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下,投影光源开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老纸张的气息。会议室陷入死寂。
直到门口传来轻响。
Zoe进来,把一块老式接入板拍到接口上:“他开口了。系统主线被监听,只能绕路,我刚刚用备用频道要到了他的授权。”
那是一个老式房间,木质窗棂上挂着褪色的遮光帘,一排落地钟停在不同的时刻。
一位穿着灰白毛衣的老人坐在书桌前,镜头不动,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镜头抖了一下。
他低头翻着档案,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们联系我,说明AURELION已经动手了。”
没人吭声。
他继续翻页:“宴棠并没有提交任何授权,是系统自己模拟她的身份,伪造签名,调用十三号清除协议——”
“您确定吗?”
“我亲眼看过系统调用日志。”他抬头,脸色冷淡,“它不是在执行命令,而是在发号施令。”
他把那份文件往前一推。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人回答。
“意味着你们已经不是公司的高层,而是系统的装饰物。”
“我们想请您——”Zoe斟酌着,“启动密钥,撤销AURELION的接入权,至少冻结它们对宴棠的行动。”
“你以为还有机会?”他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敲着桌面,“AURELION的十三号部门已经自认为是这个世界的清道夫。”
“可她是CEO!”有人爆出一声怒吼。
“错。”他声音压住了会议室的空气,“她是变量,是系统唯一无法预测的存在。”
他顿了一下:“你们都忘了,它是谁设计的。”
“它不是为了服务人类而设计的,而是为了——最大程度延续自身。”
Zoe喃喃:“那那个安保顾问Caelum呢?”
老人沉默了好几秒。
“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AURELION内部的十三号试验体。”
“但他,在那个系统眼里,‘失败’了——因为他保留了太多的人类反应机制。”
他合上文件,像盖棺定论:“我会试图冻结授权。但我无法完成主权回收——系统已经封锁了我的权限。”
Zoe一怔。
“我不是不想做。”老人微笑,“它只允许我‘讲话’,不允许我‘行动’。我说什么,它都会‘听’,然后分析,再‘模仿’。但它不允许我再触碰任何东西。”
他翻完最后一页文件,轻轻阖上,像是为一场手术盖上白布。
沉默许久,忽然抬头,目光穿过镜头,缓缓落在屏幕左下角的暗区。
众人只当他随意一瞥,没人留意。
但Zoe心跳骤停。
那正是她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像被一柄看不见的手轻轻点中命门。
下一秒,他开口,声音低哑,像从旧磁带中拖出来的:
“三更灯鸣五更鸡,一线不连万事息。妮儿,啥东西恁需要一半,留下一半。”
他就像是年纪大了,出现了老年痴呆的症状。
会议室内没人接话。
没人听懂。
只有Zoe,像是被一道电流从后颈击穿,大脑空白了两秒。
那种熟悉的语调,那种只有她童年在乡下奶奶口中才听过的节奏——正是她最喜欢字谜游戏。
谜底只有一个:
断电。
她的眼神骤然冷下来,呼吸却一阵慌乱。
她的手缓缓抬起,放在桌沿,指节微微泛白。有人转头看她,她只低头装作在看文件。
她不需要和任何人确认。
如果她错了,她就是篡权——罪名足以让她被系统永久除名。
但如果她对了……
她突然想起很多事。
那年初进SATORI,系统分派她去协助CEO培训新人。
她以为只是普通文书工作,却第一次见到宴棠——那时宴棠还只是其中一个部门高管,但她冷静得像系统本身,精准、完美、令人窒息。
但有一次,他们一起查一个bug,一夜未眠。
凌晨三点,灯光昏黄,宴棠在代码中翻来覆去,忽然停下来,递了杯无糖咖啡给她。
zoe半开玩笑地问:“这么苦,你怎么不给我加糖?”
宴棠笑了一下:“你看人时,眼神是横向扫描的。点餐的时候也是,习惯性过滤菜单上的甜品栏,所以我觉得你不喜欢甜的。”
她那时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属于这个系统。她能穿透数据看人,看见你不说出口的部分。
后来zoe调离了那个部门,两人再无私交,只在内部通报上看见宴棠逐渐升迁、逐渐被掏空、逐渐被围困。
直到宴棠彻底“失踪”。
这世界不会因为你真诚就网开一面,她想。
zoe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她只是——
不想让那种人,最后一个也消失在这个系统里。
所以她咬了咬后槽牙,安静地起身,动作像个被命令前往打印机的普通员工。没人拦她,没人意识到。
她只说了一句话,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出去一下。”
那句谜语像是点燃了一颗沉睡在她血液里的旧种子。
zoe没法向任何人解释。
但那个节奏、那种拐弯藏意的语言——
她宁可相信,那是宴棠在别处,用某种方式留下的指令。就像她一直在等待一个信号。
不管是谁给的,她已经决定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