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目光闪耀怒火,但转眼间,又带上了几分闲定,像雪山即将要崩塌,却最终悬在了崖上。
他唇角微微翘起,声音清润淡凝,“我知道。”
无忌一怔,以为他会醋意大发、愤然离席,却不想他这样无所谓,心里盈满了失望。
要更强硬才行。
“我还怀了他的孩子。”声音不大,但语义足够把不悔的耳膜震下来了。
男人表情凝固,浓艳的五官仿佛刻在了脸上,一动也不动。
没错,就是要这样,他本来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配角,她以前怎么会想要和他在一起,为他动摇回家的信念。一想到自己之前是多么依赖他,对方又是多么决绝的离开,无忌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难过。
烛光微颤,空气变成了冰冷的游丝。
晃动的光下,男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在他灰暗痛苦的眸光中,无忌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教主,这个冷漠的、寡情的、冥顽不化的人,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软弱。
她眸中的情绪渐渐转为得意,她很快就会回到现代,而对方则会按照原著找个姓殷的平庸女子,心有遗憾地过完一生……不过,很奇怪,当她想象着不悔失魂落魄的身姿走在武当山荒凉的小道上时,心里又落寞起来。
回过神来,却发现不悔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带着雨雾的笑容,“那就生下来,我很喜欢小孩子,会好好爱他。”
他要“喜当爹”?无忌睁大眼睛,这是哪一出?哪有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喜欢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还以为他会怒发冲冠,愤然掀翻桌子,抓住她的衣襟质问,最后拂袖而去……他不离开,她怎么逃跑,好不容易才有到塔上来的机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可不能心软——她心下断然,怒气迸发。
“想当我孩子的爹,你够格吗?”说完,她抓起桌面上的高脚杯,一杯泼在不悔的脸上。
不悔本想躲开这杯酒,但不愿相信的情绪让他慢了一秒,他的眼睛在受袭的瞬间闭了一下,然后惊异地睁开,茫然地看着她,任红色果汁经过额头和脸颊流在衣衫上。
她仍瞪着他,恨意沉沉,余怒未消。
少女嫌弃的表情,犹如荆棘编织成的麻绳,裹住了他的心脏,收紧,收紧,像要把他四分五裂……
过了好一阵,不悔才恢复了冷静,拿起洁白的餐巾擦了擦脸。
和她知道那件事的后果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相爱已久,他能抚平晓昭带给她的绉折,保全他们的情深意长。
心中涌出诸多复杂的情绪,面上却重新筑起了阻挡挫败和痛苦的堤坝,依然是雕塑般的俊朗,“那就当叔叔?”
无忌愣住了。
之前有一秒,她看见了他的阴郁和混乱,以为他会打她,免不了骂她几句,但他只是震惊地凝视着她,目光由不解变成极度的感伤,又变成了黯然的受伤。
招数用完了,拿他没辙了,少女的心重如石磨,羞悔地看向窗外。
门外的孙琎听到无忌刚才的吼声,等到屋中寂静下来,方才进入,立在不悔身边压着对无忌的怒发问:“公子,您还好吗?”
“我去换身衣服。”不悔淡淡道,起身离开了餐厅。
无忌独坐,心中迷茫,她渴望屈从,可理智一直怂恿她狠抽自己耳光。
他被她气得不轻。这样很好,她本来就是要嫁给赵敏的人,遑论他逼死了晓昭,她只能和他划清界限了。
但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阵一阵的痛。
她开始后悔自己说的关于怀孕的谎言了,疯子和傻子才会不在乎自己喜欢的人怀了别人的孩子,她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可能全部斩断了。现在唯一能踏平命运迂回翻覆的,就是赶快离开不悔,因为不这样的话,她可能会得斯德哥尔摩症,甘愿困在此处,把晓昭的仇忘得干干净净。
清空情绪,专注计划的实施。
她拿起桌面一个盘子往门口站岗的孙琎脸上一扔,厉声道:“滚出去!”
