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农历七月流火,应该是慢慢天气转凉的时候,可这两天异常闷热,气压低,搞得人鬼都心烦意燥。
跟着简大叔勤勤恳恳地工作,白洋洋偶尔也抽空跑到旁边的妇产医院去看看那些小宝宝们。
这两天妇产科变得不安稳,新出生的小宝宝都在哭泣。新生儿哭泣很正常,但是全体一起哭泣,怎么样也哄不好,这可累着了护士,加班加点地查房照顾婴儿。
小婴儿们就好似有着无尽的力气,哭声尖细连绵,家人们都皱着眉头想尽办法哄着,再累也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嘴里念叨着,“不哭不哭,小宝宝要睡觉,睡觉就能长高高。”
白洋洋做着鬼脸也哄不笑这些小婴儿。
不仅是这些婴儿们奇怪,白洋洋发现小树林的婴灵们一个个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这天气害的,都躲了起来。
到了下午5点左右,一阵狂风大作,树林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哗哗声。差不多6点左右,天空一声闷雷,雨噼里啪啦下了起来。
下班时间下雨是最烦躁的,回家的人们措手不及,被淋湿,躲在路边房檐下,公交车站台下,地铁口。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咒骂这鬼天气。
天越来越黑,暴雨也变成了中雨,滴滴答答一直下着,不见停的迹象。
白洋洋站在雨中,如同透明一样。
下雨的时候,人们只听得见雨滴落在地面和窗户上的声音,仿佛世界被雨隔绝了,也隔绝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而身处室外的白洋洋飘在雨中,感受着雨滴的欢快和自由,耳边渐渐听到一种轰隆隆沉闷的声音,有一些震动在地底蔓延,不是打雷。
她停下观察着地面,一个小小的透明东西从地面慢悠悠冒出来,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像个婴儿的脸,身体,手脚。
当整个东西从地面浮出来后,白洋洋惊呆了,她看到那些个消失的婴灵挤在一起,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婴灵,它们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往妇产医院大楼走去。
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她飞奔去找到了简大叔,把他拉到旁边的妇产医院。
“Miss白,自主找到了新地方,那我们也把规矩带过来,让这边的医院能够……”
“Mr.简,Look!”,白洋洋指着那个蠕动的庞然大物。
简大叔也被眼前情况震撼,“Oh My God! 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端详半天,打了个响指,“啊!这是夜哭鬼吧,专门在夜晚骚扰婴儿的鬼,据说也是小婴儿死后的灵魂,再去骚扰活着的小婴儿,让他们哭哭闹闹的。可没见过这么这么大的,这这怕不是去骚扰婴儿,是要去吃了婴儿吧。”
对对对,白洋洋也是这样的感觉,这个由小婴灵融合而成的东西一定不简单,看起来毛骨悚然。她赶快给平头男打了个电话,着急地说明了情况。
师傅听到平头男的叙述,让他赶快去医院看看,也让一个师兄陪着,毕竟今天鬼门关关门,可不能有闪失。
平头男和师兄到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婴灵已经走进了大楼,大楼各病房的婴儿们哭声激励起来,嘶声裂肺。
师兄看了一眼白洋洋,又看了一眼平头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严肃起来。
师兄说,“这些婴灵是想去抢活着婴儿的命,抢成功了就替换了,鬼门关关之前这是绝佳的机会。”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白洋洋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但目前还暂时管不到那么多,先解决眼前的这个巨婴吧。
医院玻璃被雨水模糊,楼外几乎没有人。师兄弟俩配合默契,他们拿出法铃摇动起来,铃声清脆为了吸引巨婴的注意力,白洋洋和简大叔却使劲捂住耳朵不敢听,可还是抵不过法铃的法力,两只鬼头晕目眩窝在地上。
