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妄的目光落在费家村村长的身上。
他的模样看看起来很苍老，即便是跪伏在地，脊背也是佝偻着的，花白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身后。
站在戚妄的角度，能看到他头顶稀疏的毛发。
他看起来很老很老了，像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
然而戚妄却一眼看出来，他今年不过才三十岁，本该是壮年，整个人却苍老的不像话。
就算是人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的古代，这样的年纪也不该老成这副样子。
戚妄凝神看去。
费村长的灵魂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仿佛有生命似的，伸出细密的触手，在他的灵魂上不断蔓延，攀爬，汲取着他的生命力。
“费渝。”
戚妄喊出了费村长的名字。
“你们村子里的人向什么东西祈求，换取了生存下来的资格？”
费家村是个比桃花村小上很多的村子，它的地理位置并不好，村里不过五十多户人家，总人口也才不到三百。
按理来说，三年大旱，这样的小村子死去的人会更多。
但奇怪的是，费家村的村民却都在这场灾难之中活了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们却做到了。
这不是正常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不需要代价就能获取的好处，看到费渝的时候，戚妄知道了对方支付的代价。
费渝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整个人犹如风中落叶一般，他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戚妄。
“你们信仰了谁？”
费渝没想到戚妄会问这个，他死死咬着嘴唇，任由着鲜血充斥着整个口腔。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他的口腔中，黏腻的血液顺着喉管进入了身体之中，他感觉到身体燥热得厉害，整个人就好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啊！！”
费渝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身体蜷缩成熟了的虾子一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戚妄看到缠绕在他灵魂上的黑色雾气也跟着躁动起来，它伸出了无数条细细长长的触手，朝着费渝的身体之中扎了过去。
“啊！！！”
费渝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他原本的样子就很苍老了，如今身体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败下去。
他的生命力在急剧流失。
除了他之外，跟他一起来的那些费家村的村民们也是如出一辙的模样。
秦浩神色慌张地看着那成片倒下的费家村村民，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成这个样子了？
“龙神大人！”
六神无主的秦浩只能呼喊戚妄，希望他能展现神迹，拯救这些村民们。
戚妄看着奄奄一息的费渝，轻轻地抬起手来，朝着虚空中抓了过去。
一团粗壮的黑色雾气被他抓在了手中。
费家村的村民已经对戚妄付出了信仰之力，虽然这些力量还是很微薄，但已经足够让戚妄和他们之间建立联系。
那些黑色雾气之所以突然暴动，也是因为费家村的村民将信仰分了出去。
戚妄藉由着与费渝之间的连接，抓住了这团黑色的雾气。
黑色雾气猛然暴涨，朝着戚妄扑了过来。
然而戚妄只是微微用力，那团黑色雾气便被他压制住了，紧接着他的手掌收拢，那团雾气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在戚妄的手中碎成了齑粉。
这些黑色雾气被戚妄捏爆之后，也只是让费家村的村民们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们被抽走的生命力并没有回归。
不过雁过留声，水过留痕，戚妄还是顺着黑气留下的痕迹，找到了对方的老巢所在。
“找到你了。”
戚妄微藉由着费渝的身体，
沿着信仰蔓延而去的方向，将对方吞下去的生命力全部都掠夺了回来。
他将这些生命力重新注入到了费家村村民的身体之中，他们原本苍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过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秦浩就经历了大起大落，他先是眼睁睁看着费家村的村民倒下去，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妖怪在吸食着他们的生命力让他们瞬间苍老下去。
再然后他就看到这些村民们原本干瘪下去的身体再次变得丰盈起来，苍老的面貌也恢复了年轻。
原本来的都是五六十的老人，现在看起来就二三十的样子。
不是，这些人怎么回事儿？
难道信仰龙神大人还能让人返老还童不成？
作为新任龙神的毒唯，秦浩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家龙神大人的手笔。
龙神大人真厉害！龙神大人万岁！
费渝之前因为剧痛晕厥了过去，他以为自己这条苟延残喘的烂命就要交代出去了。
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清醒过来的费渝感觉沉重的身体都轻松了许多，他以为自己是死了之后灵魂脱离躯体，这才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却听到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费渝，费家村的人和什么做了交易？”
