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帮我保护好沙朗。”琴酒和那位先生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那位先生这样说了。
他叫了琴酒和贝尔摩德的本名,因此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身份也不是组织boss,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来自本名为沙利叶温亚德的请求。
他请求自己养大的孩子,在这次危险的行动中,保护他喜爱的妹妹,保护他在这世上,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琴酒记得自己的回答是,我会的。
那样不假思索,那样斩钉截铁。
琴酒还能想起最开始的那位先生和贝尔摩德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很亲近,几乎无话不谈,直到十几年前。
贝尔摩德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参与了“银色子弹”的实验,容貌缩小到了二十多岁的样子,并且没有再变化过。
那是琴酒第一次看见这对关系亲密的兄妹争吵,或者说,是贝尔摩德单方面的发脾气。
丢掉了自己的妩媚和优雅,丢掉了自己千面魔女的神秘姿态,她声嘶力竭的质问自己足够狠心的哥哥。
自那以后,贝尔摩德和那位先生的关系就改变了,准确点说应该是,贝尔摩德的态度单方面改变了。
她不再和自己的哥哥见面,千方百计的逃避组织的任务,但她已经引起了里世界太多人的注意,想要退出也没办法,只能消极抵抗。
那位先生当然该怎样还是怎样,他能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生气,但永远也无法理解贝尔摩德的感受。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安室透还在整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信号屏蔽确实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在后期,或许是因为研究所的规模太大,数字集团的内部通讯网络也受到了影响,所以关闭了一部分信号屏蔽,加之组织这边运用的是比较特殊的频道进行通讯,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和北川枫只能听到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却没办法把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安室透敏锐的发现北川枫的耳机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耳机并没有被损坏,安室透自己也还能正常听见声音,于是他知道,是外面的某个人刻意掐断了北川枫的通讯,这个人,只能是琴酒。
然后安室透也明白了为什么琴酒会掐断北川枫的通讯,因为……琴酒在北川枫和波本与贝尔摩德这个选项之间选择了贝尔摩德,除了死去的波尔多和赤霞珠,剩下的人都撤走了,他和北川枫成为了弃子。
虽说这有点立场不正确,但安室透有一点点同情北川枫了。
他知道琴酒只是基于现在的形势做出了最优的判断,安室透自己也一点不期待外面的组织成员能讲什么同伴情,只不过……果然不能和组织成员,尤其是琴酒这样的人谈感情。
北川枫什么都没听到,因此只是安室透这个局外人在兀自感慨。
本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精神,他和北川枫在这栋内部结构相当复杂的研究所里和数字集团的人玩了半个多小时“猫捉老鼠”的游戏,迫于形势干掉了几个人,最后在闯入某间实验室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高浓度催眠瓦斯迷晕了过去。
安室透觉得那应该不是单纯的催眠瓦斯。单纯的催眠瓦斯,无论浓度再怎么高也不可能一瞬间就让人失去意识,总会有几秒让药物生效的时间。
而他和北川枫虽然当时体力都已经接近极限,但也不至于反应不过来在催眠瓦斯起效前调转枪口给自己一枪,靠疼痛来让自己抵抗睡意。
可他们当时,都是瞬间失去意识的。
就安室透所知,目前存在的所有药物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连组织研究的那些也不能,都会不可消解的留有几秒钟让人挣扎反应的空挡。
他们两个在行动之前看过一些组织那个在法国的研究所里研究的东西,那是为了不让他们在扮演研究员的时候露出破绽做的前期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败的这么彻底,死了两个代号成员,他和北川枫也被抓到这种地方,其余人只能迫于形式撤退。
