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感觉自己的身子在虚空浮浮沉沉,罡风仿佛想将她撕裂般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个口子。虽勉力打开了防御宝器,无奈修为不够,皮外伤是免不了了。即便是仙,想要随时随地穿梭于界面间的虚空也并非易事。
绚烂的光一道道穿过她,让她目不能视。
虽说是仙,似乎也无法为所欲为,这所谓的“头衔”和下界的修炼境界好似也并无不同,你说,仙真的就是终点吗?
神思恍惚间,回清脑海闪过无数念头。
“看样子今天是吃不到娘亲煮的桂花酿了。”这是回清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感想。
雨后的清晨,树木林地间飘散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一棵青翠的樟树下,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女孩仰靠着它的树干。树梢上未干的雨滴“吧唧”一声砸落在她的脸颊上,女孩浑然未觉似的依旧紧闭着眼。
离女孩不远处,着蓝色花纹粗布衣裳的农家女孩青塘提着竹篮,正小心翼翼地爬上这片坡地。
“唉——“青塘长叹了一口气,”可算是上来了,不知今天又会有什么山味可以采摘回去——啊”青塘惊叫了一声。
“怎么有个人!”
青塘缓过神,凑近仔细打量起树下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顺便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嗯,浑身是血,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青塘如是想到。“‘切忌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这可是我们云坝村的祖训!还是赶紧走吧。”
青塘赶紧直起身子迈开两步远离了女孩,脚步翻转正待离开,最终还是恻隐之心占据了上风,忍不住回头又多看了几眼受伤的女孩,“这女孩也就六七岁,还能吃了我不成”。
“要不是看你长得这般好看,我才不想管你哩。”青塘最终还是边嘀咕着边上前将女孩的双臂背到肩上。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么做应该也不算违背祖训吧。”青塘颤颤巍巍地走向山脚下的村落。
炊烟袅袅升起,云坝村各家各户都开始苏醒,错落有致的村舍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青塘踩着狗吠声进了家门,“娘……”她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句。初时不觉得这姑娘有多重,但背着走了一路,饶是她自诩身强力壮,此时也有点强弩之末了。
“青儿——回来了——”
听到门口的声响,一名模样酷似青塘的年轻村妇掀开厨房的门帘钻了出来。
女人看见青塘背上的陌生女童似是一愣,但很快收敛了神色,忙从青塘背上接过人,抱进了里屋轻手轻脚置于榻上。
“快去打盆清水来。”青母也顾不上叫女儿休息会儿,急忙吩咐道。
“嗳……”青塘也明白事分轻重缓急。
这鳞伤遍体究竟是何器所致?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歹人竟忍心对幼童下此狠手?
青母越是清理伤口,越是心惊,既是可怜这女童,又担心惹祸上身,旋即想到青塘,终是下定了决心。
敷了些伤药,包扎也已妥当,总算是能松口气了。青母自然要好好询问女儿一番。
青塘有些忐忑地回了母亲的问话,本以为虽说也算做了件好事,但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却没想到母亲只是问了在何处发现的此人,便打发了自己。
她仔细端详了母亲的面容,似乎并没有愠怒的迹象,反倒和往常一样,眉目平静,青塘便只当母亲这是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乃本能而已,遂放宽了心,去院子里的井边打了口水喝。
只要娘不生气,爹肯定也说不出二话。
晌午时分,在地里料理药材的青父也款款归家。
在闻听小女今日带了一伤患回家后,表现得比青母还要冷静。“既然把人带了回来,就自己负责照顾好她,切莫假他人之手。爹给你的吊坠可一直戴着?”
“戴着呢——爹你怎么突然就扯到吊坠身上了?”
“这吊坠可是咱家的传家宝,务必贴身戴好,切莫示于人前。”青父再次叮嘱道。
“晓得了,晓得了。”这话她都快听出茧子了。青塘把碗里的饭扒拉干净,又搛了一筷子青豆塞进口中才放下碗筷。
“那我去给她换药了。”
鸡汤的香味钻进回清的鼻腔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回清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泥筑的房顶,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床边不远处放着一篮子胡萝卜,再远些是一个简陋的小炉灶,上面正热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鸡汤。
“我这是在哪?”回清有些茫然。
她努力回想了一番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在秘境中有人追杀自己,紧接着她就一头扎进了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现在想来,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有人故意设下陷阱。
要说回清是何许人也,那好歹也是仙界顶级血脉出生,家世煊赫,虽说平时被娇宠惯了,没少干上房揭瓦的损事,但她其实和外界的接触并不多,自小只被允许在玄妙宗核心地界自由活动,往来的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长辈,鲜少同龄人。
这就怪了,她一小孩能得罪什么人?等等,她记得她跌入空间缝隙后好像受伤不轻。
回清急忙探查身体和丹田,还好还好,身体无恙——就怪了,她联系不上自个儿的神核了!在这凡俗之地,她要如何修炼!难道要转炼体!
