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也提剑上前,先向皇帝行礼,然后对着沈巍庭一抱拳:“三弟,得罪了。”
话落,挽起一个剑花便向沈巍庭攻去。
原本烈王沈巍庭是所有皇子里武艺最高的,但是经过昨晚的合欢酒和后面的……运动,现下能发挥几成本领就很难说了。
而太子沈巍延素来勤恳,刻苦扎实,每一寸精进都是靠着汗水和苦练换来的。
他的武艺虽不及沈巍庭,但胜在一个稳字,一招一式都稳扎稳打,攻守兼备,即使是平时的沈巍庭想要轻易战胜他也并不容易。
太子的剑势如破竹,少顷,已至沈巍庭面门。
沈巍庭横枪格挡,火花迸射。
太子撤剑旋身,剑尖横扫沈巍庭下盘。
沈巍庭撑枪后跃,太子挑剑连刺,速度快如疾风,剑尖直逼沈巍庭胸口。
沈巍庭以枪抵剑。
但太子的剑硬是从枪杆上一路刺划,带起尖锐的剑器摩擦声和四射的火花,直冲着沈巍庭的要害破风而去。
白羽皱起眉头。
太子一向温和谦礼,宅心仁厚,平日里与其他皇子过招,基本都是以守为攻,剑势平缓且留有余地。
但今日他与沈巍庭比试,招招狠厉,剑剑破风,大有要与对方一决生死的态势。
白羽不由地有些诧异,甚至连身旁的帝王也发出了质疑。
“太子最近都是如此?”
帝王用眼角余光瞥他一眼,接过宫女手中将将吹凉的清茶,喝上一口。
白羽赶紧上前,躬身:“倒也不是,只是太子的剑今日似乎……尤为凌厉。想必是因为陛下来检查功课,殿下格外重视的缘故。”
帝王又瞟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比试仍在继续。
太子攻势越加迅猛,沈巍庭初时似乎只想随便应付则个,此时也认真起来,回枪旋刺,气势如虹。
二人真刀真枪地比拼了好半晌,眼看胜负难分,双方都有些打红了眼,渐渐不留余地起来。
这时,皇座上的帝王伸出笼在明黄衣袖里的手,拍了拍。
“好了,延儿、庭儿,最近武艺练得不错,就到这里吧。”
演武场里剑器撞击的声音立即停下。
太子与烈王卸下手中招式,走上前对着帝王一拜。
“是,父皇。”
皇帝冲他们挥挥手。二人尽皆退下。
皇帝又示意众皇子继续练习。
演武场里很快恢复热闹,出招声、脚步声、剑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皇帝微侧了头,勾勾手指。
白羽心领神会地上前,狗腿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他:“众皇子武艺精进神速,朕心甚悦,爱卿功不可没。”
白羽一听,这是要赏的节奏。
心头狂喜,赶紧躬身拜礼:“陛下谬赞,臣略尽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快赏我,快赏我!金银玉器不嫌多,布匹良驹我也可以拿去换钱!
他在心里狂喊。
“爱卿过谦了。”
皇帝挑眉,冲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低头转身,取出一个蒙着黄色锦缎的盘子。
皇帝不疾不徐地开口:“最近各地刚上供了一批果品,其中以河南的牛心柿最为鲜甜,后宫那些妃嫔都喜欢的很。朕听闻少傅也喜甜食,便赏一些予你尝尝鲜。”
太监端着盘子走到白羽面前。
白羽如遭雷击,也不知是怎么伸手接的盘子。
柿……柿子?
我的金银玉器呢?我的布匹良驹呢?
太监见他接了赏赐后毫无反应,伸手戳戳他,小声道:“快谢恩。”
谢你个……算了,辱骂九五之尊是杀头的大罪。他还不至于狗胆包天。
但是,白羽曾见皇帝随手赏个宫人都是锦缎玉器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柿子。
总有一种被嘲讽的感觉。
好在,被嘲讽也不是一两次了。
上个月陛下赏了他一个饭桶,上上个月是一只牛皮酒囊,意思很明显,酒囊饭袋嘛。
这次好歹是个贡品,也算是有质的飞跃了。
白羽想到这里,哭丧着脸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谢陛下赏赐。”
皇帝很是满意地欣赏了一番他哑巴吃黄莲的表情。
拂袖,起身,摆驾回宫。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脸上还带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白羽看着浩浩荡荡的宫人跟在皇帝身后缓缓离去。
心里欲哭无泪。
总觉得皇帝检查皇子武艺是假,戏弄嘲讽他一番才是真。
好容易当日的武学授业结束了。
白羽捧着一大盘御赐的柿子,生无可恋地向宫门走。
“哟,白少傅得了陛下赏赐啊,恭喜恭喜。!”
路上,总有些没眼见力的宫人或下朝的官员过来道贺。
白羽懒得理会他们,只把盘子上的明黄锦缎一掀:“陛下御赐河南牛心柿,来一个尝尝?”
他道,脸上带着“送葬”式的诚恳笑容。
闻言,道贺的人们皆惊得连连摆手,口中一叠声道:“陛下特赐给少傅,我等岂敢消受,告辞,告辞!”
说着,一个个跟兔子成了精似的,三两次下就蹿没影儿了。
白羽端着沉甸甸的柿子,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宫路,穿过长长的回廊,终于走至一处鲜少有人经过的小路。
懒惰如白羽,趁四下无人,立即把那一大盘御赐的柿子丢在地上,双手握拳敲击拍打酸软的胳膊。
刚敲几下,旁边的假山后有刻意压低的对话声传出。
白羽赶紧停下手中动作,把耳朵贴在假山上。
开玩笑,他最喜欢听别人的八卦,尤其躲在假山后说的话应该更加隐秘有趣吧,想想就刺激。
白羽的耳朵瞬间竖得溜尖。
只听假山后一个人说:“昨夜你可去了少傅的住所?”
