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在焦急等待中的韩林成已经排队到了前面,终于领到了那份属于自己的养老补助金。
韩林成看上去很高兴,拿到钱后走到了自行车旁边,小心翼翼地数了数钱。然后他拿出了两张十元的钱装在了外面的衣袋里,自言自语地说:“这两张是欢欢和冬冬过年时的压岁钱。”
本来韩林成领到了夫妻二人的补助金后,他拿出了二十元作为欢欢和东东的压岁钱,然后把剩下的一百元钱装进了口袋里。可是装好以后又给掏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刚想拿出五十元来,却又摇了摇头,随后又装进了口袋里。
韩新亮和雪萍的婚期就在眼前,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为二人送上一份婚礼上的祝福。可是家中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老两口还指望着这点钱过年呢?另外,他已经和妻子商量过了,等过罢春节后还打算去狱中看望一下儿子。
全伟已经捎过信了,家友在里面表现的还不错。儿子再怎么不争气,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已经老了,最近身体又不好,以后看儿子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
所以他打算把那剩下的五十元钱给儿子买点礼物,也好给儿子打打气。以后要让儿子重新鼓起生活上的勇气,去面对眼前的现实。他希望这一次儿子能够在里面好好地改造,争取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作为父亲,这也是韩林成对儿子最后的一丝期盼了。
思虑完毕,韩林成已经骑上了那辆久经风雨的老牌凤凰。他弓着腰,吃力地蹬着。那额头上几丝略显长的头发,在寒风的吹动下,看上去有些凌乱。
也许是那辆自行车的脚蹬长久没有润滑的缘故,不时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真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等到忠民二人转回身时,韩林成的身影已经随着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远去了。忠民忙说:“新亮,快把车速开得快些。前面路况不好,让林成叔坐在车上吧!”
在二人的一再劝说下,韩林成只好坐到了车上。他很是感动,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了下来。
自己的生活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忠民并没有鄙视和看不起自己。
忠民忙为韩林成点了一根烟说:“林成叔叔,摩托车呢?这么远的路,干嘛非要骑个自行车,也太累人了。”
韩林成忙擦了一下激动的眼泪叹了口气说:“唉!叔叔也老了,不中用了,骑摩托车不安全,干脆卖掉了。自行车省心、方便,方便。”
其实忠民哪里知道:“为了给孟丽君凑些医疗费,韩林成也是毫无办法,他只好把陪伴自己多年的摩托车给卖掉了,总算凑到了一千元钱。”
吃过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韩忠民本打算早早地休息,可是他的心情怎么也平扶不下来。回想起来,韩林成似乎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却又不便张开口。
他告诉母亲说:“妈妈,眼看着快过春节了,我打算带欢欢和冬冬去看望一下他的爷爷。以前的恩恩怨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它好了。
林成叔叔能够把欢欢交给我们来扶养,那他也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现在看来,他并没有把我们当成局外人。”
李月红听了儿子的一番话,又看了儿媳妇一眼说:“君君,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也不妨说出来听听。”
孟丽君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说:“妈,让我怎么说才好呢?在我生命中最困难的时刻,是他们先抛弃了我。现在,现在他们落魄了,我能说些什么。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责任和义务去照看他们了。
当年我所承受到的心灵上的痛苦和伤害,又有谁能够真正体会得到。如果说不是碰上了忠民,只恐怕我的尸骨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再者说,我和他们的儿子韩家友已经脱离了夫妻关系,也许他们家的大门,我永远也不会再迈进半步了。”
孟丽君这样做,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也许在她的心灵深处,早已经留下了一道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痕。
李月红抬头看了看带着满脸伤痛的孟丽君,看了看儿子韩忠民,然后又看了看在沙发上摆弄玩具的两个孩子,满眼含着泪水说:
“丽君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换谁也是一样的心情,也许我们女人之间的心思,你们男人永远也不会懂的。忠民,即然丽君心中有她的苦处,你也就不要在强人所难了。那样去做,反倒更会让人伤心、难过。”
听了婆婆的一番话,孟丽君一下子扑在了李月红的身旁,泪流满面地说:“妈妈,忠民是个男子汉,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无论忠民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阻拦的。该怎样去做,也许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不过孩子是无辜的,欢欢是他们的亲孙女,冬冬又是他们的亲外甥。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没有理由阻止孩子们去看望他们的爷爷奶奶。
再者说,以现在他们孤单的处境,能把欢欢送给我扶养,也一定是下了很大一番的决心。”
“谢谢你,谢谢你丽君,谢谢你能够这样的理解我。”忠民连声说着。
抚摸着孟丽君满挂泪水的脸颊,李月红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能娶上这样贤淑、懂事的好媳妇,她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当年,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也曾经金碧辉煌,光耀夺目。而如今,却早已经被不可阻挡的时代洪流所取代了。同是那扇大门,却已经今非昔比。如今看上去,倒显得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门口的顶灯和两只红灯笼已经被烂掉了,也好长时间没有更换过,显得一团漆黑的样子。
韩忠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落魄的景象真的很让人伤感,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如果在最困难的时候能够被人拉帮上一把,他所拯救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也不仅仅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社会的灵魂。
沉思在遐想之中的韩忠民刚想抬手扣响大门,却听到欢欢大叫了起来:“爷爷、爷爷、奶奶快开门,我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