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大洋彼岸,瓷的书房,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棋盘上投下温暖光斑。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纵横,局势精妙复杂,如无声战场。瓷端坐一侧,指尖拈着一枚黑玉棋子,目光沉静,落在棋盘上,仿佛在参悟宇宙的玄机。

门被轻轻敲响,负责外交事务的助理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先生,日内瓦那边……多边协调会议的后半程议程草案送来了。美方代表临时提出,要增加一个‘关于非政府行为体破坏性干预地区稳定’的专题讨论环节,措辞……指向性很强。”

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手中的黑子悬在空中,片刻后,稳稳落在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暗藏杀机的边角位置。清脆的落子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知道了,按原定计划准备我们的发言稿,议题不变。”瓷声音平和,指尖轻轻拨弄着白玉棋子,“至于美方的新增环节……让他们唱。唱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助理微微一怔,随即领悟,脸上那点凝重迅速化开:“明白,先生。”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重归宁静,阳光在棋盘上缓缓移动。

瓷的目光落在刚刚落下的那颗黑子上,它看似孤悬边角,却隐隐牵制着中央一大片白棋的潜在发展空间。

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茶香氤氲中,卫星图片上,那些顽强生长的“星火”,此刻仿佛也化作了这盘大棋上的落子。

他不需要喧嚣的回应,布局早已完成,只待时间发酵。日内瓦的会场,不过是一方小小的棋盘罢了。

……

日内瓦,会议冗长的议程终于结束。代表们鱼贯而出,带着各自的疲惫和盘算。万国宫走廊宽阔而冷清,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匆匆的人影。

美利坚在一众安保和幕僚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向专用通道。

他需要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瓷最后那个眼神,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持续释放着屈辱和烦躁。

日内瓦湖畔的夜风,带着水汽的微凉,拂过美利坚灼热的脸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那团几乎要破膛而出的烈焰。

他粗暴地撞开套房门,厚重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响,惊得里面待命的助理差点跳起来。

“滚出去!” 美利坚甚至没有看清是谁,只凭本能,发出驱逐的咆哮。

助理脸色煞白,连滚带爬消失在门外,合上了门。

豪华套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窗外,城市灯火倒映在漆黑湖面上,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

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他无往不利的威慑,在那个东方古国面前,一次次像脆弱的玻璃般碎裂!他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啊——” 一声嘶吼终于冲破喉咙。

美利坚转身,赤红双眼扫过房间里一切碍眼的东西。

昂贵的珐琅花瓶?去死吧!他抄起它,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刺耳碎裂声如爆炸,晶莹碎片如泪水,溅射开来。

还不够!沉重的黄铜台灯?碍事!他一把掀翻,基座在厚地毯上砸出闷响。

墙上装饰的精美挂画?虚伪!他冲过去,徒手将它们狠狠扯下,画框棱角在他手掌边缘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枷锁的凶兽,在房间里横冲直撞,用暴力破坏宣泄着无处安放的狂怒,和被彻底看穿的屈辱。

昂贵的家具、精致的摆件、无辜的装饰品……所有目之所及的东西,都成了他愤怒的祭品。

汗水浸湿了额发,昂贵的衬衫被扯得凌乱不堪,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狼狈不堪,却又危险得令人心悸。

……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顶级套房内,气氛截然不同。

法兰西斜倚在沙发里,指尖夹着细长雪茄,眼眸半眯着,像一只餍足的猫。

英吉利则坐在他对面,背脊挺直如松。

突然,墙壁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某种玻璃器皿碎裂的刺耳噪音。

音乐声都掩盖不住隔壁传来的、隐约可闻的低沉咆哮。

英吉利眼珠里闪过错愕,随即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取代。

他看向法兰西。

法兰西也听到了。

他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戏剧开场。他优雅地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眼眸在闪烁着狡黠的光。

“听这动静,我们亲爱的美利坚小朋友,似乎终于……碎掉了呢。” 法兰西的声音甜蜜,却字字如针,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英吉利面前,那套价值不菲的骨瓷茶杯,“就像一件被自己亲手摔碎的……昂贵瓷器。”

他顿了顿,欣赏着隔壁又一阵破坏的喧嚣,眼神里带着近乎残忍的清醒,“他太习惯用蛮力砸碎别人的棋盘,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另一盘更大棋局上……一枚会痛的棋子。当发现砸不碎棋盘,反而弄伤了自己时……” 法兰西轻轻弹了弹雪茄灰,笑容意味深长,“那种疼痛,足以让最骄傲的狮子……发疯。”

