了解过，主要是北川枫也没在组织的研究所里做过检查，所以组织只能找来一些他之前做过的常规体检报告给雪莉做参考，然后依靠北川枫自己的感觉来对比药效。
比来比去，也只检查发现北川枫的记忆力比之前好了点，其他的并没别的改变。
鉴于USFI-3原本就不是开发完善的药物，效用也因人而异，不稳定性很大，再加上最开始北川枫被注射过的药剂本身就是改良过的版本，这项研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雪莉现在主要研究的课题还是关于APTX-4869的制作，USFI-3这种本身研究完成后也属于残次品的药物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只是由于新的研究方向还没确定好，拿回来的研究资料要重新整理，研究人员也要更换研究所重新安置，那位先生才暂时让雪莉代为管理一下罢了。
说起安置新研究所的事情，原本一个多月过去了，组织加班加点也该安排的差不多才对，奈何，这段时间真的忙。
一般情况而言，组织比较忙的时节是春秋两季，最不得空的时候也就那么两三个月而已。
可是今年，赤井秀一叛逃和组织本该最忙碌的那一段撞了个正着，忙期直接被延长到了冬季，刚刚要忙过阵的时候又出了数字集团这件事，导致组织的忙碌期直接被拖到了临近年关才终于结束的差不多。
但以上情况只是针对普通成员而言，像朗姆琴酒乃至贝尔摩德那些人，这几天依旧是忙的脚不沾地。
连圣诞节都直接被略过了。
这次的事情那位先生是生了大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雷霆手段压下去，数字集团在意大利和缅甸的势力很快分崩离析，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令那位先生在意的是，站在数字集团最顶端的三人，南泽野一与劳伦斯，还有那个只出现在前两人谈话中的第二位，却一个也没抓到。
通过审讯数字集团的其余高层，组织得到的信息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数字集团仅仅只撑了一个月便分崩离析的原因。
情报优势总是会成为最简单的取胜法门。
不过说来也奇怪，南泽野一和劳伦斯的情报多少都有点，但那个第二位却是一点信息都没有，连性别，大致年龄这类信息都没人清楚。
据一个从数字集团起家开始就待在里面的老人说，第二位在五年前换过人，最新上位的这个，从没真正在明面上出现过，近二三年更是彻底的销声匿迹了，要不是代号没人占，很多人都怀疑第二位早就死了。
视角回到北川枫这里。
北川枫手指僵硬，打字的速度自然不快，简单输入一句询问具体时间的话就已经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
邮件回过去，雪莉却没有再说话。北川枫还以为是雪莉忽然又没空了，于是又给琴酒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空回来吃个饭，结果只收到两个字回复。
任务。
只是这样简单，而冰冷。
他在不自知的发呆，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又像是单纯的在放空所有情绪，试图让自己忽略心头涌现出的那些，铺天盖地的难过。
手机屏幕悄无声息的亮起来，却是雪莉又发来了邮件。
琴酒在研究所，你改天再来吧，具体时间我邮件发给你。
北川枫指尖颤抖着回邮件，问雪莉是不是研究所出了什么事，雪莉回复琴酒只是去看望她。
其实看望这个词用的也不确切，毕竟琴酒也不是她的谁，只是如果不用看望这个词，雪莉自己也不知道琴酒是过去干什么。
监视？不，研究所本来就是全监控覆盖，琴酒这种级别的人，没必要亲身去监视，调监控就好。而且她也没做什么需要被监视的事情。
那是了解研究进度？也不会，琴酒又不是研究人员，就算资料给了他，琴酒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
研究进度都是定期上报的，琴酒想看直观的结果也可以自己到资料库里调档，完全不用舍近求远去问雪莉。
再说琴酒也没看什么资料，只是去和雪莉聊几句闲话而已。但鉴于两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很多时候琴酒都是去看一眼雪莉待上一小会儿就会离开。
“我知道了。”北川枫打下这几个字，颤抖的僵硬手指仿佛再也承担不住一个手机的重量，让手机滑落下去。黑色的手机砸在黑白的琴键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又掉到了地上，屏幕从一个下角开始开裂，碎成了一个散射形状的扇子烟花。
该收尾了。
北川枫不知自己是期待还是恐惧接下来的剧情，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短暂的尘埃落定之感。
那次和雪莉传邮件之后又过了两三天，琴酒才终于得了个空回别墅来。
还是傲慢的味道啊，北川枫在琴酒身上再一次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我现在没有贝尔摩德好看了，对吗？”北川枫语气冷淡的像是质问。灰紫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唇角的讽刺笑意倒是明显。
“什么？”琴酒看着上一秒还满眼欢喜的北川枫下一秒就变成了这样的表情，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冒出了很多问号。
“那和雪莉比呢？”
冰冷的语气，被强行压抑到几乎不见踪影的哀凄，琴酒看着北川枫的眼睛，脑海中朦胧出现了一个有些荒唐可在这种状况下又莫名合理的猜测。
“果然没办法比吧。”北川枫把琴酒短暂的沉默当成了一种残忍的答复，不顾琴酒好像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继续冷声说：“今天的香水味是傲慢呢，是贝尔摩德的？三天前的任务是去研究所看望雪莉，六天前……二十九天前……我醒来的时候，第一次见您也有闻到傲慢的味道。”
