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贪婪3

格力扎轻声道:“我已经留意要避开你了。”

艾斯波罗斯紧紧抿起嘴角,在消失之前,他问着格力扎:“你真残忍,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我对你……”

他终是没有说尽自己未尽的话语。

“我知道。”格力扎从艾斯波罗斯的身旁走过,“毕竟那是我刻意算计的。”

是格力扎在蓄意勾引,用那张足够神奇的,不可思议的脸。

以此来拉拢一位年轻的,颇有分量的德列达菲洛,来让格力扎在那内里早已腐朽不堪的古老家族站稳脚跟——以人的方式,而不是一条能被随意对待的狗。

一次小小的尝试,是格力扎在夏日的花圃,遇见了一位误入其中,而后望着自己怔愣在原地的少年后,即兴的突发奇想、心血来潮。

以少年人的真心为底色构筑起一场骗局。

他们二人背道而驰,艾斯波罗斯微微低着头,而格力扎则永远是昂首挺立的那个。女alpha脸上毫无表情,唯有刻入骨髓的冷酷与漠然。

在这唯独格力扎自己是真实的梦里,她毫不介意更坦率点。一个合格的欺诈者,必须要做到对自己的本心是诚实的,否则欺诈的本质就被抹消了。

——若一场骗局,投入的感情是真的,心也是真的,那么骗局就不能称之为是骗局了。

艾斯波罗斯长叹了一口气。22岁的格力扎与15岁的格力扎一起离开少年溃散的身影,走向更遥远的地方。

这片无数夏蝉鸣叫的黑夜,方向似乎是个可以凭借感觉随意选择的东西。

格力扎看着小号的自己坚定地走在这分不出方向的漆夜里。

她笑了笑。

因为格力扎大致已经猜到在这段梦境的末尾,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毕竟,能让格力扎她义无反顾,如飞蛾眷恋火光般地扑进他人所写下的剧本——唯有一人可以,唯有迈沃洛,格力扎最喜欢最喜欢的哥。

支撑她走下去的,不是什么刻骨的仇恨,也不是多么伟大的事业,更不会是什么悲壮、高尚的品德,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等一切结束,哥会在终点等着她,她会在那迎来蜕变,得到新生。

然后,与哥幸福地生活下去。

要如何给一条疯狗添上枷锁?是铁做的笼子吗?是勒在脖子处的狗绳吗?还是套在嘴上的罩子?

都不是,只需要在狗触碰不到的地方,放一块生肉。

肉的香味,将成为疯狗戒不掉的瘾,哪怕是深夜,依然会飘进旧梦,引诱睡梦中的恶犬流下贪婪的涎水。

而疯狗终会因为那日日夜夜不曾间断的贪念,去全赴以力地狂奔、撕咬。

身穿黑色裘袍的阴郁男人从漆夜深处走了出来,他的手中照旧拿着那本边缘有些破损的黑封圣经。

于是格力扎看见了七年前,15岁的自己——在同一天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哥的自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又拼命捶打着地面,直到血水从手上流出也没有停歇。

她看见自己像野兽那样嘶吼着,看着自己在地上团成了一个球,看着自己像个疯子,也像条微不足道的,似乎一脚就能被踩死的虫子。

若一个人的尊严、人格与灵魂全都被击碎,会是什么样子?

——是由人变成一条虫子,那种肉团的,恶心的蠕虫。

黑裘的男人静静望着发了疯的,15岁的格力扎。紧接着,十一双眼睛从他的身后浮现,那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如同一堵墙般站在男人身侧,也站在15岁的格力扎身前。

男人望着自己脚边的虫子,打开了一块金属质感的怀表。

“三分钟。”他说,“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他又说:“一个人,是可以突然开始情绪崩溃的,也可以在某个时间点突然痛斥起狗屎般的上帝,狗屎般的人生,但他只有三分钟的时间来让自己发疯、释放。”

“如果三分钟后你仍没有冷静下来,那么……”男人抬起手枪对准地上的疯子,“就请安息吧。”

“因为这个世界对你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而你却没能证明自己拥有战胜它的能力。”

“如此一来,与其庸庸碌碌、痛苦不堪地活着,倒不如就在现在,得到安宁与圆满。”

他身后,十一双眼睛齐齐盯向地上无家可归的狗,那些眼睛里有漠视,有讥讽,有嘲笑,有轻蔑……他们皆是满怀恶意的,他们站在那,与黑裘的男人一起,等着一个乐子。

22岁的格力扎静静望着。

15岁的格力扎在三分钟的尾端,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眼睛已经不再流淌泪水了,她变得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什么人。

旁观的十一双眼睛发出了“嘁”“嘘”的声音,他们索然无味地,觉得遗憾又没劲。

而站起身的小格力扎只是嘶哑地问着那个黑裘的阴郁男人:“我要怎样做才能战胜狗屎般的命运?”

她又问:“我要如何做才能战胜狗屎一样的上帝?”