巨婴木讷地转过身,朝着铃声的方向行进。
见巨婴转向,师兄弟分成两边拿出法绳,绳头绾了一个套索分别套在巨婴的两只手上,把它往外牵引。
铃声停后,白洋洋站起身对着他们喊,“往树林引。”说完在前面带路。
简大叔Whoa了一声,没想到Miss白把这里摸索地这么透彻,他也跟着去。
到了小树林,巨婴停了下来,好像在思考为什么还在小树林。
平头男和师兄对视一眼,拿出法尺,对着巨婴就打起来。一开始巨婴没有反应,但是随着越打越深,巨婴开始抖动,一哄而散,落地成了一个个单独的小婴灵。
师兄拿出葫芦,贴上符纸,把小婴灵都收了起来。
白洋洋飘了过来,又不敢靠近师兄,戳了戳平头男的手臂问,“能不能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也很可怜,没见过这个世界就被随意埋在这树林里面。”
平头男拍拍白洋洋的头,“放心,这些小婴灵我们先带回去,尸骨我们也会想办法取出来超度的。”
白洋洋信任地点点头,很自然地伸手把平头男额头上快要流到眼睛里的雨水擦了去。
师兄和简大叔站在旁边,一人一鬼若有所思。
忽然,白洋洋想起了什么,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了,她啊了一声,“需要你帮忙!”抓起平头男就往医院冲。
师兄还没来得及说话,师弟就被一个女鬼给拉~走~了,他在后面嘱咐,“早点回观里。”
简大叔尴尬地整理了衣领,自己的伙伴需要帮忙居然拉着别人人就走了,当自己不存在,他对着师兄微微弯腰施礼,跟着白洋洋他们的步伐走了。
师兄摇头笑起来,回去后可要给众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好好说道说道。
坐上电梯后,平头男问白洋洋又发生了什么事。
白洋洋说在ICU门外遇到了一个等待身体的鬼,可相处下来发现他不像是一个新鬼,反而老辣得很,也是他手持刀刃砍掉了餍鬼鹫的爪子。今天师兄提到了抢身体,她怀疑这只鬼也是。
一人一鬼来到ICU门口时,顿时变成了大型修罗场。
远远地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冯同正在跟秃头鬼拉扯,难得秃头鬼一改常态也激动了起来。
白洋洋大喊冯同的名字,平头男则准备拿出法器。
简大叔在后面呼唤白洋洋的名字,“洋洋,快躲开。”
因为简大叔看到了一个和平时收魂的鬼差不一样的赤脚鬼差,面孔黝黑、横眉怒目,头顶毛发耸立,手上拿着锁链和三叉戟,正从窗户口漂浮进来。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ICU内泛出蓝光,冯同一把推开秃头鬼,一头挤进了ICU,躺进了等待已久的身体。
“醒了醒了,10床李阳醒了。”
秃头鬼缩在地上,抱膝低头。
平头男把白洋洋挡在身后推给简大叔,简大叔赶快把她拉到一边,不敢靠近赤脚鬼差,只等平头男跟鬼差交涉。
冯同是枉死城的低等守狱鬼差,鬼门关开,他从枉死城偷了幽冥匕首,混在回阳间的普通鬼中跑了出来,来到医院抢身体。这只秃头鬼是一个程序员,连续加班,心脏骤停,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一直昏迷不醒,而魂魄一直在外面徘徊,等待机会重新回到身体。这就被冯同抓住了机会。
鬼差就要带走秃头鬼,既然冯同已经占了身体,需要带个鬼魂回去交差。
白洋洋觉得可笑,挣脱简大叔的手跳了出来,“不公平!你这是徇私枉法!”
“嗯?”鬼差威严地表示不满。
虽然害怕得要命,白洋洋总觉得这种办事方式非常有问题,没有抓住应该抓的鬼,就随便抓一只鬼来交差,这就叫做枉顾鬼命。我们虽已不是人,但事死如事生,做了鬼也有鬼的尊严和全力,况且秃头鬼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拼命加班努力工作,最后成了替罪羊。以后,要是去了地府,可要击鼓鸣冤。
简大叔听到‘事死如事生’,点头同意,是这个道理,鬼差大人,看能不能……
平头男站在白洋洋的背后,眼神中透出闪烁的光。
“鬼差大人,我们尊称您一声大人,请大人给秃头鬼一个机会,我愿意帮助他要回身体。”白洋洋想自己还是跟冯同相处了几天,总要试试。
鬼差大人不改狠厉之色,思考了片刻,答应只七日。
“七日会不会太少了?”白洋洋争取多点时间。
“洋洋,七日已不少,若是七日后不能换回灵魂,秃头鬼也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他就真正地死了。”平头男给白洋洋解释。
“好,七日就七日!”
