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念慈。”
她正沉浸在他温柔的呼唤和体温萦绕出的宁静深邃之际,耳边却蓦地传来一声低问。
“你的孩子真的是赵敏的吗?说不定是我的呢?”
原来他鼓励她生下孩子是因为他抱了一丝孩子是他的希望——惊愕过后,无忌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心中随即掀起冰冷波浪。
她一把把他推开,冷下脸,“我当然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
“好吧。”不悔脸上流露出复杂幽晦之色,但很快他眉目化柔,略带苦涩道:“我已让胡大夫为你准备了药浴——子母汤,有安胎之效,现在就去泡吧?”
“我不需要安胎。”
“你需要的,”他把头凑到她耳边低语,声音野性,笑容邪气,“晚上,我们会很激烈。”
浴室。
无忌被侍女脱得精光送入浴池之中,脚上依然有脚链,在水中行走,像带着叮叮当当响的钥匙。
浴池是一个小型的游泳池,暖水清澈,热气袅袅,夕阳透过纸窗洒在池中,波浪绰约。
她把头沉入水中,金光中一片朦胧,暗香浮动,水边一个人影,身姿挺拔,却有萧索孤寂的气质,是不悔进来了。
池面虽然铺满花瓣,但信步走在池边上的人轻易能一睹水下的风光,她头抬出水面呼吸,双手交抱护在胸前,身子往花瓣最多处游去,绝不让边上的人占一点便宜。
“我洗好了,给我拿衣服来。”
这要求十分合理,但不悔的摇头表明这要求没有实现的可能,他用眼神指了指离池子两米远的毯子,仍叫她披毯子。
坏小子!
无忌气得用手掌拍起池水泼他,他也不避开,反而直勾勾地看她失守的胸前。
算了,毯子就毯子吧,恼火的少女刚想起身,又意识到从水池到毯子的那段距离仍会走光,只好又缩回身子呆在池中,瞪着他。
男子的目光在她胸前流连许久后,唇边的笑容逐渐敛去:“其实这水里是堕胎药,不是安胎药。”
她凝望着他,内心情绪翻腾。
他刚才不是说不介意吗?怎么又要堕胎?她的思绪即将进行到大骂他用心太险恶这一步时,又听不悔玩味地道,“不起来了?看来你果真没怀孕。”
正常孕妇听到自己泡的是堕胎药后想必会吓得从水中跑出来,无忌反常的反应让他知道了真相。
呵,原来是在试探她,如果真怀孕了岂不是要被他吓死?无忌心下腹诽,面上黛眉一轩,无奈坦白:“对,我没怀孕。我不喜欢你了,你是个卑鄙小人,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了,你快送我回明教,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悔也不生气,只是沿着水池踱了两步,眼睛闪着狡黠往她水面下的身子瞟,其中还有撩人的**。
少女被他盯得心砰砰跳,想赶紧找个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便道:“你未来的妻子应该是姓殷的,也许殷六叔有什么侄女或者女徒弟可以与你相配,做你的佳偶。”
她开了个玩笑,以为他最多会反唇相讥,哪知他脸色乍然沉了下来,眼睛圆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该不会真的跟殷六叔有什么吧?无忌开始忐忑不安时,他的眼睛恢复了幽深和魅惑,笑道:“你要嫁给赵敏,殷离怎么办?你也答应过要嫁给他的……周子若好像也和你有婚约?”
无忌舒了口气:“他们嘛,我在成婚之前还是可以和他们做朋友的。”
不悔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搂搂抱抱的朋友?”
这话也太小人了,无忌生出一丝厌恶,她手遮住胸口,从水下走近不悔,脸上沐浴夕阳的光芒,像一个圣神的女皇庄严宣告:“只要你情我愿,有何不可。别以为只有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东食西宿只关乎地位,无关性别。”
她对世俗规章的不屑一顾没有得到应有的赞誉,不悔态度嘲讽。
“你想学阴山公主收面首?”他的笑容扩大,“那你知道阴山公主的下场吗?”