黑裘的男人听罢后露出一个诡谲阴狠的笑容,像那马戏团里一向逗乐的小丑,露出狰狞血腥的牙。

倘若细看,就能发现格力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竟然与男人别无二致,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小格力扎走入他们其中,成为黑影中的一员。现在,十三双眼睛转换方向,盯着22岁的格力扎。

又是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于是22岁的格力扎推开了面前突然出现的门。

门后是一处无人区,天上下着雪,把山川都染成了纯白的模样。天与地皆是寂静的,所有的活物似乎都被这场大雪所埋葬。

却在一处山洞,有一只探险队。小队被困在这片雪域,队里的人们马上就要因为寒冷与饥饿死在这处荒郊野岭。

他们互相依偎着,想借此得以存活得更久一些,可刺骨的寒意依旧顺着骨头缝隙席卷了全身。

但这些人似乎并不怎么恐惧,因为他们在这雪山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年轻女性alpha。

那alpha穿过如同帷幕一般的大雪来到这处山洞,她的上身穿着露出胳膊的紧身短袖,下i身则是一条军绿色的迷彩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马丁靴,她像是在这鬼地方进行训练的人。

尽管女人身上疑点很多,但她仍是小队的人们目前来看唯一的求生希望。

然而,等到女人从外面走回来,并带着新鲜的、切好的肉块时,众人却感到了一股后知后觉的,迟来的恐惧。

他们战战兢兢地请教这个女人,她带来的到底是什么肉?

这种恶劣的天气,这百公里千公里内毫无生机迹象的绝地,却能找到新鲜的,冒着热气的血肉来。

探险小队的人感到惊骇。

他们忽然想起从遇见这个女人到现在,她似乎孑然一身,什么行李都没有。

可她又好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那么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以什么为食?

要知道这里虽然是处无人区,却总有探险小队来这进行探索,也总有小队迷失在山川雪海里再也没能回去,其中也不乏一些经验丰富的老鸟团队。

又或许那些消失的小队并不是迷失在大自然的残酷里,而是……

探险队的成员惧怕地望着面前的血肉以及把这些肉切割好并送给他们的女alpha。

“这是什么肉?”人群的队长站出来问道。

比15岁更大一些的格力扎微微歪头看着那个提问的人,黑沉沉的眼睛不含一丝光亮。

“猪肉。”她友善地说。

22岁的格力扎靠着雪山山洞的侧壁,静静看着探险小队的人们畏畏缩缩接过肉,哆哆嗦嗦升起火,于火光中——

她看见那些人们扁平发钝的牙齿撕扯着熟透的肉块,看着他们的口腔,嘴角流满黄色白色的油脂。

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滋滋作响,好像完全忘记了不久前可怕的猜想。

他们吃得那么香。

格力扎侧头靠着山岩。

人们总会因为各种各样高尚的,不得已的,凄凉哀伤的理由与苦衷,违背一些或是自己的初心,或是约定俗成的公理,或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可一旦越过去,就会惊觉原来不过如此,然后吃得个满嘴肥油。

人们称之为苦涩的,多面的,叹息的,无可奈何又无比美丽的人性光辉。

——在那火光中,在那白色黄色的油脂里,于滋滋作响的口水声中,人性的光辉如此美妙绝伦,动人不已。

“那真的是猪肉吗?”15岁的小格力扎问。

22岁的格力扎,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格力扎只是笑了笑:“我救了他们,他们却并不感谢我,而是把我看做了恶魔,由此可见……”

她竟然感觉到了开心与自豪:“在这腐坏罪恶的世界,知恩图报的我,比这些人要强得多,所以,就算我真的是个魔鬼,我也会是更好的那一类,是更值得被拯救的那一类。”

“可那些肉是?”小格力扎紧追不舍。

22岁的格力扎歪了下头,兴味盎然地:“我很贴心吧,为了他们的心安理得。”

……

她们继续往前走着。15岁的格力扎渐渐变高,变得强壮,直至与22岁的格力扎融合成一个人。

她们本就是一个人,唯一不同的只有年龄与经历。这黑夜似乎是格力扎的半段人生路。于是小格力扎总会要变成大格力扎的。

身穿雪白西服,带着昏黄色墨镜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妹妹啊。”叶莱克依笑着,“倘若你不是瓦尔莱特家族的人,你是绝对不会被这么宽容对待的。为什么不能更识趣一点呢?为什么不能当一个更让哥哥省心些的妹妹呢?”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呢?”他无奈地问着。

“真的会有比金钱权势更重要的东西吗?你难道不会后悔吗?你到底在追逐什么?”叶莱克依感到不解,他理解不了格力扎,理解不了这个疯子的动机,更不清楚她的目的。

格力扎看着这个男人,自己血缘上的哥哥:“如果你一开始就让奥比尔打入全部药剂,或许就能阻止我了。”

“会后悔的是你。”格力扎说,“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发自真心地为那一天,带着戏弄老鼠的心态而错失了良机感到痛心疾首。”

“谢谢你,我亲爱的哥哥。”她微微笑着,答非所问,所说的却的确是发自真心的庆幸与感慨。

因为那时候的格力扎在最开始,也犯了与叶莱克依相同的错误——她同样轻敌了。

但格力扎向来擅长吸取教训,她决定在今后的行动里,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全力、竭力、极力地,带给瓦尔莱特以更为精彩、华丽的演出。

[猫爪]这章可能会大改,[狗头]明天绝对不能在零点赶文了,太痛苦了。(18号)

已改(1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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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贪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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蟒蛇与杜宾犬[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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