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elum站在黑暗的斜光中,那张熟悉的金属面具安静贴在脸上,呼吸却有一瞬乱了节奏。
只有当他戴着面具,他才能感到安全。
他低头,不敢看她。
可宴棠却上前一步。
她没有追问。没有再试图触碰他。
只是慢慢抬起手,极轻极轻地——将他胸口那处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
“下次动作别太急。”她轻声说,“我看见你手在抖。”
Caelum僵住。
她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刚才的告白与撕裂,都只是战术层的一部分。
可那动作,那一颗小小的扣子——像是穿过七年的时间,将他从崩溃的边缘,一寸寸拉回来。
她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他为何还活着,更没有问——他到底是不是当年的E-047。
她只是接过了风,把他裹好。
Caelum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灼烧,吐不出任何解释。
“你不用说。”宴棠像是察觉到什么,低声说,“你不欠我什么。那晚我能活下来,是我自己咬牙撑过来的。”
“我只是……”她顿了一下,低头像在思考措辞,然后抬起眼,目光比黑夜还要清晰,“我只是——记得你救了我。”
她看着他,眼神像夜里开花的星火:
“所以你戴不戴面具,都不重要。”
Caelum胸口一震,像有什么碎了。他从未被人这样直视——不是看面具,而是透过面具,看见他。
那一瞬间,他几乎忘了呼吸。
她说他不欠她什么。
风从他身后刮过,像极了七年前Z-13避难所那栋楼塌陷前的最后一阵空气。
压迫、灼热、无法闪避。
她错了。
他欠她的,不止一条命。
他欠她一个解释。一个“我是谁”。
一个“你那晚活下来的真正原因”。
可他没有说。
他记得自己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Z-13。
那不是任务主线。
他是从高层资料库翻到她的代号,然后主动插手、申请、伪装成测试人员之一,穿进那场临时失控的惩罚舱。
他根本没资格出现在那里。
他违反了封闭式任务结构,泄露了自己的能力曲线,甚至故意制造伤残数据掩护她被“意外转出”。
而她从不知道这些。
她以为自己靠运气、靠坚持、靠某种残忍世界观活了下来。
可她不知道,是他在她身后偷偷挡了十几层数据压榨和一整条标准死亡判定流程。
他亲手改写了她的命运轨迹。
但她太过锋利,太快成长。
他没想到她逐渐接近系统核心,而自己却必须日复一日地伪装、沉默、易容,把本来的自己一层层剥掉,活成工具,活成“系统的手”。
他不知道,每完成一个任务,他就离她更远一步。
每活着一天,他就更不像人。
而现在,她站在他面前,说——
“你不欠我什么。”
像一记耳光,击中了他藏最深的地方。
他忽然觉得恶心。不是因为她说错了,而是她说对了。
她确实不需要他来还什么。
她活得比他好,比他干净,比他完整。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羞愧—-
“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自己的执念。可你把那当成了光。”
他配不上她记了七年的那张面具,配不上她的追问,配不上这场重逢。
他甚至,连脸都没有。
没时间思考了。
远处的脚步声又近了些。有人喊:“三组!去最顶层!仓库上方通风口有人动过!”
远处的喊声如雷霆般炸裂,破碎的灯光映出铁架与天花板残片交错的影子。
宴棠下意识抽身,手却被一把握住。
下一秒,整个身体被拽离原地。
Caelum没有看她,动作却熟稔得像刻在骨髓里。
他低伏身体,单臂勾住她的腰,将她直接带入左侧坍塌的通风口间隙。
脚步声逼近,强光手电扫过仓库下方。
他们一动不动,靠着那段贴近地面的钢板保持匍匐姿势,仿佛两具死物。
宴棠的心跳剧烈到耳膜鼓涨,却听见Caelum的呼吸仍旧稳如机械。
他像从来不曾慌乱,也从不允许慌乱存在于任何任务中。
手电光远去。
他一把扯下贴在腰间的绳索扣,反手拽住她的后衣领,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