北川枫弯了弯眼睛，快要把言语间的质问意味变成了一种近乎于调笑的语气。
琴酒倒是不在意北川枫知道他的行程，毕竟北川枫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干。
在北川枫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琴酒就有发现一些人有意无意的探听自己的行踪，后来这些信息最终都到了北川枫手里。
最开始的时候琴酒对此防备很重，一天三次会怀疑北川枫想要借此来做点什么，不过后来又过了一阵子，一个巧合让他摸清了北川枫这样做的原因。
琴酒总是很忙，只要是代号成员基本都知道这件事。后来北川枫加入组织，因为和琴酒的定位不同，所以行程基本会错开。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只要琴酒有空闲的时候，北川枫就一定没有任务。
那并非是巧合。。
北川枫是靠探查琴酒的行踪来决定自己的空闲时间。无论是超负荷完成任务还是不怕死的推后拖延，他都做过，只是为了和琴酒多见几面。
“我和贝尔摩德没什么。”虽然琴酒总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还是有些惊讶自己这次的猜测居然成了真。
北川枫，是在吃醋。
他惯常不喜欢和其他人解释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北川枫不在“其他人”的范围里。
“和雪莉也没关系。”琴酒又补充。
北川枫其实还挺相信琴酒这话的，毕竟他也觉得依照琴酒的性格肯定是不屑于说谎。
不过那都没关系，因为今天他拿的可是不听不听我不听，总之是你辜负了我，我这样果然不配和你在一起的狗血苦情剧本。
他对自己的定位是青春倔强小白花。
这个计划的灵感最开始还是安室透提供给他的，再加上雪莉，今天这个机会难得，正好一并走完这倒数第二幕的剧情。
“您是因为什么开始喜欢我的呢？脸？还是能力？”北川枫绕过琴酒坐在了钢琴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在琴键上，杂乱的音符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变成了有些诡异却又莫名哀伤的奇特旋律。
他说：“这张脸不好看了，我的手指也不可能再握的稳枪，所以您已经没有喜欢我的理由了吧。”
“枫。”琴酒似是无奈又似是警告的喊了一声北川枫的名字，然而无论他想表达的是哪一种意思，最终目的都是阻止北川枫继续说下去。
他的目的落空了。
“我有这样的自觉。”北川枫一下一下的按动琴键，补充道：“除了牵制北川财团外北川枫已经没有价值的自觉。”
他笑容苦涩着说：“这样的价值也并非不可替代。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和其他人相比，可是，可是我果然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让自己彻底变成先生的过去……”
琴酒没让北川枫说完，他走上前从琴凳上把北川枫拽起来，狠狠的吻了上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琴酒才放开怀里的人，十分认真的看着北川枫的眼睛说：“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先生，我会不舍得离开的。这样下去，不是会显得我才是更残忍的那一方吗？
北川枫冰冷的神情有了些许动摇，没隐藏住自己的将信将疑。
琴酒开始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有行程，讲他去见雪莉的原因，讲他和贝尔摩德的过去。
琴酒不是个喜欢聊天和讲故事的人，可他愿意和北川枫解释自己的一切，只要这能给对方带来安全感。
听过了一切，可是北川枫眼底的那抹惊慌却依然没有消退。
琴酒不知自己该心疼还是可惜，北川枫终归还是被USFI-3影响了太多。
从前的北川枫情绪从不会这样外露，欣喜还是悲哀，愤怒还是欢乐都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他会时刻控制着自己表露的一切情绪。就算在不想克制的时候流露的那么一点真心实意，也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这时候，琴酒还不知道并非北川枫变得更加情绪化了，而是，他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影响了北川枫太多。他一点点给予或是伤害，都能牵动对方全部的心绪。
“还想知道什么？”琴酒这话大有只要你问，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意思。
“在缅甸那次，”北川枫当然没有像某些玛丽苏偶像剧的女主角一样一脸感动的对琴酒说我相信你之类的空话，他只会压抑感情，用理智继续着自己天衣无缝的表演。
他弱化了自己的气息，带些不明显的颤抖问道：“您最后的命令是为了更重要的贝尔摩德放弃失去对组织无伤大雅的四玫瑰，还是单纯为了贝尔摩德放弃北川枫？”
听到北川枫的问题，琴酒骤然间沉默下去。
枫枫的狗血剧本出现了
傲慢这款香水现实中真的存在，私以为和贝尔摩德挺搭的，就安排上了，有感兴趣的宝子可自行百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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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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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