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心急啊。我的手段可比你想得要多的多。本来不想让你去监察司,但既然你上赶着,那我也不妨带你去走一遭。正好让你尝尝我审讯犯人的花样,怎么样,期待吗?”
白羽眯起眼睛。
他竟然忘了,烈王的母亲是已故的前大焱皇后—姜皇后。
虽然姜后已故去多年,但姜后的母家一直是大焱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
三公九卿,六部十二司,几乎处处都有姜家的势力。
更遑论,现今统领大焱三省六部的左丞相姜显豫,正是烈王沈巍庭的舅舅。
如今看来,这中央监察司也早已成了姜家人的囊中之物。
难怪乎原本只是刑部小吏的薛义能在短短几年内平步青云成为监察司正,原来他的背后是姜家。
白羽心思千回百转,烈王沈巍庭见他不答话,也不出声。只是身体紧紧地贴在对方身上,拇指轻轻摩挲着那张让他百看不厌的脸庞。
他用一双深沉晦暗的眸子牢牢盯住面前的人,仿佛只有这样,对方才不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抑或者弃他而去。
马车飞驰,带起一路烟尘滚滚。
监察司的大门很快矗立眼前。
白羽活动活动手脚,跳下马车,先研究了一会儿监察司门口的石狮子,又嫌弃了一下朱红漆柱上“纲正风清”的楷书题字,转身看向薛义:“这就是传说中监百官,正朝风的监察司?”
薛义不太想搭理他,抬起手朝门上牌匾指了指。
意思你不会看字啊?
白羽抬眼看看匾额,又摸着下巴沉吟一会儿道:“看着有点穷酸啊,像个穷乡僻壤的腌臢破庙。”
薛义当即沉了脸,铿的一声抵开刀柄,露出小半截闪着寒芒的刀身。
见过哭天抢地被拖进监察司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敢在监察司门口大放厥词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时烈王沈巍庭也从马车下来,他的目光先落在白羽身上,然后稍微偏转,瞟了一眼薛义手上刀,眸中忽的划过一丝冷厉。
薛义瞳孔一震,悄悄收刀入鞘。
其他从清风楼带来的人此时也陆续下了马车。
琴渊面覆白纱,神态自若地走下车来。
白羽远远望见,微笑着迎上去,将美人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满脸讨好道:“秦美人一路可安好?”
琴渊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嗯,还不错。”
“那小人扶您入监察司一游,如何?”
琴渊忍不住勾了嘴角,纤纤玉指在他额上轻点一下道:“别贫了。走吧。”
二人旁若无人地牵着手步入监察司大门,身旁的监察司官吏一个个跟吞了鸡蛋似的,嘴巴张得溜圆。
监察司众人:见过**的,没见过在监察司门口还能这么打情骂俏的,也是涨了见识了。
薛义下意识地偏头眼看了看烈王,只一眼,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位年轻的王爷,面色如草原,目光如饿鬼,盯着那两人交握的手指,表情阴狠地像要生啖其中一人的血肉。
薛义收回目光,又瞄了一眼白羽牵着琴渊的背影。
心想这白少傅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惹上这尊煞神还不自知,也真是作得一手好死了。
*****
监察司里九曲十八弯,除了公开审讯的明堂和官吏阅宗的机要房,其他均是一间间独立的审讯室和关押室。
清风楼的其他人被分别带至几处不同的审讯室,轮到琴渊时,白羽牵着琴渊的手便要跟进去,监察司两个官吏左右各执一佩刀,拦住他去路道:“监察司审讯,单人单审。”
琴渊回首捏了捏他的手心,而后松开:“没事的,不用担心。”
他眉眼弯弯,似乎早有应对之策。
白羽回他一个了然的笑,松开手臂背到身后,对旁边的官吏道:“那就劳烦二位带路去我的审讯室。”
通往各个审讯室的甬道狭窄幽长,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步落在青石地面上激起的沉闷且空洞的回响。
或许是为了让步入这里的人产生天然的心理恐惧,整个通道内无一盏明灯,只在各个转角处插一柄熊熊燃烧的火把廖以照明。
白羽踢踢踏踏地走在昏暗的甬道里,大约是觉得甬道漫长,他有些穷极无聊,便开始撩拨身边两个小吏。
他从人家贵庚问到家里几间房几亩地,最后连家里母猪一胎生几个猪仔都套出来了。
两个小吏面上流汗,心里流泪,究竟是他们监察司审人,还是他白少傅查户头啊。
在两个小吏就快被他问晕过去的时候 烈王沈巍庭快走几步,黑着脸,拎起白羽的后领就进了最近的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哐啷一声被合上,合上的瞬间里面还传来白羽的叫喊声:“快来看哪,烈王欺师灭祖啊!”