英吉利沉默着,他没有反驳法兰西刻薄的比喻。他端起茶杯,凑到唇边,却没有喝。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眼神复杂。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也曾如此横冲直撞,也曾被更古老的力量撞得头破血流。

良久,他低沉地叹息一声:“他需要学会的,不是如何砸碎棋盘,而是……如何承受棋子之重。”

……

美利坚套房内的风暴仍在持续。

地上一片狼藉,如同刚被轰炸过。

波斯地毯被酒液和碎片玷污,水晶吊灯在摇晃中投射下破碎光影。

美利坚像一头耗尽力气,却仍被锁链禁锢的困兽,那双燃烧着狂怒的蓝眼睛里,火焰似乎烧到了尽头,只剩下空洞的灰烬和茫然。

破坏的快感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手背上,除了之前的划痕,又添了几道新的细小伤口,正渗出细密血珠。

就在这时,套房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美利坚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望向门口……

逆着走廊柔和的光线,一道挺拔、沉静的身影站在那里。

瓷。

他换回了那件丝绸衬衫,目光越过满室狼藉,直接落在墙边,那个狼狈不堪、眼神空洞的年轻超级大国身上。

“你……” 美利坚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音节,带着浓重的戒备和……被窥见最不堪一面的羞恼。

他想质问,想咆哮,想让他滚,但身体里那股支撑他破坏的力量早已耗尽,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脆弱感。

瓷没有理会他嘶哑的声音。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碎片。

他的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扫过美利坚全身——凌乱的金发,被汗水浸透的衬衫领口,歪斜的领带,沾着灰尘和血迹的手背,以及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茫然和空洞的蓝眼睛。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美利坚手背上,又一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划痕上。

瓷的眼底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波动了。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不是走向美利坚,而是走向套房角落,那个幸免于难的壁炉架。壁炉架上,放着一个酒店提供的,装着简单应急药品的白色小药箱。

美利坚像一头受伤的幼兽,警惕地看着瓷的动作。

看着他打开药箱,看着他拿出碘伏棉签和无菌纱布。看着他转过身,手里拿着医疗用品,朝着自己走来。

瓷的脚步很稳,踏过地上的碎片,停在距离美利坚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个距离,足够美利坚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茶香。

美利坚的身体绷紧,背脊抵着冰冷墙壁,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防线。他下意识地想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藏到身后,却因为脱力,而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瓷没有看他戒备的眼神。他微微垂下眼帘,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温润而有力,轻轻地、握住了美利坚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美利坚的身体一颤,像被微弱电流击中。那只手腕滚烫,带着狂怒过后的余温和细微颤抖,被瓷微凉的手指稳稳握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窜遍全身,不是疼痛和愤怒,而是……被强行定格的僵硬和一种更深层的惊慌。他想挣脱,却无法。

瓷没有理会他轻微的挣扎,右手拿起碘伏棉签,动作熟练而轻柔,如对待一件易碎珍宝,开始仔细地擦拭美利坚的手背。

碘伏的微刺感,沿着伤口蔓延,美利坚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被如此细心对待的触感。

他被迫低下头,看着那只如玉雕般的手,正专注地处理着自己微不足道的伤口。

那双手,曾签署过决定亿万人生死的文件,曾执起棋子布局万里河山,此刻却拿着棉签,为他清理这因失控而自伤的细小血痕。

荒诞感瞬间淹没了他。

碘伏擦拭干净,露出那道细长伤口。瓷拿起那块小小的无菌纱布,仔细地覆盖在伤口上。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指尖偶尔不经意擦过美利坚滚烫的手背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电流。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低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贴好纱布,瓷的手指依旧没有松开美利坚的手腕。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微微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美利坚的脸上。那双凤眸,依旧平静,所有的波澜都隐没在黑暗之下。

但在这平静的深处,美利坚却清晰地看到了一丝怜悯。并非居高临下的怜悯,而是洞穿一切后,沉重的理解,跨越了漫长时光和无数血火后,沉淀下来的了然,近乎悲悯。

仿佛透过他此刻的狼狈不堪,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个在迷惘疼痛的小男孩。

瓷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美利坚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审判或讽刺的话语时,瓷只是问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疼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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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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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坚又双叒叕为瓷发疯了[ch美瓷]
连载中笑无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