无忌眼眸有些茫然地转了一圈:“和容止快乐地在一起?”
她无知,不悔也懒得解释,简略地道:“她因放荡污浊,不容于世,年纪轻轻就被臣子处刑,死得缓慢而痛苦。”
无忌一愣,随即明白不悔说的是历史上真实的阴山公主,想了想,她带着优越感自豪地道:“真可怜,她不像我这样幸运——有赵敏会护着我。”
不悔不屑,“可惜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会为我放弃王位,归隐山林,厉害吧。”
不悔气不打一处来,动之以情不起作用,他要晓之以理,让她自己权衡利弊。“如果明教教众得知你同舟敌国,你会怎样?”
无忌摆出宠辱不惊的笑脸,“那时候我早就卸任教主了,赵敏也不再是世子了,我们逍遥世外,不需要教众应允。”
跟赵敏在一起才是属于她的人生位置,况且她整日游手好闲、不治教务,教众们应该不会强留她吧。
“明教教众可是很爱管别人闲事的。”不悔继续挫她的傲气。
“我和赵敏会远走他乡,不让教众们找到。”
“普天之下,哪有明教找不到的地方?”
无忌不满地拧眉,她想要去实践一份圆满的爱情,他却非要告诉她有的细节非人力所能控制。
“明教教主可以死得轰轰烈烈,却决不能当蒙古王爷的笼中雀。在你和赵敏逃走之前,那些曾和你指天盟誓的人就会将你视作叛徒,若有你怀了蒙古人孽种的谣言传出,教众们一定会把你烧死,用圣火清洁你的身躯。”
无忌微微张了嘴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群以信念聚集起来的人,能不能轻易被一句一别两宽打发?
一个人的期待不算什么,成千上万人的期待却可以汇聚成火山的熔岩,叫她看见明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是可以焚烧异徒势力的疯狂力量。
未来的幻想被不悔的话翻开了新的一页,无忌的心头萦绕出明教教众举着武器喊杀叛徒的情景。
好可怕……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强压下了心中的不详感,她恨道:“你休吓唬人,明教大多数人都是通情达理、惩恶扬善的,不然我也不会成为教主了。”
“那你要不要试试,我送你回明教,让胡大夫假传出你怀孕的消息,看他们是为你开心,还是会认为你在暗中谋划归降元廷?”
不悔嗓音低沉盈柔,言语间却有预言家的笃定和傲慢,落在无忌心上,真像一盆满满的冰水,激得她身上一寒。
“我没怀孕,行了吧,你别无聊了。”她心虚地结束话题,并告诉自己遵循原著不可能有差池。
“那我们聊点有趣的话题。你在赵敏身边时,有没有想过我。”他笑意微微加深,眼睛里盈满了期翼,像满树桃花绽开,让她感到有一种无形之力吸引了她的目光。
真好看啊,可惜她已经答应赵敏了。
撇过头,她没好气地说:“没有没有没有!”
不悔笑魇不变,“说谎的话,身上会有不字哦。”
无忌顺着他冷睨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口,心脏位置一个粉红的“不”字赫然映入眼帘。
啊!
周身一瞧,两只手臂、腰腹,甚至连腿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不字,淡淡的字形,像是晕开的颜料一样蹿在了晶莹白皙的皮肤上。
“你干了什么!”
不悔唇边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在她的圣火力损伤自愈之前,他不在乎她和谁在一起,但现在她已经痊愈,不会于无意识的状态下使用圣火力,他又可以回到她身边了,他要独占她。“以后跟你亲近的男人,都得过我这一关。”
少女气得两眼发直,当真变态又小器才是他的真面目!
