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里好冷,又好热。
姜以宁不知道怎样去回复卢青清的话,只能反复摇头否定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脸却越来越红。
卢青清:“你好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姜以宁别过脸,闷闷地:“……不要你管。”
卢青清笑:“你真的很可爱呀宁宁,一般喜欢徐蔚然的女生看到我和他离这么近,又是所谓的青梅竹马,还能披着他的衣服,甚至有的衣服直接都是同款,早就气得不得了。”
“而你还能坐在我旁边,眨巴着眼睛疯狂暗示我你不喜欢他。”
“不怕我把他抢走吗?”
姜以宁慢腾腾转过来,过了很久才开口:“你们好像认识了很久。”
卢青清嗯了声:“确实很久了,还没生出来就认识。”
“我们两家是父母辈就交好的,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补课,”她扯着自己的卫衣领子,无奈道,“连衣服都有很多一样的。”
“大家都以为我们关系特别好,甚至有人觉得我们互相喜欢。”卢青清看着姜以宁,认真地说,“但其实我们早就相看两厌了,但是碍于长辈关系好,只能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啦。”
“他跟我亲哥没什么两样。”卢青清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姜以宁的胳膊,“这下懂啦?宁宁同学。”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姜以宁埋着头,慢吞吞地说,“就算你不想,但你还是在这么冷的天陪他打篮球。”
“跟你解释是不想要你误会,不想你误会是不想你把我当成假想敌,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自从上次一起表演节目后,我就挺喜欢你的。”卢青清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温软,“我觉得你特别可爱,又坦率,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姜以宁不习惯被人夸奖,无措地揉了揉发尾:“可你……在学校怎么不说。”
卢青清抿了抿唇:“刘莳特别护着你,我一想要靠近你她就像炸毛的猫条件反射似的,我有点怕她。”
姜以宁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
书上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姜以宁与卢青清并没有什么交集,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感止不住地让人心生疑窦。
片面的喜爱,也有极为片面的原因。
卢青清靠得更近些,小声发誓:“为了获得宁宁同学的信任和友谊,我决定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作为交换,我们互相保密。”
“我真的不喜欢徐蔚然,但我喜欢的人确实就在这里。”卢青清声音更小了,还有点抖,眼神里漾出不一样的神采,“看见那个带着黑色发带的男生了吗?他叫吴季洲。”
姜以宁顺着卢青清的眼神望过去,看见一个男生正高高跃起,挡住了骆嘉言的扣篮。
卢青清:“我喜欢他。”
姜以宁:“……”
徐蔚然很快结束了这场篮球赛,带着卢青清率先离开。他们离开时,卢青清特意朝姜以宁做了个鬼脸,与所有人打招呼告别时,眼神不经意地瞥向吴季洲。
她清晰地看见卢青清眼眸里的爱慕,隐藏的小心翼翼,却又很热烈赤诚。
不论如何,这份喜欢是真的,这份勇敢是真的。
姜以宁很佩服卢青清。
能够亲口承认这份喜欢,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骆嘉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用卫衣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怎么样,你骆哥刚才那个三分球是不是酷毙了?”
姜以宁被他这一下拍的回过神来,连忙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你赶紧穿上,别感冒了。”
骆嘉言挑眉:“我身体好得很,才不会感冒。呵,看在你担心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先穿上,但我要事先说明,我是真的不冷!”
姜以宁:“我现在对一句话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骆嘉言:“什么?”
姜以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姜以宁:“你顶着这样高冷的一张脸,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真的让在下佩服。”
“切。”骆嘉言把羽绒服穿上,拉着姜以宁朝自行车的方向走,“本来以为今天徐蔚然能把接走的那盘碟片还给我,正好可以带你看,结果他忘带了,咱们只能各回各家,各写各的作业。”
姜以宁:“什么碟片?”
