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轩睁着含泪的双眼迷茫地看看沈巍庭，再看看白羽，正要开口，一道声音插进来：“你和少傅什么关系？”
太子手持一柄银色长剑走过来，他的额头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显然刚刚结束练剑。
太子的目光越过白羽和沈巍轩，直直地射向沈巍庭：“三弟，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向来温润清朗，令人如沐春风，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非常冷硬，眉宇间还暗藏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怒意。
沈巍庭不甚在意地对上太子的目光：“字面上的意思。”
他道，随手紧了紧手上的黑金护腕。
“按你的说法，少傅对你与我们不同？”
太子的目光分毫不让。
沈巍庭好整以暇地整理好护腕，脸上忽的泛起一个笑：“太子哥哥，这个问题，你不觉得问少傅更合适吗？”
白羽正准备倒杯茶坐锦榻上看他们三人如何闹腾，最好再弄盘糕点啥的。
忽然被沈巍庭点名，白羽讪讪地把手里的茶壶又放回去。
“那什么……”
他刚开个头，二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目光里都明晃晃地写着“好好回答，回答的让我不满意今天这事儿没完”。
白羽摸摸鼻子：“其实吧……”
其实了半天，他本来想说“你们在我心里都一样重要”，以此来和个稀泥。
但沈巍庭却在别人看不到的方位，刻意挑起剑眉，嘴唇张合，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白羽一眼就看出他说的是一个“琴”字。
好家伙，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琴渊还被扣留在监察司，他派人去捞了好几次，全被客气地请出来，只暗示说“上面”有人要彻查此事，实在无法通融云云。
上面指的是谁，经过上回在监察司的一番“游历”，白羽自然是心知肚明。
如今沈巍庭故意提醒他这茬，摆明是要以此为要挟，迫他在太子面前承认待他与别人不同。
白羽有时候真搞不懂烈王这个弟子，时而看似城府颇深，冷厉狠辣；时而又像个要糖吃的孩童，非要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仔细思衬了一番，好容易理出了个折衷的说辞，正要开口，一道尖细的声音压过演武场里的嘈杂，九曲十八弯地传了过来。
“奴才给太子和各位皇子请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各位殿下福寿安康～”
听到熟悉的音调，在场的众人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薛城。
薛城甩着浮尘，身姿摇曳地领着一群身着铠甲的武将走进来。
一抬头，看见太子和烈王正围着白羽，双方目光就差在半空中激出火焰。
薛城素来与白羽交好，他扫了一眼白羽左右为难的表情，一扭腰身，摇到太子和烈王中间，掐起兰花指道：
“哟，太子殿下和烈王殿下怎么站在门口？难不成是专门在这里等奴才来宣旨的？哎呀，真是折煞奴才了。”
一番话听起来既表达了“你俩别杵这儿挡路”的抱怨，又谦卑恭顺，叫人挑不出毛病。
白羽在心里给他叫了个好。
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甚至和薛城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太子首先收回视线，转向薛城道：“薛公公，我与烈王方才在讨论武学之道，正想向老师请教对错，公公便进来了。”
“哦，原是如此，太子与烈王殿下的论道之心实在令人叹服，咱家回去定向陛下禀明。”
太子虚告了一下双手，算作言谢。
“不过，薛公公带着一群武将，是要宣什么旨意？”太子问。
薛城把浮尘甩到一边手臂上搁着，让开一步，露出身后一排身穿铠甲的武将道：
“这些人啊，都是今年新晋武将中的拔尖人物，陛下有心磋磨提升各位皇子的武艺，便差了这些武将来给各位殿下做个陪练。”
众人了然。
各位皇子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谁陪练不是陪练，顶多这些人武功高点，力气大点，跟他们对练可能会更加辛苦，不过相对的，武艺提升应该也会更快。
所以他们对于这群武将，自是欢迎的。
但一直担任着陪皇子对练喂招之责的少保和侍卫们便不这么想了。
他们有的还没放下剑，有的正陪在皇子身边等着上手，此时看见这么一排孔武有力，身穿铠甲的武将，又听到了大太监薛城的传话，心里都咂摸出点危机感，连带着眼神也变得不那么友好。
有个少保仗着平时跟白羽比较熟，摸到他身边小声道：“少傅，陛下这是何意，是要换了我们？”
白羽看他一眼，拢手道：“武将终归是要去军中或是沙场的，又如何会留在这宫闱之内？”
言下之意就是让对方放一百个心，这些人也就是呆上一阵子，后面肯定拍拍屁股滚蛋。
白羽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武将都是练家子，蚊子随便哼唧一声都能给你分辨出个公母来，别说白羽这么一段不短的话语。
当即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武将跨出来，对白羽一拱手道：“白将军所言甚是，武将的归宿是军中，是沙场，白将军也是行伍出身，为何却囿于这皇城之中，耽溺于软玉温香，纸醉金迷呢？”
他这番话说得直白，几乎是在骂白羽了。
白羽身后的皇子里立刻就有一个冲动的脱口而出：“说得什么话？就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还敢跟我们少傅叫嚣？”
那武将见有皇子出来回护白羽，瞬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直接膝盖一软半跪下来，垂头道：“殿下息怒，是末将失言。”
此时，不仅这位出头的武将，其他随着薛城过来的武将心里也都在揣度：
平日里总听到一些关于这位白少傅的负面评价，以为是个不受待见，徒挂虚名之辈，心里不免存了几分轻慢。
但是如今看来，皇子们似乎很是爱戴这位师父？
难道关于白少傅荒废武艺，惰惫军务，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的传言有虚？
这时武将中又有一人上前一步。
那将士比之前一个还要魁梧些，但面目却十分年轻，浓眉大眼，目光如炬，看上去英武非凡。
武将先冲太子和众皇子见礼，最后才转向白羽，虚虚抱了一拳道：“诸位殿下见谅，行伍之人说话不知轻重，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殿下和白少傅海涵。”
武将的话音刚落，白羽身边一个侍卫突然咦了一声，小声道：“那不是宣武侯家的世子吗？今年也入选武将了？”
白羽心下一动，宣武侯世子啊……
武将为前一人打完圆场，并没有退回去，而是仍然朝着白羽的方向道：“末将昔年曾听家父提及，白少傅少年英豪，16岁奔赴沙场，19岁便受封御北将军。末将心甚慕之，不知今日可有荣幸向少傅讨教一二？”
白羽闻言，面上神色未变，心里却连啐了好几口。
宣武侯夸他少年英豪？骗鬼去吧。
每回在路上遇见，那中年发福的宣武侯都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偶尔擦身而过时还要故意与旁人说上几句：看白羽那竖子，好好的人不当，非要滚在泥里做狗！
所以宣武侯世子说的什么敬仰，什么讨教，其实不过是觉得他德不配位，想要当众击败他叫他出丑的托辞罢了。
然而宣武侯世子的邀战却引起了众皇子的兴趣。
他们也曾听过白羽当年的事迹，但是这几年白羽在教授他们武艺的时候，甚少亲自下场，偶尔执剑也不过是笔划演示一二。
几年间，竟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与人交手，因而，众皇子也很想知道白羽的身手究竟如何。
于是白羽还未来得及回答，便有几位皇子跳将出来替他应战道：“比就比！难不成我们少傅还怕你不成？”
白羽：“………”
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徒弟。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得罪了，白少傅，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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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来自武将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