“你这坏……”她大吼,急促的骂声险些让自己岔了气,“混账,快给我消除。”
她作势要把他拉下水来揍一顿,他的脚却像铁杵一样站稳,接着他蹲了下来,伸手捏住她纤巧的小脸,眼中有幽隐的银佚。
“我们去卧室消除。”
对他的情.欲有了细微的感知,无忌桃腮微晕。
“王姑,给姑娘收拾起浴。”
放开玉手,他下令命门外的侍女进来伺候,体型微胖的姑姑进来后却向不悔道:“周少侠到了。”
不速之客让不悔不悦,“让他在议事厅等着。”
“周少侠说他要把那位带走。”
诉心楼之后不悔不再向无忌隐瞒他与周子若的同道关系,但侍女依然按孙琎交代的,隐去话中“那位”的身份信息。
不悔闻言眼中光芒一闪,转向无忌道,“我去会会你子若哥哥,很快就来找你。”
男人身体潇洒地走到了门口,却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向少女投报灼热目光:“**一刻值千金,你可别泡得太久了。”
这句话撩得她心跳加速,待心跳平复下来后,她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寻找议事厅。
周子若手里有倚天剑,倚天剑能斩断脚镣,她得赶紧去找周子若。
园子中的守卫只有零星几人,不悔因为给她戴上脚镣后放松了警惕?少女转念又想甩开身后远远跟着的孙琎,径自寻找可以突破的出口。
夕阳将花园染成了金色,她像个匪谍一样走过花圃,看见湖边有一个秀逸的女子背影。
这里怎么会有女孩子?
好奇心驱使,她走近少女,从侧面看,那少女十八、九岁年龄,穿黄粉襦裙,头上发髻精巧繁丽,戴一只玛瑙牡丹钗,明眸皓齿,容貌清丽,身材很瘦,跟张无忌富有肌肉的瘦不同,是一种金枝玉叶的瘦。
这个园子不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这个想法让无忌心头不快,她想要上前去问询这女子的身份,又顾念自己披个毯子,跟人家的锦衣华服相形见绌,遂转身往回廊上走。
“姑娘,请留步。”女子却唤住了她。
无忌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她春山拂风般的笑容,顿觉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怜惜,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与她说话。
“你是谁?”无忌先开口。
“我叫雁儿,你呢?”女子声音甜糯,江南女子风格,“你怎么披张毯子?还被锁了脚踝。”
雁儿惊奇地看着她的双脚,脸上一派痛惜。
无忌心中尴尬,嘴上敷衍道:“说来话长。”
“我房间里有衣服,去我房间我给你穿衣裳吧。”
见她态度热情真诚,无忌不好拒绝,正犹豫间,孙琎在隔她们十来米远的地方喊道:“姑娘,您该回房间了。”
雁儿绕到无忌身后,挡她和孙琎之间,下巴高傲地抬起,眼睛斜睨,一副女主人的尊贵姿态:“我要给这位姑娘穿衣服,你离我们远一点。”
无忌好不纳罕,这个女子竟然敢这样无礼地跟不悔的亲信说话,她倒是是什么人?
必须跟着她一问究竟。
雁儿房间位置较她偏远,但屋中的气派、家什之奢华不下于她,像是金屋藏娇的居所。
无忌吃醋,但没带出来,只淡淡道:“你这是公主级的待遇呢,你是谁?该不会真是公主吧?”
扑通一声,雁儿跪倒在她脚下,拉着她的毯子一角含泪道:“女侠,您把我救走吧……”
雁儿见她脚被拷住,早已把她当成了是某位名门正派的弟子,眼中是恨不得磕头的急切,瓜子脸上挂满了惹人生怜的泪珠。
无忌没想到刚才优雅柔弱的淑女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她拉她起来,安抚道:“你别哭,告诉我,怎么了?”
雁儿抹了下眼泪,娓娓道来:“我本来是京城的花魁,倚兰楼的头牌,却被杨公子看上了,他非要把我囚禁在此,做他的侍妾……求女侠带我出去。”
不悔喜欢她?
无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