少傅?白羽摸着下巴。
宫里少傅众多,光教授皇子们四书五经,诗词书画的少傅就有一十二人,就这还没算上教授武术军法的少傅,他们说的是哪一个?
“为什么这么问?”另一个不答反问。
“我在少傅房里发现了几件衣服,看尺寸和你很像。而且衣服上绣着烈焰祥云,我记得你的衣服上就经常有此类刺绣。”
“所以?”
“所以你去少傅房中所为何事?又为何散了一地的衣服?”
“这点,恕皇弟不便回答。我觉得皇兄若真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少傅,或许他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弟,你……”
“皇兄,如果没有别的事,皇弟还有些课业没有完成,就先告辞了。”
“……”
假山后很快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接着,另一个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白羽靠在假山壁上分析这二人对话。
总觉得带着点熟悉的怪异感。
不过,三弟,皇子里会被叫做三弟的只有三皇子,沈巍……
“在想我?”
白羽冷不丁被人抱住。
他吃了一惊。
自己想八卦想的太入迷,竟没注意到有人从背后接近。
白羽向后看去,沈巍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臂环着他的腰,绕了一圈。
“你刚才听见我和太子哥哥的对话了?”沈巍庭蹭蹭白羽的脸侧,问他。
白羽下意识避开他的亲昵:“刚才另一位是太子殿下?”
“不然呢。”沈巍庭不满他躲闪的动作,冷哼一声抱住白羽的头,扳正他的脸与自己紧贴在一起。
“太子哥哥似乎发现了昨晚的事,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白羽吃了一惊。
“发现了?没有吧,他不是只发现了你的衣服?”
白羽暗暗使力推拒对方的胸膛。
“我的衣服在你房里这本身就很难解释。”
沈巍庭感受到他的抗拒,两手勒得更紧,几乎把自己rou进对方身体。
“你只要说你昨夜喝醉酒进错了屋子便可。太子殿下就算不信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白羽被他勒得生疼,手心聚了内力扒拉他一下。
沈巍庭被扒拉地摔坐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羽:“你推我?”
控诉的小眼神仿佛白羽是始乱终弃的陈世美。
“疼。”白羽移开眼,吐出一个字廖作解释。
“哦,”沈巍庭脸色立即缓和,爬起来又抱住他:“那我以后不抱那么紧了,这样你就不会再疼了,对不对?”
他说着,还把脸埋进白羽的脖子里,深吸一口气。
白羽垂着眼睛。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烈王这个小屁孩儿似乎误会了什么。
“烈王殿下,”他开口:“昨夜是你醉了酒,而我作为你的师父,帮你解酒罢了,仅此而已。”
烈王沈巍庭依然埋在他的颈间,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嗯”字,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家养的猫儿。
白羽见他这副反应,便知道他还是没明白。
只得再下一贴猛药。
“也就是说,昨夜不过是一次意外,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仍然是师父与徒弟,少傅与皇子的关系,再无其他,明白吗?”
沈巍庭半晌没答话。
只是他胸腔里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从热烈逐渐冷却。
而他的手臂更是从最初的柔软,变得僵直,最后青筋暴露。
“你再说一遍!”
他突然大吼一声,把白羽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万一招来了其他人,我们这样搂搂抱抱的,叫别人怎么想?”
白羽查探一番,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
“你现下还有心思管别人怎么想?你怎么不问问我作何想法?”
沈巍庭忽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白羽。眼里不复方才的柔情似水,而是恢复成平日里三分凉薄,七分冷傲的模样。
“你做何想法?嗯,我也可以听听。”
白羽直到沈巍庭恢复平日里那副模样,才算松了口气。
方才他粘人猫狗一样的乖顺模样,真真让他接受不能。
沈巍庭听出他语气里的满不在乎,眼神更阴沉了一些。
他盯着白羽的脸看了半晌,忽的哼笑一声,开口道:“我在想,如果我让人散布,白少傅与皇子在宫里春风一度,被fan红浪,你觉得别人会如何揣度?你又觉得父皇会如何处置?”
白羽被他的话炸地腿脚一软。
“烈王殿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沈巍庭冷笑着,逼近他:“你觉得我哪一点像在开玩笑?”
“但是,若真是如此,烈王殿下的名声也同样会受损。”白羽垂死挣扎。
沈巍庭嗤了一声:“皇家自古多风流,我一个皇子和人风流huan好,即使那人是男子,是少傅,也不过一段风流韵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对白将军你,可就不同了,你白家将门之后,几代忠臣,你的太祖父和祖父尽皆为我大焱战死沙场。若是被人发现你与皇子有染,即使父皇不降罪于你和你的家族,只怕白家近百年的声名也将毁于一旦,白氏一族将再无颜立于朝堂之上,更无颜面对天下苍生的口诛笔伐。”
白羽一滴冷汗落下来。
烈王说的没错,如果此事被揭穿,被世人口诛笔伐,唾弃辱骂的,只有他,和白氏。
“那烈王殿下的意思是……”
他必须弄清对方的目的。
“我的意思?”沈巍庭俯下身,将白羽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的眼睛掩在阳光的阴影里,却仍然亮的吓人,像是某种专门出没于暗夜的猛兽,危险,嗜血,却又善于捕捉。
“我只想要少傅做我的禁luan罢了。不过是往床上一躺就能挽回白家百年声名的事,不知少傅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