孙琎果然嫌恶地退到了门后,还关上了门。
屋中只有她一人了,必须争分夺秒。
她把一只鞋子扔在一楼房檐,想用那只鞋子迷惑不悔,使他相信她已从窗户逃走,而实际上她要躲在餐厅的柜子中,待不悔带人追下塔,她再从柜子中出来,如此就可以乘乱逃出庄园了。
她在柜子中蜷缩一分钟后,忽又担心那只鞋子落在了一楼的房檐,鞋子小巧,距离又远,指引性不够明显,可能引不了不悔下楼。
应该在二楼的屋檐上也留下她逃跑的“证据”!
试图撕下衣衫一角,做出跳窗时被窗棱割破衣服的假象,可是她身上的衣服质地太好,怎么也撕扯不下,情急之下,她脱下没有穿鞋的那只袜子,卷成一团扔在二楼房檐上,借此诱导不悔。
她被封锁了内力,疾走时不小心套住了鞋袜,迫不得已留下了逃走的线索吧。祈祷他会这样想。
躲到柜子中的那一刻,门被打开了,换好衣服的英俊男子进来了,她蜷缩着,心脏狂跳,钟鼓齐鸣。
果然,见房间空无一人,不悔奇怪地问孙琎:“念慈呢?”
孙琎忙向房内探了一眼,吃惊道:“没见姑娘出来啊。”
透过木柜的缝隙,她看见不悔和孙琎朝敞开的窗户走去,只看了一眼,不悔便急忙冲出门外,高声唤塞克里:“带一队人,和我一起追出去。”
有鞋袜的指向先入为主,他们自然不会在房间中搜寻了。
匆忙下楼的脚步声、孙琎整队出发的号令声、骏马受鞭的嘶叫声隔着木柜也听得真切,他们果然受她此地无银的蒙蔽,往塔下找去了。
过了一会儿,四下寂静,她料想大队人马已出了山庄,便从木柜中出来了。
走廊和楼梯都空无一人,不悔现在正像猎狗一样到处找她吧。
首战告捷,无忌心头大喜,她要马上冲下楼梯,直奔反方向的围墙,爬上墙边那棵老树,穿过森林跑得远远的。
不想,她刚走下楼梯两步,就听到不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总是你输的游戏你也百玩不厌,真是好耐心。”
富有磁性的声音像雷霆闪电般劈在无忌耳中,他没追下楼?
其实不悔一直在走廊上的另一间房门后守株待兔,见少女开心地从房间中出来,这才悠哉悠哉地现了身。
无忌失望又生气,原来他早已勘破了她的小把戏,一直躲在旁边看笑话呢。
恼羞成怒,埋怨再次回到了少女的脸上:“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关我!”
男人对她的嘶叫并不动容,拉着她回到餐厅中,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在椅子中,自己坐在她对面,脸上玩色兴起。
无忌被他盯得又羞又窘,慌张道:“你敢这样对我,绍敏郡王和明教都不会放过你!”
不悔站起身,欠身,脸凑到她脸旁,用像对小孩子说话一样的音调道:“你的脚踝空空如也,我给你加点装饰吧。”
什么装饰?
无忌精怪,但见一名武士提着一条筷子粗的脚镣进来,交给孙琎,同时不悔站起身,双手再次按住她肩膀。
原来是要给她上脚镣!
脑际轰的一声后,无忌倒抽一口凉气。
脚镣是银灰色的,中间段像蛇身一样柔然,两头是两个狰狞的圆圈,嚣张地开着口。
无忌拼命挣扎,一名教导主任般严厉的侍女扯下了她的另一只袜子,接着孙琎麻利地将脚镣套在她的双脚上,脚镣给她滑腻冰冷的触感。
上锁时咔嚓一声,像打火机打火的声音,点燃了她的愤怒,从脚烧到头。
“混蛋!放开我!”
一番激烈的打、踢、蹬后,她不得不安静下来,过度的脚部动作只会让皮肉摩擦铁链,受苦的是她自己。
“这脚镣是寒铁所制,就算是乾坤大挪移也打不开的。”不悔坐回椅子,一派儒雅地解释。
意识到自己脚上戴的是原著中小昭戴的脚镣,无忌脸色大变,霍然起立,吼道:“给我取下来!”
小昭是手脚都戴铁链,他倒是宽宥,只给她戴了脚镣。链子的宽度只稍微比肩宽,无忌本想走到不悔面前痛骂他,却差点栽了个跟头。
男人迅速上前扶住了少女下跌的身体,后者两眼怒睁,咆哮道,“死变态,放开我!”
