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温润,街口还残留着祭典散场后的纸屑与烟火味。
便利店的冷气门帘卷起一角,传来短促的电子声:“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他们并肩而行,没有牵手。
Caelum一如既往地戴着面具,黑衣黑裤,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另一只则时不时提一下她递过来的塑料袋。
宴棠走在他旁边,眼神飘忽不定,仿佛仍在盘算什么。
她刚从夜市摊贩手中买下一个牛油玉米棒,另一手握着加热便当和几盒泡菜,像个刚完成临时避难补给的新手任务玩家。
Caelum的步伐一直稳定,没有停下。
但他偶尔的侧头看她,像过去确认任务节点一样认真。
“你就不能换一副面具?”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咬下一口玉米,皱眉说,“我不是怕被认出来,是你太招眼了。”
他低头看她一眼,没有作声。
片刻后淡淡回了句:“不是我招眼,是你太好看。”
她愣了下,立刻移开视线,“……说这种话你不脸红?”
“我戴着面具。”
“那你脱了我看看你脸红没脸红?”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没应话。
空气静了一秒。
“算了。”
她轻哼一声,率先继续往前走,“有本事别红。”
他们走过神社后的小巷,在一处无人废楼停下。
Caelum抬手敲了敲锁,确认电磁屏障还在,宴棠便自觉推门进去,脚步落在木板地上发出细微咯吱声。
房间不大,家具简陋,只有一张矮榻榻米和临时组装的通讯终端。
但窗帘后,是涩谷最密集的监控死角之一。
他关上门,解下她手里的袋子,一样样放好。
她抱着玉米棒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不远处灯火未灭的街头。
“你觉得他们多久发现我在这儿?”
“已经发现了。”
他没有抬头。
“那你还带我来这?”
“这里不是终点。”
他说,“只是个信号中继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直出现得刚刚好?”
她没出声。
他抬眼,声音低了些,“我一直没走。”
她眨了下眼。
“从你抹除SATORI身份那天起,我就清掉了系统记录,在你每次出现之前,先出现一次——但没人能查到我。”
他顿了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穿得这么招眼了。”
她突然抬头,眼神灼灼地看他,像是在重新打量他。
“你是怎么进到系统的?那种权限——不是你能伪造的。”
“谁说我伪造的?”
她一震。
他坐下,把一枚芯片放到地上,推给她。
“你不是问我是谁吗?”
她盯着那枚芯片,像盯着一个引爆器。
上面只有两个字母——E-047。
“那个编号早就被注销了。”
她说。
“编号没死,我没死。”
他道,“只是被抹掉了。”
她的手按上芯片,指尖发凉,“你那时候为什么放我走?”
Caelum没有回答。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的眼睛。
“你那时候还没长出牙。我不喜欢杀小动物。”
她哼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点儿锋芒:“现在长了牙,你就想把我咬回来?”
他看着她,不语。
下一秒,他伸手,扣住她下巴,微微低头,面具边缘贴近她唇线。
她动了一下,没躲开。
面具是冷的,边缘压在她嘴角,像某种惩罚,又像某种试探。
他的手指贴在她后颈,骨节分明,青筋绷起,皮肤炽热到几近烫人。
她感觉到那只手曾经在雨夜中掐住过敌人脖子,也抱起过她——那种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控制,来自同一双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问,声音却发轻。
他不动,语气却冷了下来:“有人在追你。”
她怔住。
他松开她,转身回到门口,从外套内袋取出一份资料。
“不是组织派来的。是‘AURELION’。”
宴棠的眼神瞬间锐利,接过资料翻开,里面是一组资料,也包括了通讯记录和监控调度图。
在宴棠接过资料的那一刻,画面像是被切开了一层,露出系统背后那张从未被揭开的脸皮。
资料第一页,是一个灰白色的徽标:环形交叉的蛇,缠绕着一枚断裂的权杖。
下方三个大写字母,像冰冷的审判印章——AURELION。
她目光一沉,低声道:“是它。”
他点了点头,语气低哑,“你以前就听说过?”
“训练的时候。”
她翻开下一页,里面是分支结构与各类代号。
“我们都以为那只是个代号,是个虚构的威慑机构。”
“不是。”
他冷静地说,“它是现实中存在的最上层结构。”
AURELION——这不是SATORI的母公司,而是将SATORI当作实验牧场的幕后集团。
它不直接出现在任何文件或法律体系中,却控制着全球多个合法公司、私人军工、AI研究机构的资金链。
其本质是一个军火与科技混合型联合体:在战火中培育控制论杀手,在和平年代推动‘人类进化’的技术试验。
宴棠继续往下看,指尖轻颤。
“你说它不是组织派来的……”
她停顿,“但我们当初接受的训练,不就是来自那个‘组织’?”
“是。”
他看着她。
“那个组织——编号十三,是AURELION的下辖清除部队。”
宴棠呼吸一窒。
“所以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服从的是一个独立的系统命令,实际上……我们从一开始,就是AURELION的人。”
Caelum微微颔首。
“编号十三的每一场任务,都是为了维护AURELION在全球的信息闭环。”
“SATORI,是它最成功的商业化测试田。”
“但你抹除自己、摧毁星辰、暴露系统漏洞之后,它再也藏不住了。”
“那现在来追杀我的,是——?”
“不是SATORI,不是公司,不是董事会。”
他语速稳得像一口古井。
“是AURELION清除你这个‘不稳定因素’。”
“同时,也要把我一并清理掉。”
宴棠没有说话。
她合上资料,闭上眼,低声道:“原来我们从来不是棋手。”
Caelum看着她,沉声说:
“不,我们现在是。”
那一瞬间,她像听懂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目光里燃起一种决绝的火。
“所以,AURELION才是终局。”
“对。”
他轻声说,“而这一局,只有我们两个玩家。”
“原来你不是跟踪我。”
她抬头,“你在等我主动来找你。”
他没回答,只是重新戴好战术手套,扣紧袖口。
“我们还有十二小时。”
他说,“之后,他们就不是试探,而是猎杀。”
“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着她,嗓音低沉:
“打回去。”
她抿唇,点了点头,“好。”
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的灯逐一熄灭,但他们房间的屏幕亮着。
城市看似沉睡,却在某个角落悄然抽出刀锋。
人间烟火,不过是掩盖利刃最柔软的布。
而他们,终于要将它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