两个小吏各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不约而同地长呼一口气。
刚呼完,只听身后也有人发出同样的呼气声。
二人回头,只见监察司司正薛义,挺直脊背,神情一本正经地盯着他们。
“看什么看,烈王亲自审讯,你等随我回避。”
两小吏战战兢兢对视一眼,应声道:“是!”
*****
沈巍庭拎着白羽一路走到审讯室最深处的刑架边。
“你干嘛?还想对我用刑不成。”
白羽挑眉道。
他嘴上这么问不过是揶揄对方,其实心里认为沈巍庭绝不会对他用刑。
一来他不过是违反了官员不能去青楼的律法,不需审问,也不需供状画押,自然也就用不上刑具。
二来,以他少傅的身份,想要对他用刑需上报三司,圣上朱笔御批才可,况且沈巍庭身为他的弟子,更没有随便对他用刑的道理。
这些道理他知道,沈巍庭更清楚。
但他并没有停手,而是快速从一旁的刑具堆里随意拈出两根拇指宽的麻绳,三两下缚住白羽的两只手,分别吊在刑架的两端。
白羽有点懵,“你绑我做什么?”
沈巍庭不答,又抽出两根麻绳绑了白羽的两只脚。
待把白羽呈大字型绑缚在刑架上后,沈巍庭才抬起头,一双眼睛极暗极沉地盯着白羽。
“你上马车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审讯犯人的花样。”
白羽愕然一秒,下一秒直接被气得笑出来:“耍宝也不带你这么玩的啊,行了,老师相信你审讯能力很强,花样也很多,快给我松绑吧。”
白羽晃了晃被吊着的手脚,理所当然地指使沈巍庭给他松绑。
但沈巍庭一动未动,只是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着白羽。
眼里的眸光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隐忍。
“白羽,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突然开口问。
白羽莫名其妙:“当然是弟子啊,”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皇室弟子。”
沈巍庭咬牙,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那琴渊又是你的什么人?”
白羽抬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屋顶,然后收回视线:“算是红颜知己吧,但他也有可能只当我是个恩客。”
“所以你每次去清风楼都是去找他?”
“差不多吧。”
沈巍庭的双眼突的染上一片血红:“你跟他shui过?”
白羽顿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有吧,有点败坏琴渊的名声。
毕竟清风楼的掌柜兼头牌,向来是以卖艺不卖身,千金难买一笑闻名的。
说没有吧,又不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整天面对一个绝色倾城的大美人,却跟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这要是没问题说出去都没人信。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烈王沈巍庭笃定他与琴渊有染,当下差点拔剑冲出去。
白羽见他面色不对,叫住他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该不是犯了什么疾病吧?”
沈巍庭抬起眼,狠狠地瞪视他:“是,我是犯了疾病,犯了病才会喜欢你这种朝秦暮楚,毫无节操的混蛋!”
什么意思?
白羽一头雾水:“你怎么还骂人啊?”
不过他说喜欢,他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弟子对师父的敬重吧。
想到沈巍庭平时对自己最是冷淡,但其实内心对他还是喜欢且敬重的,白羽不由放缓了口气,开始循循善诱:“巍庭啊,有疾便要及时医治,你看看你,最近这么易怒,这样不好,不好。来,先帮为师把绳子解开,师父好好开导你一番。”
开导NM……
沈巍庭忍住骂人的冲动。
他呼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白羽跟前。
白羽眉开眼笑地等着他解绳子。
沈巍庭却紧了紧他手脚的绳结,刻意凑到他耳边道:“白羽,不,我决定以后在这种时候就叫你师父了。”
白羽刚想问是哪种时候,沈巍庭一口咬住他的耳垂。
“你说本王有疾,没错。但你知道吗?本王的疾病就是你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可是对师父日思夜想,谁知,你竟与勾栏院那等腌臜物件纠缠不清。既然师父如此不懂洁身自好,那本王也不必客气,今日便使出十八般武艺,让师父往后只敢念着本王,再也没有胆子随意去勾搭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