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忆梅香[番外]

三年后,北境。

朔风卷着雪粒子,狠狠砸在城楼上。叶铭含立在垛口边,玄色战甲上凝着一层白霜,手中长枪的枪尖映着冷月,泛着凛冽的光。城下,蛮族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震得城楼微微发颤。

“将军,蛮族攻势太猛,兄弟们快顶不住了!”秦风的声音带着喘息,甲胄上满是血污。

叶铭含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着城下的敌军主帅,声音冷得像这北境的冰:“传令下去,开东门,放铁骑。”

“可是将军,东门是……”

“执行命令。”

秦风咬牙应是,转身时瞥见将军耳后那缕突兀的白发——三年了,自沈公子走后,将军的头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性子也愈发冷硬,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笛,对着南方枯坐。

铁骑如黑色洪流冲出东门,瞬间撕开蛮族的阵型。叶铭含抓住时机,长枪一指:“杀!”

他身先士卒跃下城楼,枪影如龙,所过之处血溅三尺。蛮族士兵见了他的身影,竟纷纷后退——这三年,镇国将军叶铭含的名字,在北境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激战至天明,城下终于恢复寂静,只余下尸横遍野与呜咽的风声。叶铭含拄着长枪半跪在地,咳出一口血沫,左臂的旧伤在寒气侵袭下隐隐作痛。那是断魂崖留下的疤,也是沈裕倾最后一次为他处理的伤。

他解下腰间的水囊,倒出几粒药丸吞下——这是沈裕倾当年给的解毒方改良的伤药,他让军医按方子配了许多,行军时总带在身上,仿佛带着那人的气息,就能多撑几分。

“将军,该换药了。”秦风递来伤药,看着他臂上狰狞的疤痕,欲言又止。

叶铭含接过药,自己草草包扎好,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是江南的方向,此刻该是草长莺飞,沈园的梅枝或许已抽出新芽。

三年前,他在沈园守了半年,直到忠伯将沈裕倾留下的一封信交给了他。信里没有缠绵悱恻的话语,只说“家国为重,勿为我念”,末尾还画了一幅小小的棋盘,黑子落在星位,正是当年那步“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才明白,那个温润的公子,从来都懂他的抱负。

“秦风,”叶铭含站起身,拍去甲胄上的雪,“备马,去下一座城。”

“将军不再歇歇?”

“蛮族不会等。”他翻身上马,长枪直指前路,“我们也不能等。”

马蹄声踏碎雪地,朝着更北的方向而去。风中似乎传来隐约的笛音,清润婉转,像极了沈裕倾当年在听雪堂吹的《寒梅引》。叶铭含勒住马,回头望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随即被更坚定的锋芒取代。

他知道,沈裕倾就在那里,在江南的梅香里,在他枪尖的寒光中,在这万里河山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要守好这天下,守好他们共同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待到烽烟散尽,再回沈园,陪他看一场完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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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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