安室透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资料,化学实验室,主要研究的项目是某种精神类药物,貌似现阶段研究出的效果是对神经系统造成某些刺激,不过副作用很大,会引起人体激素的异常分泌,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多巴胺的分泌。
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感受,心跳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飙升到将近一百九十次,险些无法呼吸。
毒品!组织在研究毒品!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庆幸那个研究所被毁掉了。接下来又是担忧,他猜测,不,他确定数字集团带走那些研究员和研究资料是为了继续研究然后以此谋利。
数字集团可是正儿八经做毒品生意的组织。
安室透继而又忽然反应过来组织是禁止贩毒甚至是禁止成员吸毒的,那或许这项研究真的就只是为了制造出针对某些精神类疾病的特效药。
两相对比之下,安室透的脑海里竟然在某一瞬间冒出了组织也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想法。
那时候安室透没能有闲工夫继续想下去,这会儿他和北川枫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水牢里,自救的几率几乎为零,只好被动的等待组织救援。
泡在冷水里并不舒服,和他做伴的北川枫是个话少的人,不过就算北川枫是个话唠,安室透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配合,更别提他们也不方便多聊,还不如各自沉默,多少能保存点体力。
完全的安静是很难熬的,他确实需要想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组织禁毒,还会刻意派遣成员去剿灭组织势力范围内其他涉毒的组织。组织不做人口贩卖,即使有些研究会涉及人体实验,但也大多是用犯了错的组织成员,不会有事没事去大街上抓几个人来丢进实验室里当小白鼠。
其实组织挺……安室透忽然心中一凛,更加彻骨的寒凉漫入心脏,如果不是他现在还泡在冷水里,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被惊出一声冷汗。
我刚刚在想什么?组织挺什么?挺不错的?还是挺好的?这可是组织啊!
我被组织洗脑了吗?我变得软弱了吗?我开始适应黑暗了吗?安室透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质问自己,但他心里也清楚,都不是,不是这些原因。
他只是……只是开始认同组织对待某些事情的某些做法。
平心而论,组织里虽然没什么和谐相处,没什么友好温馨的环境,干的也大多数是违法的活,但是……但是,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能获得认同,有时候以血还血的做法也会让他觉得痛快。
面对某些被暗杀的人渣,安室透没有如同一开始进入组织的时候那样,升起他不应该被这样杀死,而是应该被法律审判的想法。
其实只要了解,组织里的很多人都并没有像表面的那样难相处,也不是每个组织成员都喜欢杀人,应该说,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成员会无缘无故的跑出去滥杀无辜。
那纵然有不想引起官方注意到原因在,但不论过程,结果是做不得假的。
即使安室透一直保持着神秘主义者的作风,但偶尔接触的一些组织成员,贝尔摩德很好相处,朗姆虽然多疑,但也不难相处,如果不针锋相对,放下偏见,甚至琴酒也不难相处。
他和那位先生用邮件联络过几次,也没产生过和那位先生会很难沟通的感觉,反而隐约感受到了像是被长辈关怀的暖意……
忽然泛起波澜的水面打断了安室透的回想,也让他及时停下了继续深入“错误”的思考怪圈。
“水面在上升。”刚回过神的安室透就听见北川枫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可……不妙啊。
安室透回忆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关于水牢的资料,但也不确定和这个地方一不一样。毕竟那些资料都太老,现代社会早已经不存在水牢这种落后的囚禁场所了。
“水面应该会一直上升到没过头顶,持续一段时间后再下降。”安室透不知道北川枫了不了解这些,但还是在水面没过口鼻之前解释了一句。
人类自觉屏住呼吸的时间能持续一分钟左右,经受过训练的人能坚持的时间会更长一点,但对于一般人,五分钟也就是极限了。
正常来讲,肺部储存的氧气也就能让人坚持个四分钟左右。
