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忆

那是一个夏天最潮湿的夜晚。

雨水沿着斑驳的铁皮滴落,像低语的枪声,打在每一根神经上。

基地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Z-13。但她们都称呼基地为山口避难所。

她们不知道坐标,只隐约猜测到这是东欧的某个小镇。

在当年,那是合法存在的“边缘项目”之一,如今,早已从所有政府文件中消失。

她是编号X207,一个刚从“筛选”中幸存下来的新兵。

那年她十七岁。未成年。没有家属登记。也没有反抗能力。

训练营由玻璃走廊、模拟战区、极限压力舱、以及核心“测试层”组成,所有人都带着耳麦、编号、伤疤,没有人有名字。

每一夜都像审判日,每一个房间都有未干的血迹。

她第一次见到E-407,是在“极限容错测试”那一夜。

不是正式训练,也不是导师安排。

那晚的项目是“群体失败惩罚”。

她所在的小组因为一人的判断失误,被剥夺食物、睡眠,连续静止站立14小时。

凌晨三点,房间突遭断电,五个戴着黑面具的男人被扔进训练舱。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测试的一部分。

没人知道。

只知道那五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人。

其他女孩尖叫、挣扎、祈求、反击——她却静静蹲下,把手里的杯子碎片攥进掌心。

她知道,今天没人会救她。

她等第一个人靠近。

她想好了如何杀掉一个人。

可她没能出手。

那男人刚抬手,就被另一个影子撞飞。

然后,是骨头碎裂声、皮靴踏在血里的声响、以及无比精准的肘击、膝击与擒摔。

三分钟。五人全部倒地。没有一个还能动。

他站在血泊中,身形高大,戴着无标识的黑色面罩,制服有旧军衔的补丁,胸前贴着残破编号:E-047。

她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在系统档案中查到。

他只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判断她的价值。

“站起来。”他用极低的声音说。

她没有动。

于是他一手扣住她的肩,像提一只猫一样将她扯了起来。

力道并不重,但没有任何妥协。

他把她推出训练舱,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像是在执行转移任务。

“我……你是谁?”她第一次开口。

“你编号X207。”他没有停,“别问问题,除非你想死。”

她咬紧嘴唇跟上他的脚步。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服从”这件事,有时候不是恐惧,而是本能。

他带她穿过后勤楼、藏身器械室,熟练绕过巡逻摄像头,最后将她推入一间废弃休息舱。

“你为什么救我?”她问。

“救你?”他头也不抬,“你是我训练任务的一部分。”

“你是……导师?”

“我不是任何人。”他丢下一句,拉开门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住。

“你今晚只学到一个词。”他低声说。

“反制。”

“记住这两个字,不然你活不到三天。”

门关上了。他消失得像从不曾来过。

那一夜,她发烧到意识模糊,却牢牢记住了他身上的气味:皮革、金属、暴雨、还有某种不属于少年的沉默。

他没有再出现过。

至少在明面上没有。

直到训练进入第二阶段,她在暗网战术模块中,第一次被指派“个人引导员”。

系统弹出的那个代号,是E-047。

他们没有见面。所有任务都是远程沟通。他教她如何“反制”:

——如何在被四人围困时制造视角死角。

——如何用镜子观察非可视区域。

——如何在神经崩溃边缘保住一口气,然后一击反杀。

他从未鼓励。也从不安慰。

只在她完成第一次“反杀”之后,简短说了句:

“现在你配活下去了。”

她开始梦见他。

梦里他没有脸,但有手。

骨节分明,带着老茧。像那夜一样,把她从血泊中拉起。

她用尽所有资源追查他的身份。

却查到一份死亡记录。

E-047,真实身份未知,记录显示于六年前的某次“超编训练”中,因内部失控遭强制销号,列为项目失败者。

其代号已被收回。

她不知道他是谁。

只知道自己学会了“反制”这个词,是因为他。

那年训练结束,她被破格安排进外部系统。她知道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

她也知道,自己活成了他想要她活成的模样。

——直到今天,在黑暗中,她再次感受到同样的气息

不是偶遇。

是命运把她推了回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十七岁那夜被碎片划开的伤疤还在——

就像他一直都在。

她的手微微颤着,仿佛那道旧疤正重新裂开。

她缓慢抬头,看向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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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之下
连载中妙笔生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