仙神界仙神自诞生之初便孕育神核,此乃仙神力量之源。仙神依靠神核修炼,感悟天地造化,对世间万物的洞悉越深,神核的力量就愈强,神核产生的仙气就愈醇,产气的速度自然也愈快。仙神据此也划分了修为等阶。
对回清而言,在不能依靠外界获取仙气的此时,神核是她唯一的修炼依靠,更何况打架还靠它呢。
完了,她的全部身家都在神核里,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得过一穷二白的日子。
罢了,好歹神核还在,它就是累了,要休息一段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得弄清楚这里是哪。
正在这时屋外栅栏处传来说话声。“青塘,采药回来了啊,你那个远房表妹还没醒么?可睡了好些天了。真是怪可怜的,你说不管什么仇什么怨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就是说呀。蔡婶,蔡奶奶的头疼好些了吗,我这正好有药,等我进屋给您拿。”
“那可太谢谢了!”
不出意外回清和掀开门帘钻进屋子的青塘来了个四目相对。
女孩眉清目秀,衣着整洁。
“你醒了!”青塘惊喜道,“你先等等,我先将药拿出去。”青塘三步并作两步在床头背面靠墙的壁橱里拿上早就准备好的药包往外送。
院外一番寒暄后,去又复返的青塘揣着几条还沾着露水的刚摘的茄子进了门。随手搁在一边,便奔至回清床榻边,迫不及待地发问:“我叫青塘,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你父母呢?你怎么受的伤?”
面对“救命恩人”直勾勾的好奇目光,回清虽心感抱歉,但也不好和盘托出,对方似乎只是凡人,只好含糊道“我只记得自己叫回清,其他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看着低下了头的回清,青塘只当那段回忆对她而言太过痛苦以致她避而不谈,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宽慰道:“没关系的,你就安心在我们家住下吧。”
回清从青塘处得知此处名唤云坝村,地处三磬界中心域的中南方。青母做主对外宣称她是远方亲戚,走投无路投奔至此却被仇人追杀,受伤颇重。这倒让回清有些为难了起来,她的皮外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凡人的药物对她也没什么用处,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不过也算是了解到这地是仙神界登记在册的一个下界。
于是试探问道:“青塘姑娘,你明天上山能带上我吗?”
青塘自然不同意,她伤势颇重,昏迷好些天了,才醒来,根本不适宜剧烈运动。
“我想去你找到我的地方看看,我娘亲临行前给我的镯子不见了。”哪有什么镯子,从没听说仙神会和神核失联,她所有东西都在神核里揣着。
见青塘面露难色,回清只好双臂环胸,借着遮掩用力掐自己手臂,面上露出悲痛神色。
“好好好,我带你去,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马上提出来!”青塘果然不忍心。
罪过罪过,利用了你的善良,不过她得为自己能下床活动找个藉口。
才勉强了人家,回清也不好意思追问太多,只好借伤装作精力不济的样子,青塘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便也离开了。
回清当然不可能等到明天再去探查,古籍有言仙神血散逸恐会带来灾祸,她得确保自己的出现没有带来什么不良后果。仗着神识,回清已经摸清了这村子有几户人家、村子周围的地形以及青塘脖子上垂挂的神器。
她很确定她知道这是什么神器,但不知为何,无论她怎么回想,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她的探查,回清本能感觉到不妙。
此事暂且不表,日后自有定论。
且说这一日终于捱到了月上眉梢、夜半三更时分,青家小院一派祥和安宁。确定院内三人终归熟睡,回清一个鲤鱼打挺蹦下了床,哪有半分先前病恹恹的样子。一个飞蹿出了院子,只见地上一片落叶被吹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后缓缓落下。
回清脚步轻点,在几间屋舍房顶间腾挪转移,不怪她不凭虚御空,实在是憋得久了得活动活动筋骨。
循着自己的气味,这说法怪奇怪的,让她不禁联想起妖兽标记地盘的方式来。呸了自己一声,回清很快便来到一棵樟树前。照青塘的说法,她是在一棵樟树下发现的她,可青塘也没说这树是得有七八人合围才堪堪抱得住的千年古树,是习以为常,还是……
自己身上受了伤带着血迹,又是遇上雨季,这血别是流到地里去了。回清蹲下身子一手撑地,感应着自己的气息,突然,毫无征兆地脖颈一疼,身子就这么软软地倒向樟树。晕倒前才恍然大悟,这哪是什么千年古树,明明是万年王八树,那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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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