水面从没过二人的口鼻到褪下去的时间持续了三分钟,时间正好控制在会让他们很难受但又不会对两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损伤的区间里。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冷水没顶的感觉并不好受。
“至少这个时候可以感谢他们给我们把一只手靠在了栏杆上,能保证我们不会因为脱力或短暂昏迷而直接沉到水底被淹死,真是暖心的设计。”安室透试着用轻松的语气活跃一下气氛。
他们已经被关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水牢里接近十二个小时了,两人都没有吃过东西,体力被消耗到了一定程度。
虽然安室透不想承认,但组织确实不是会对被抓住的成员见死不救的那种作风,琴酒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所以现在,他们两个最需要做的就是活着坚持到琴酒带人来救他们的那个时候。
“他们把我们抓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把我们关死在水牢里。”
北川枫没有接安室透的话,但安室透没在意,另起了一个话题试图和北川枫交流。
因为他发现,北川枫把更多的借力点放到了被铐在栏杆的那只手臂上,那只手臂被手铐禁锢的有些肿,露出令人不安的青紫,这代表着北川枫快要坚持到极限了。
“或许是想要先消耗我们的精力再威逼利诱我们说出情报吧。”北川枫的声音更沙哑了一些,他在某一次被冷水没顶的时候呛了些水,咳嗽了好半天,可能是伤到嗓子了。
即使在这时,他也很谨慎的没有提起组织。
“我倒情愿他们把我关进审讯室,也总好过在水牢里受这种折磨。”安室透苦笑。
视角转到撤退的琴酒一行人这边,时间暂时回到十二个小时前。
被迫进行战略性撤离的组织成员们现在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琴酒一回来就随便挑了个房间进去反锁了房门,贝尔摩德觉得,琴酒应该是忙着跟那位先生联络打报告去了。
这次行动算她又欠了琴酒一次,因此也难得主动的给自己揽了点活。
贝尔摩德先联络组织在新加坡分部的负责人,让他们派直升机过来把其他人都送回霓虹,再又和朗姆发邮件,简单说明了这边的状况,让他帮忙安排人来审查这些人里究竟谁是数字集□□到组织里的卧底。
是的,需要排查的是究竟谁是卧底而不是有没有卧底。
当然有卧底,否则他们不会被埋伏的那么彻底,连狙击手的位置都暴露了,害的三个狙击手不但没怎么帮上忙还被逼得到处躲,不断转移狙击地点。
平时最活跃的基安蒂也不怎么说话了,她亲眼见证了两个组织成员的自杀过程。
基安蒂这个人,爱好是爆别人的头,她见过的死人比一般人认识的人都多,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她可能会有点兴奋。
但这次不一样,死的人是同组织的成员,是……伙伴。
其实组织里不怎么讲同伴情,如果出现被敌对势力抓到又没法救援的情况,让基安蒂对着他们开枪她也不会有什么负担,可是今天,波尔多和赤霞珠是自杀。
一个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一个知道自己恐怕跑不出去,作为行动成员又受到了可能无法治愈的伤,不想被数字集团带走,所以……两个人都没半点犹豫的冲彼此开了枪。
基安蒂和他们不熟悉,唯一一次一起执行任务就是这次,她也不是伤心,就是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她或许最后的结局也会是这样,所有的组织成员的结局或许都会是这样。
这算是不错的结局了,能干脆利落的死在战场上,结束这比一般人罪恶,也更加精彩和肆意的,或长或短的一生。
基安蒂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落入和赤霞珠与波尔多相同的境地里,她扣动扳机的手,也不会犹豫。
但在那之前,她会先杀够本。
出现了,boss和贝尔摩德真实的关系就是兄妹啦,亲兄妹哦,同父同母的那一种
前面写到boss的姓氏某种程度上很有名,因为沙朗 温亚德在国际上很有名,所以就是这个意思
之所以在前期就把boss的身份写出来,是因为本文的boss身份根本不是重点,背后的故事才是
这章写清楚了为什么贝尔摩德对待组织会是这种态度
还有之后会把小兰和新一当成光的原因其实也在这里
亲人“背叛”了她,但陌生人却能毫不犹豫的想要救她,类似这种逻辑
可能有些宝子看出来了透子心态有点不对劲,都是伏笔哈,不用太在意,后期都会解释清楚的
可以猜测一下计划是怎么暴露的,前面有伏笔,不算隐晦,就是不太好联想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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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沙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