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

陈朗被一阵阵哭喊声吵醒,艰难的睁开眼睛。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抓着他的手,呜呜呜地哭个不停,“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庄婶一家子良心被狗吃了,欺负我们家里没了大人,就这么上门退婚。可你这么一去,我跟姐姐要怎么办啊...”

陈朗挣扎着坐起身子,少年还埋着脸哭得凄惨,旁边红着眼睛的少女却注意到动静,惊喜道,“哥,你没事了!”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

“里正,您老可要给老婆子我做主啊!我这才刚跨进门,没说几句话,朗哥儿就自己往那柱子上撞。这死了人可跟我们没关系阿。”

“行了,别喊了。看看朗哥儿情况如何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半掩着的木板门被完全推开,一群粗布麻衣的人走进院子。

陈朗更迷茫了,这是在演什么古装剧吗?

少女看陈朗没反应,以为他还在心伤,心里更是愤怒。

转身对着两颊无肉、嘴角下垂的老妇骂道:“怎么跟你没关系!我父母这么多年来给你们家送了多少东西,如今他们二人故去...”

少女说到此处忍不住哽咽,又继续道:“如今看我们家落魄了,空手白拳就要上门退婚。呸!真是不要脸!”

陈朗第二次听到退婚字眼,脑海中陌生的记忆被唤醒。

还不等他细细分辨,院中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哟,难怪呢!我就说!就庄家那几亩地,供得起束脩,也撑不住日常买纸张、买墨的钱呢!。”

“可不是嘛,庄婆子天天村头村尾溜达,地里的活儿也不干。尽嘚瑟她那宝贝儿子,没成想是一家子白眼狼!”

“说是退婚,空着手来,张了个嘴就要逼人同意,怕不是攀上了高枝,看不上朗哥儿了。”

庄婆子被众人一言一语说得面红耳赤,正要辩驳骂回去,里正却止住道:“听听郞儿哥怎么说。”

众人将视线转向前方,靠坐在梁柱旁边的年轻哥儿,束发的布带散了,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巴掌大的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还留着之前磕到的红印,端着一幅我见犹怜的花容月貌。

陈朗在众人争执时,已仔细打量了周边环境。

黄土筑得墙面,茅草铺得屋顶,发灰褪色的木制门窗,身着麻衣、头包方巾的群众。

这要不是拍戏,就是还在做梦!

明明刚刚他还在带着救援队搜寻泥石流现场,撑着被压塌的墙壁,协助被困的群众爬出废墟。

眼睛闭上的时候,他还听见队员大喊他的名字。

再睁开眼,看到这一群明显生活水平严重低于贫困标准线的人,他情愿自己眼睛一闭能够昏过去!

全民奔小康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因病返贫的困难户也没有这破烂条件!

眼见众人停下争执,都将目光转向他,也顾不上脑中奇奇怪怪的画面了,当即便直接道:

“各位乡亲,刚才大家为我仗义执言,我都听在心里,十分感谢各位乡亲的关心。”

“至于庄婶,今日你要退婚。虽然婚约是我父亲与你们家定的,但万事皆没定数。既然我与你儿子还没结婚,做长辈的,想法变了,取消婚约也是合理。”

说完看向里正,继续道:“我同意婚约作废,还请做个见证。”

里正摸了摸胡子,沉思道:“解除了也好,若日后强行结合,家宅不宁更是坏事了。”

听了二人的话语,庄婆子叉着腰,得意到“还是朗哥儿懂事,你们这些邻里另外的瞎操什么心?”

“你!”众人一时不忿,正要辩驳,陈朗阻止道:

“我还没说完。”

“我与你儿从小便定了婚约,我父母早已将你儿视作儿婿。既然是一家人,那支持你儿上学开销、同门交际来往,自然是没话说。”

“你家夏天少米,冬天缺碳。凡是缺了短了什么,只要张了口,我父亲都一一应了,给你家送去。”

“如今婚约解除了,那给你们家的,自然只能算借的。有借就有还,今日既然闹得彼此都这么难看,不如就一次性结清了,免得日后再起争议。”

里正点头道:“嫁娶不成,给出的自然是要归还。不做亲家了,也不能成冤家。庄婆子,你意下如何?”

庄婆子转了转眼珠子,心下计较,陈家这是没活儿头了。朗哥儿要是带着那对歪瓜乱枣的双胞胎,赖上他们家可不行!今日断干净了,我儿也好再找个良人。

庄婆子当即应道:“就二两银子,早前定下的时候,给得就是这个数。平时邻里送点吃的喝的,接济点银子可不算,我家也往你家送了只雁子,这就扯平了。”

陈朗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还明算账,邻里接济也没有这么一头热的。现在离秋闱也就小半年,但我跟我弟妹却是熬不到那时候了。为了这条命,也只好找县太爷为我们做主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影响你儿考试了。”

说罢看向里正,请教上学所需费用几何。

他顿了顿,心下快速计算完毕,继续道:“就按村长说得一年按五两银子算,这也有**年了。今日我磕了脑袋,其他七七八八算个整,就五十两吧。”

话音刚落,庄婆子扯着嗓子叫起来“天杀的!你这人好好的,哪里要那么多钱!我家可掏不出那么多银子!”

