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不了情……
那是胡喋爸妈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歌。
后来他因为父母的离世,再也没有碰过吉他,而那首歌也是胡喋在父母走后的几个月来第一次碰吉他。
那天正在客厅的庄生听到屋内的吉他声,跌跌撞撞地进屋,然后瞪大了眼睛。
他不知道是开心更多还是惊讶更多,一把抱住胡喋,声音颤出了哭腔。
“小青……小青你重新弹吉他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那时的庄生却不知道,那首歌将会是之后的七年间听到胡喋唱的最后一首歌……
胡喋听完房泽的话,震惊和愧疚刹那间在他心里并驾齐驱。
他没想到自己的离开会对庄生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我本以为,我离开后你会解脱的。
我本以为,你会重新开始好好生活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
胡喋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过了一会他默默走去后院,坐到长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快到酒吧营业的时候房泽到后院找他,然后惊了个大呆。
“我靠!胡大神!你这是抽了多少啊……” 房泽看了看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倒了倒放在旁边已经空空如也的烟盒,“你今晚是要走烟酒嗓路线啊!”
五分钟后,他发现,他错了。
胡喋的声音非但没有受一点影响,反而还更添了一丝深沉的性感。
唉,大神就是大神啊……靡靡之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房泽和胡喋都没有把那天的谈话告诉任何人,成了一个不必互相嘱咐的默契的秘密。
从那天以后,房泽感觉他和胡喋的关系更熟络了一些。
熟络到对穿着的评价都从半截上升到整体……
“嗯?今天扮演红绿灯精?” 胡喋没有表情地侧目扫了一眼房泽。
“……”
房泽赶紧看了看自己——
绿色帽子,黄色羽绒服,黑色裤子,红色鞋子……
虽然,说得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精”这个字,总觉得加得十分讽刺。
房泽一咬牙,看了一眼胡喋的穿着——
白色短款外套,灰色工装风牛仔裤,灰棕色的靴子,白色的毛线帽配上浅栗色的长发……
Ok,你帅,你美,你说啥都对。
房泽可怜地抱了抱自己,然后对胡喋说:“庄爷也不知道今天来不来了。”
胡喋没头没脑地“嗯”了一声,没作什么多余的反应,房泽读取失败。
再加上本来他的面部表情就不是很丰富,是一张标准的常年古井无波的冰山美人脸……
却长了一张相声嘴!
而且还是温柔得刀刀致命的那种杀伤力。
被剐过无数次的房泽又心疼地摸了摸自己。
“今天人好像没那么多。” 胡喋坐在吧台里面看了一眼。
房泽点点头:“可能是下雪了吧,话说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房泽看了看门外,发出感叹,“好美啊……”
胡喋没说话,但心里默认。
他看着窗外飞舞漫天的雪花,心里比雪还要柔软。
他很喜欢雪,降雪、积雪、融雪,都喜欢。
下雪真的很美,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来北城上学时第一眼看到积雪的场景。
南城的雪总是星星点点,还没靠近身上就化了的那种,所以很多人会在雪天打伞。
而北城的雪却是鹅毛大雪,如同搓绵扯絮一样落到衣服上,落到地上还大片大片的不肯融化。
胡喋第一次见到积雪很兴奋,没戴手套就往雪堆里捞,冻得手通红也不想放开。
“庄生,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以前来北城都没赶上这种好时候!” 胡喋踏进雪堆里兴奋地跟庄生说。
“哎,你慢点,小心滑倒了。” 庄生下意识往前伸了一下手。
胡喋笑着说:“没事,摔雪地里也不疼。”
庄生看了一眼胡喋因为玩雪而冻红了的手,皱了一下眉头。
他跟胡喋说了句:“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就跑去了教室。
庄生过了五分钟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胡喋还在推着雪球,他说这个先放在这,等晚上吃完饭再来推另一个雪球。
庄生笑着把揣在怀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自然地拍了拍胡喋身上的雪。
“嗯?你回去弄热水啦!” 胡喋接过庄生递来的玻璃杯,里面的温度不算烫,但好像已经足够融化这里的积雪。
庄生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故作不经意地说:“昂,刚好中午拿去宿舍喝,你先暖暖手,都冻红了。”
胡喋也不矫情,赶紧捂在手里,笑着跟庄生说:“你可太贴心了,感谢我庄哥!”
