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好无情,竟然忘了奴。”
即使只露出一只眼,也见得青年有一副好样貌。面孔七分近妖,一头白发如银雪,与红色发绳对比鲜明,似雪地红梅。
卿长虞毫不受用:
“本就不相识,何来忘记?”
又道:
“在我面前勿要称奴,甚不顺耳。”
裴肃从善如流道:
“那就是我倾慕仙尊已久,请仙尊垂怜。”
……
还真是没脸没皮,锲而不舍。
青年在西域的地位显然不低,来这小小妖狐洞窟,是否大材小用了些?
还是说,是为那桃花如意钵来的?
裴肃笑了,摇了摇头道:
“我不吃斋,要钵何用?”
……
卿长虞无力纠正,那钵是法器,不是饭具。
裴肃接着道:
“只是听闻中境之洲一群野狐狸,假借仙尊之名,装神弄鬼。我当然是要替仙尊清除这些畜生。”
分明他自己也是妖,却叫别的妖畜生,还真是稀奇。
卿长虞挑眉问道:
“你又怎知我不是狐鬼幻化?”
裴肃道:
“别人或许无法分辨,但我可以。因为我倾慕仙尊已久……”
卿长虞撑了撑脑袋,被一连串的仙尊叫得头晕,止住了用妖族语喋喋不休的青年:
“别再这么叫我了。”跟念咒似的,他早不是什么仙尊了。
青年沉吟片刻,复刻道:
“卿爷爷?”
卿长虞差点没从高处滚下来。
所以说语文很重要。
这小子上东境语课的时候是不是压根没听?谁要是教出来这样的徒弟,师父怕不是要拿个豆腐撞晕。
裴肃见卿长虞神色变换,改口道:
“那我叫您阿弥吧,卿阿弥。”
以前某个族群的狼妖会这么叫受伤的虚弱同伴,后来逐渐演变成爱称,意思是,精致的、可怜的、脆弱的爱人。
卿长虞能说妖族语,但也有他不知道的小众秘语。
贴心的001译为【脆弱的小猫】,并加粗标红。
卿长虞笑了笑,对裴肃道:
“你在挑衅我吗?”
裴肃刚启唇。
卿长虞秒拔剑:
“我同意了。”
裴肃睁着帝青色的眼,已酝酿了眼泪在其中,像一汪盈盈的湖泊。
……?
卿长虞用剑柄戳了戳他的脸:
“…我没打呢,你哭什么?”
先前揍那群狐鬼的时候,这人不是挺能打挺装的吗?
裴肃颤声道:
“真的是您……”
……
敢情这小子,在他抽剑的时候才确认他是本人?
之前是脾气太好,反而不像自己了是吗……卿长虞有些沉默。
长靴的鞋尖戳着魔修胸膛,将人推得远了些。
施青厌这样也就算了,这个陌生的魔族人也这样。
哭哭啼啼、黏黏糊糊的,他实在受用不得。
卿长虞心如磐石,泪滴不穿,梆硬。
只是,看这人刚才的神色,好像真的认识自己似的。
联系到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卿长虞问001:
“系统给我的记忆,确认没有缺漏?”
001道:
【当然没有】
【怎么突然怎么问】
卿长虞认真道:
“因为我知道,001是不会骗我的。”
他的目光如此认真动人,让统倾倒。001的频道上一串电流闪过,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
电子音道:
【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卿长虞没有回复。他歪了歪头,复将青年的模样仔细瞧了瞧,果然没一处亲切的。
只是青年有着偏瘦的下颌,鼻子高挺但形状秀致,看起来不是西域魔修狂野的画风,倒像是东境人修的长相。
使得陌生中,又透着一些熟悉。
卿长虞又问001:
“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001大叫道:
【你还真想要他做炉鼎吗!?】
【你说了你不喜欢这款的π π!】
【你说了你不喜欢的!!!】
这都哪跟哪……
卿长虞被猛然炸开的声音震得有些头疼,轻车熟路地点了禁言。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既然记不起来,那就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
卿长虞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很快放过自己,着眼当下。
指了指库房的门,问裴肃道:
“这些狐狸的事,你能否告诉我?”
那群狐鬼还不死心地徘徊在门外,间或发出挠爪子的可怜声。
嘤嘤狐语跟念咒似的:
“老婆……”
“娘子……”
“我们的新娘子……”
“嘤嘤妻子啊……”
卿长虞听不懂,裴肃倒是听得分明,面沉如水,眉梢眼角现点点杀机。
难怪这群癞蛤蟆狐狸,会把卿长虞关在库房里,原来是将他当成了未婚的娘子。
门外的狐群忽觉一阵寒意,好像自己这残魂被阎王爷盯上,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似的。
未婚娘子……?真敢想啊。
裴肃的面色愈发阴沉。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个什么废物丑东西,竟然敢肖想……
卿长虞见裴肃那双原本冷漠的脸,现在如调色盘翻滚,还以为自己问到了什么魔族密辛。
转念一想,不对,魔族密辛哪有自己不知道的?
就听裴肃道:
“百色楚狐精通变化之道,五十年前被剥皮灭族。因法器庇护,魂魄久久不散。最近日渐活跃,常常以仙……以卿仙师之貌,诓骗修士。”
这些狐狸借用法器,将人族修士们迷晕后收集起来,是打算换取自己的皮。
那么显而易见,剥了它们皮的,是正派修士了。
五十年前……
又是五十年前。
正是自己身死之时。
卿长虞眯了眯眼,脑中闪过狐鬼的话:
「我们只知道,要用这张脸,来杀人。」
这群狐狸受人指使,究竟在五十年前用自己的脸做了些什么?
难怪当年一群人言之凿凿,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什么蠢事坏事都给他安上了。
卿长虞就是三头六臂日夜不停,也干不了那么多孬事。
他还以为那群人是信口雌黄,没成想,还真有误会在其中。
在卿长虞沉思之际,裴肃接着道: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敢奢想仙师……实在罪该万死!”
卿长虞自己都没关注到这诡异的点。
……或许是对他来说,得人爱慕实在是自然而然、无须在意之事。
裴肃咬牙道:
“它们怎配爱慕您…”
……
卿长虞抬手道:
“爱我无罪。”
又补充道,
“你不也…?”
他咂摸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好像有些自恋,却见对面脑回路清奇的魔修笑了。
这次笑得没有之前那么渗人,竟然有几分秀气清甜,宛如怀春少男:
“是,我倾慕卿仙师已久。”
他这一笑,羞涩的模样让卿长虞有些发麻。这头皮麻发的身体感觉很是少有,不禁直接问道:
“你说你认识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肃道:
“我说过的,我是仙师上一世养的炉鼎呀,”
他委屈道,
“仙师怎么就不信呢?”
因为只有一只眼能视物的缘故,他凑得离卿长虞近了些。
距离一近,就能闻见卿长虞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似兰如蜜,颠倒心神。
卿长虞也笑了。
偌大洞窟中,说出的话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我不喜欢魔修。”
美人笑时总让人浮想翩翩,要等人回过味来,才能发现他话语间锋利冰冷的刺,轻飘飘杀人封喉。
气氛陡然凝固。
裴肃一愣,低头笑笑,散落的白色鬓发随之轻晃:
“仙师说话,还是这么伤人心。”
卿长虞摆摆手:
“谬赞,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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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这篇文很有表达欲,但是收藏涨得太慢了,不然我也想一直这样日更下去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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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真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