里正眼看庄婆子急了想要朝陈朗上手,立马呵斥道:“行了,村里的规矩也是如此!庄婆子回家拿钱去,不够得拿你们的田给朗哥儿抵。”

里正摸了摸胡子思忖,庄婆子一家行为不端,事情闹大怕是影响村子声望,不安抚好朗哥儿一家,怕是村中人有异议。

庄婆子仍是不甘,但碍于儿子忍了,心里盘算着,等来日秋闱中举,做个官人再好好磋磨陈朗。

围观众人看了出庄婆子的好戏,满足了八卦的好奇心,各自心满意足的散了。

待众人走后,陈朗看着两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孩子叹了口气,招呼女孩把木门关了进屋。

三人围着小木桌坐下,倒水,缓了缓心绪。

陈朗还在思考该如何对二人张口,长相英气的女孩子先道:“哥哥,你身体是否不适?”

看着身穿未缝边的麻衣、一双黑漆漆的双眼盯着自己的女孩。

陈朗纳闷,他不是好好地?问这个问题是何意?

但他现在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理清思路,于是便摇头道:

“快晌午了,弟弟妹妹会做饭吗?”

女孩不禁疑惑,与弟弟对视一眼后道:“哥哥饿了吗?”

陈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道:

“你们先做饭,我出去看看,虽说里正安排了人跟着庄婆子家去了,我还是不放心。”

陈朗看二人点头应了,便起身出了门。

男孩见陈朗出了院门,低声问道:“姐姐,哥哥怎么醒来之后说话怪怪的。”

说着不免想到,村里老人平日讲鬼怪上身的异事,急忙又喊了声姐姐。

女孩看出弟弟的担忧,安抚道:“别怕,我们先看看,我去院里搬柴火,你去厨房淘米。”

陈朗几步出了院子,沿着陌生又熟悉的石板小路缓步向前,认真回忆、梳理脑海中的记忆。

这里是与明朝社会发展相近的朝代,新皇立国号宁。

新朝伊始,大力支持拓荒开垦耕地,因战争而人口凋零的地区,还组织了数批流民迁居。

而此处村落,位居沿海,多山地丘陵,王朝更迭的残酷,受地理位置所限倒是影响甚微。

因此,自数百年前先人迁徙至此地后,人口大体依旧是如此 。

新朝建立后,倒是有传言,该地所属建州府被封给了开国功臣,只是从未见过有什么大人物来赴任,也不知真假。倒是换了个州府长官,为政贤明,饱受赞誉。

历史兴衰周期率还算熟悉亲切,可此地竟然有六种性别!

基于陈朗所认知的男女两个性别之上,竟然还分为乾君、常君和坤君。

想到此处,陈朗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记忆中“他”就是一个男性的坤君,这里有个会分泌气味的器官。

随着手指的触碰,一阵阵酥麻感从后颈处传至全身,陈朗身体一软差点摔倒。

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里骂道,这不就是他上大学的时候,那个来自西南内陆地区的室友说的ABO嘛!

苦读十二年,以全市第一的成绩从一个东南沿海的贫困村考到大城市,作为小镇做题家的他,从未接触过这些奇奇怪怪的内容。

拜这位热情的室友所赐,他不仅感受了城市的繁华,发掘了自己的性向,还学到了许多陌生又令人躁动的黄色小知识。

发情期和标记的内容大差不差,只是这里似乎没有终身标记。

陈朗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记忆,确定没有谁被强制来一发就再也离不开谁的内容,松了口气。

毕竟发情还可以当作是激素上头,小头决定大头。生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室友所说的科技再前行一大步,提前感受真正的男女平等!

但如果就因为一个标记就再也离不开另一半,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主宰,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尊严,这是陈朗万万不能接受的。

虽说还不能百分百确认当前处境,到底是真是假,起码还能勉强按下心绪,看看情况。而不至于像之前的“他”一般,再跟柱子来个亲密接触,生命最可贵!

陈朗脚步轻快了些许,一路沿着石板路向上。

后腰之下的臀肉随着发力撑起饱满的弧度,衣袍的边角飞扬,他越走越熟悉,很快就爬上了坡顶,迎面清风拂来,空气中熟悉的潮气让他感觉到亲切。

这是他过去数十年,伴着晨光和夕阳,从爬到走,从婴儿到少年,曾经短暂离开又在数年后归来,已经融入皮肤和血肉的味道。

他想,这里的地理环境,和自己家乡差不多是一样的,这也是该值得开心的。

举目远眺,虽然小山坡海拔不高,但在房屋最高不超过五米的小乡村,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前方零星散落的茅草屋,隐约能看到篱笆院内郁郁葱葱的菜苗。

在即将正午的日照之下,天空碧蓝如洗,白云之下是层层叠叠、似乎绵延不绝的山丘。

临近的两座山脚下,星光闪烁,应该是个池塘。

池塘水沿着低洼处蜿蜒流下,两旁不规则大大小小的水田,光秃秃得还未种下水稻。

稻田旁的斜坡再往上,是种着蓊郁茶树的层层梯田。茶叶的清香,随着微风,飘荡到陈朗的身前。

他张开手指,感受清风穿过的凉意,愣愣看了手心片刻,余光注意到指缝间透过的绿意——是刚发芽不久的田艾草。

他俯身摘了几片绿叶,指腹用力之下,粘腻又清晰的汁液流满了手心。

他起身再次远眺,望着远方隐约的山峰,深吸了口气,郑重的告诉自己:

这是真实的世界。

他...在死后穿越了。

陈朗,成为了陈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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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Alpha是战神
连载中漆灯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