白洋洋在鬼差大人面前答应地爽快,等鬼差走后,却哭唧唧地拉着平头男求帮助。
“你刚刚那股硬气,我都佩服,怎么现在服软了?”
“我也是争取个机会,只是一头雾水,还不知道怎么办。”
“洋洋,我相信你可以的,明天我来医院找你。”
“好好,容我今晚回去想想。”
隔日,白洋洋垂头丧气地跟平头男见面,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从阳间法律上,没有这条例;从阴间规章上,鬼差也没办法。
“那你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我准备缠着他,从道德上感化他,我觉得他其实应该可能没有那么坏。”
醒来的冯同顶着李阳的身体,不怎么说话怕露馅,家人也不多强迫,可能大脑有些损伤,人不肯出来,人醒来就好了。
身体基本没有大问题,只需要在医院做一些康复治疗和观察,完全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白洋洋就在他身边出现,她知道他看得见他,可他掩饰地非常好,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连续三天,冯同跟个没事人一样打针、输液、吃药、锻炼、发呆,仍由白洋洋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天,李阳的妈妈回到病房时,给他带上了一个红黄缠绕的手绳,是一位道士在楼下给的,说算出儿子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这手绳是祈福的,放心没被骗钱,道士分文不取。
冯同看着手上的绳子苦笑,还真是多面夹击。
让他烦恼的不是啰嗦的白洋洋,而是秃头鬼李阳的魂魄也跟在冯同身边,安安静静不说话,时不时看着妈妈发呆。
眼看着第四天到来,白洋洋也着急起来,“你说你到底要他的身体有什么用?”
乘着没人,冯同被逼得无可奈何回答她,“有自由。”
“你做鬼差没自由?我看鬼差高高在上的。我们这些小鬼可是敬而远之。”
“那不是我这种鬼差,我是枉死城的低等鬼差,我守着暗无天日的枉死城狱,与我而言,与那些被关起来的魂魄没有区别。”
白洋洋没想到鬼差也会分三六九等,枉死城简单听过,可没去过,没法说我理解,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做了人,几十年后还是要做鬼的,你以为你能逃脱地府?”
冯同也愣住,一心只想着变成人,忘记了人还是会变成鬼,他终于抬眼看着白洋洋的眼睛,问了一句话,“看起来,你和你的伙伴好像不用进地府?”
“谁说我们不进?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白洋洋没有底气。
“那你周围的那些伙伴,有些已经死了好多好多年,依然没有进地府,可比普通的鬼活得自在多了。成为你们这样的鬼也未尝不是好事。”
白洋洋默不作声,对啊,自己也是好运遇上了老板,被带回小别墅,如果没有这特殊的身份,自己还能在自由地在世上行走吗?还能在这里说教冯同?还能认识平头男这样的道士?对于普通鬼来说,确实都办不到。
她来回走动,似是在思考什么,一会望天一会侧头,最后下定了决心来到冯同面前。
“我把我的编制给你,你把身体还给李阳,还有三日,你再不还给他,他就真死了,替你去守暗无天日。”
冯同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洋洋,这鬼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为什么给我?”
“算我走运吧,我做你口中说的那种鬼已经好几个月了,能够比普通鬼多一些自由快乐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把这好运给你,你就不会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白洋洋回了小别墅,死乞白赖地问了陆黎要了她的玉牌,证明她的身份。
看她哭地那么委屈,什么自己单独行动都没有鬼信,鬼差见没玉牌也不信,差点被抓起来,第一次被平头男当做普通小鬼一下就啪在了墙上,没有玉牌是真的不方便,看在自己也跟着陆黎、明明、何小哥、梦梦实习了这么多地方,解决了那么多事情,也是有一定实力在的,陆黎把玉牌给了她,让她好好保管。
“你就这样把你的玉牌给了他?”平头男似笑非笑地问白洋洋,眼前这只鬼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蠢起来真想一张符收了她。
“嗯。”
“然后呢?”
“然后他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