那时,庄生曾经说,他第一次看到站在雪地里的胡喋,简直亮到发光。
那人仿佛跟雪地融为一体了一样,白皙纯洁,天真动人。
他站在雪地里对着庄生笑了一下,庄生就差点跟着雪一起融化了。
他好像自从那次起就被胡喋勾了魂去,看了一眼就再也没办法移开眼睛。
“叮铃铃——叮铃铃——”
风铃被寒风吹得抖了几下,原地转着圈。
几朵雪花也跟着飞进屋里,室内暖气很足,雪花一进来就瞬间融化了。
胡喋的思绪随着风铃声回到了“青青草原”,他抬了下眼,便看到了那年跟他一起站在雪地里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 胡喋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的神色。
“啊,我好多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庄生抖了几下头上的雪花,急忙回答。
胡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么大的雪,你病刚好。”
庄生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瞳孔,语气都有几分颤抖:“啊,我我好了,真的好了已经!” 他看到胡喋皱了眉头,赶紧挪到他身边,把头探了探,“不信你摸摸我,一点都不烧了。”
胡喋又好笑又无奈:“不烧了就是好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庄生惊讶了,他不知道病了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怎么胡喋开始这么关心他了!
他来不及思考,赶紧乖巧,小声说道:“真的好了,不骗你。” 他又悄悄凑过去了一点,“而且我看你这几天一直托人问我好不好,我怕你担心,就赶紧来看看你。”
胡喋神色收敛了一瞬,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二人沉默了一会,胡喋突然站起身来。
庄生见状马上往后僵硬地退了半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胡喋又要走了。
他神色染上了慌乱,刚想开口解释,只听对面的人缓缓出声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让师傅做。”
话音刚落,房泽猛然抬头环视半圈,仿佛听到了什么响声。
他视线落到庄生脸上,终于得出结论——
合着声音是从这来儿来的,原来是某人心里美呢,这就噼里啪啦原地放起了烟花。
庄生仍旧面无表情,略微呆滞,实则内心早就炸开了。
如果这就是发烧的后果,那我愿意再烧一次!
不,一万次!
“哎,你别走,我跟你一起去!” 他看着胡喋要离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轻拉住那条瘦弱的胳膊。
胡喋没动,看向了庄生拉住他的手,二人僵在原地。
庄生此时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急需速效救心丸。
他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怕哪怕呼出一点气都能让蝴蝶煽动翅膀,从而引发什么不可预见的蝴蝶效应。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地呆了几秒,谁都没先打破沉默。
房泽无语,这两人真是……
这次胡喋没有躲开庄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早已让胡喋对待任何事情都快要刀枪不入了。
他可以不觉尴尬地用下意识的肌肉记忆暖场,也可以没羞没臊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唯独对待庄生,唯独有关庄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没办法交给大脑自主反应。
自从他以为庄生有“女朋友”之后便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斟酌仔细,对庄生的靠近他都是有意识地去躲开。
而现在面对庄生抓住自己的手,他却不想躲开了。
他不由得怀疑,这个反应是来自身体的记忆还是大脑的指令?
或者这个反应是来源于对年少时期最美梦境的保护,还是其实他根本从来都没想过从那个美梦里醒过来?
这些胡喋都不知道,也不敢去细想。
庄生见胡喋没有挣开的意思,他赶忙以最小的幅度呼吸,一咬牙,走上前去。
他没有放开手,反而往下滑了一下,轻轻拽上了胡喋的手腕,牵着他一起往厨房走去。
房泽在一旁眼珠子险些瞪掉在地。
内心呐喊,庄爷牛逼!!!
这是两人自打第一天重逢之后的第一次肢体接触,庄生看上去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其实心脏已经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胡喋顺着庄生抓着自己的手也感受到了他跳动的脉搏。
当然,他也感受到了,向自己传递的心跳也正逐渐融化着包裹在他心脏的那层厚厚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