费渝猛然抬头，看到端坐在高台上的戚妄，他的身体一僵，脱口而出道：“我还没死？”
戚妄看他：“你是我的信徒，我不会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死去。”
费渝跪倒在地，朝着戚妄不停磕头。
“龙神大人，求您饶恕我们的罪孽……”
什么都瞒不过神明的眼睛。
费渝没有挣扎，将他们信仰的存在告诉了戚妄。
“我们与土地神做了交易。”
这场旱灾对费家村的影响极大，眼见着村子里的人活不下去了，他们走投无路，便对着所有能想到的神明许愿，只要能活下去，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土地神回应了他们的祈求。
土地神让他们的土地可以长出食物，提供给了他们渴不死的粮食，但与之相对应的，他们要将自己的寿命交给土地神。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他们与土地神做交易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但这两年时间，却像是过去了五十年。
村里人衰老的速度特别快，他不过才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六七十的老人。
费渝这才知道，与神明交易，付出的代价是这样庞大。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也只能如此。
然而他们这些成年人衰老的速度快便也罢了，可怕的是土地神连年幼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费渝的小儿子不过才两岁，如今外貌瞧着却与他一般。
每天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子用苍老的声音喊着他爹爹，让他陪他玩儿的时候，费渝便感觉心痛如绞。
所以在得知桃花村出现能降雨的神明之后，他立马带着村民们赶来。
他们这些人死了无所谓，至少，至少要给费家村的孩童求得一线生机。
“龙神大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当初的他们真的别无选择，除了与土地神交易，他们找不出任何的法子为费家村谋取活路。
求生之举本无高低贵贱，错不在他们。
戚妄想到那些黑色的雾气。
这个世界的神明还真是别具一格，明明该是庇佑一方的土地神，做的却是妖魔鬼怪才会做的事情。
趁火打劫也不过如此。
难怪他具象化的力量是黑色的。
“你们是我的信徒，我自然会庇佑你们。”
戚妄看着费渝，回应了他的祈求。
只要付出真挚的信仰，他便满足他们的愿望。
不需要付出额外的高昂代价，不需要为他建庙塑金身，不需要三牲六畜顶礼膜拜，只要信仰他便好吗？
费渝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当他低下头，看到自己原本如同枯木一般皱巴巴的手背重新恢复了弹性的时候，他心中迸发出了浓烈的喜悦之意。
他，重新变得年轻了。
戚妄没有骗他。
原本微薄的信仰之力在这一刻变得汹涌澎湃，费渝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戚妄。
“龙神大人，从今往后，我便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费家村的人醒来之后，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便转化成了戚妄最忠诚的信徒。
戚妄跟着他们回到了裴家村，为他们带来了雨水，与此同时，伴随着雨水一起回归的，还有费家村村民丢失的生命力。
费渝抱着自己重新变回稚童模样的小儿子，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而下。
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当看到自己的孩子恢复成孩童样子的时候，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戚妄献上了最虔诚的信仰。
那个所谓的土地神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无数的信仰之力，他掠夺走的生命力也被人夺走。
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法接受这一切。
费家村那座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土地神庙绽放出了绚烂的光芒，一个身着彩色衣衫的俊秀男人从光芒之中走了出来。
“是谁坏了本座好事儿！”
高高在上的神明降落人间，只为抓出那个夺走他生命力的人。
在土地神出现的那一瞬间，裴家村的村民们陷入了恐慌之中。
戚妄让他们回到屋中。
“别怕，我会护着你们。”
村民们四散奔逃，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而戚妄则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了那个土地神的面前。
这个世界的神明都拥有独属于神明的七彩霞光，而这是将他们与其他妖邪区分开的有力证明。
作为外来者的戚妄身上并没有这样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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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恋爱脑神明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