他这回言听计从,后退一步,微笑着看她。
这坏小子不骂不快,但她想想忖忖,还是装可怜比较管用。
“不悔弟弟,我脚上套着脚镣,晚上睡觉怎么脱6裤子,白天又怎么穿6裤子呢?”
这可是困扰广大网友的棘手问题,不过,睡觉倒是小事,戴个脚镣,更逃不掉了。
不悔向她靠近两步,轻嗅她脖间香气,贴耳对她道:“既然穿不上去,那就不必穿了。”
无忌脑中连续打出三个问号。
“你的裤子确实脏了,红儿,伺候张教主脱下脏衣。”不悔的声音有些阴森,又有些逗弄。
她懵了。
很快,侍女举起的剪刀给了她呼啸而至的清醒,她怒喝:“你们敢!”
一双手乱挥乱捶,但两拳难敌四掌,和浅翠裙衫相宜的裤子很快被剪破了,无忌惊得兜紧了裙子,声色俱厉:“赶紧给我穿上裤子!”
侍女们一片静默,低垂着头,不听不看。
“衣裳也脏了,一并剪了吧。”不悔无视她的推拒和恼怒,一板正经地指了指她的衣衫。
孙琎等人退出门外,关上门,几名侍女架住她的四肢,她看见锋利的剪刀落在她衣衫上,把精美的暗纹变成了凌乱的碎片。
脚上套着链子就够可怜的了,他竟然要她全身赤.裸。
太可恶了。太欺负人了。
“变态,放开我!”
精心挑选的衣服被剥夺得只剩亵衣,肩膀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时,一张柔软的毯子覆盖在了她的身上,从肩膀到脚踝。
他走过来,郑重地把她身上的毛毯裹紧,红色的薄毯像虫蛹的茧,让她插翅难逃。
又退了两步,他满意地端详如襁褓婴儿的少女,比之那一身凸显袅娜身姿的着装,更叫人想要拥入怀中。
然而,她白玉似的小手,竟还是握拳向他挥打过来,不过,她好似忘记自己双脚被拴,堪堪迈了一步,就又向他摔倒过来。
他揽住她的腰,顺势而为,紧紧拥抱。
温热的男性气息合着他衣物上清香直扑而来,搅扰她的大脑神经,引.诱她放弃回家,留在书中…
“滚开。”她咬紧牙根,奋力推开他,艰难地找回了理智,以厌弃的口吻道:“别以为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就会喜欢你。”
离她两步远,他直直地盯着她,目光灼亮而深情。
心跳蓦然一滞,她竟也感到内心静谧,时光长久而安稳。
警铃却倏尔闪现。
天呐。
这是斯德哥尔摩。
意识到自己受虐的心态后,她感到丢脸,又想要反击。
过去打他!
但她行走受约束,跑步是不可能的,好在可以提起膝盖,如果他再靠近,她可以突击他的敏6感部位。
犹豫良久后,无忌故作娇羞地笑了笑,身子娇软无骨地轻晃两下,柔了柔嗓音,眼角再抛出个钩子,“这么多人,怪不好意思的。”
变脸跟翻书一样,但她向来阴晴不定,多愁善变,他没怀疑,对一众女子道:“你们下去。”
侍女很快离开,餐厅内清空了。屋子里极静,仿佛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不悔眼睛眨了眨,明显沉迷在她绮丽秀魅的笑容中了。
上钩了。
隔着薄毯,他走过来再次伸出双手拥抱了她,下颌在她颈间磨6蹭,低叹道:“念慈,这些日子你受了许多苦,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无忌无比清醒,就是现在,她要提起右腿,给他一记难忘的痛。
耳下却忽然被电了一下,是他的吻落了下来,顺着她戴着耳钉的耳垂,轻舔她颈间的脉搏,游走在她珠辉玉丽的肌肤上。
痒6痒的、温柔的触感像是蝴蝶在花丛中玩耍,花蕊想要妙曼起舞,吸引蝴蝶多停留一点。
悠然静好,尽得愉悦。
膝盖发软,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头脑中有眩晕感和被接纳的安心。
她全然忘记要提起膝盖、猛然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