骆嘉言:“啊,就是我之前买的一部电影的碟片,他好像也挺感兴趣,就借走啦。”
原来他喜欢看电影。
姜以宁默默地记下,刚刚卢青清说过一阵是徐蔚然的生日,她可以攒钱送他一张碟片。
“那等他还给你,你叫我一起看。”姜以宁说,“什么时候都行。”
骆嘉言的耳朵尖瞬间红了,但他只匆匆嗯了声,载着姜以宁回家。
不过两天,姜以宁在家做题时,接到了王叔叔的电话。
“喂,小宁啊,我是你邻居王叔。我和你阿姨去外地走亲戚了,今天回不去,刚刚嘉言打电话问温度计在哪,我问他他也不说话,我估计他是发烧了。嘉言一个人在家,你帮叔叔照顾一下,叔叔回去请你吃大餐!”
“王叔,你太见外了,我这就去。”
姜以宁挂掉电话,披上外套跑出卧室,“姥姥,骆嘉言生病了,我去看看他,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姥姥连忙回答:“快去,小骆一个人不容易,你等他好了再回来!”
姜以宁跑到王叔家门口,按了两遍门铃没有反应,于是她用力的敲门:“喂!骆嘉言!你没事吧!”
“开门,我是姜以宁!”
门里响起缓慢的脚步声,又过了十几秒,骆嘉言把门推开,眉毛拧在一起:“你怎么来了。”
姜以宁挤进门:“我可是你在本小区最好的朋友,我不管你还有谁来管你?”
她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眉毛渐渐拧在一块:“现在最少有38度,骆嘉言,你有没有吃退烧药?”
骆嘉言嘴唇发白,人却滚烫,在北方供暖的室内穿着厚毛衣还在打冷颤。
他摇头:“没找到。”
“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姜以宁拉着人按在沙发上,“进你卧室不太方便,你就在这里躺着,先把温度降下来,我回家找退烧药。”
骆嘉言的外表本就属于清冷那一挂,现在身体不舒服话少了,少了平时与姜以宁在一起斗嘴那股活泼劲儿,窝在沙发里,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他裹着毛毯夹好姜以宁给的温度计。
眼神凉凉的,又巴巴的,有点可怜。
“我很快就回来。”姜以宁说,“真的很快。”
姜以宁大概二十分钟又回到骆嘉言这里,带着退烧药和姥姥熬的小米粥。
她看着骆嘉言喝粥吃药,然后采取物理降温的方式,用毛巾沾了水,搭在骆嘉言的额头上。
“你睡一会儿吧。”姜以宁说,“睡醒就能退烧。”
骆嘉言哑着嗓子:“我睡着你会走吗?”
姜以宁摇头:“不会。”
她低头给王叔发信息报平安,忽然听到骆嘉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响了,姜以宁伸手去拿,瞥见屏幕上徐蔚然的名字在闪烁。
骆嘉言接过,把手机放在自己侧躺着朝上那边的耳朵上,眼睛还是看向姜以宁,哑声说:“喂,干嘛。”
姜以宁离得近,徐蔚然的声音非常清晰地进入她的耳朵。
“出来打球啊,老骆。我们几个都在篮球场呢。”
“你骆哥发烧39度8,打篮球这种活动我先不参加了。”
“我靠,那你家有人照顾你吗?”
“有人。不用你操心。”
“本来还想这次把碟片还你呢,那就等下次再聚,你好好休息。挂了。”
没等骆嘉言说话,姜以宁忽然开口:“他说的碟片,是上次你说想一起看的那张吗?”
骆嘉言点头:“要是今天我能去就好了,拿回来我们还能一起看。”
姜以宁:“我去拿吧。”
骆嘉言:“啊?今天下雪,外面路不好走,改天吧。”
姜以宁摇头:“没事,下雪好走,雪还没化的时候路比较难走。我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正好你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然后我们一切看电影。”
姜以宁匆匆站起身,骆嘉言还想说什么,姜以宁回头:“你吃过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先睡觉吧。”
“那部电影我也挺感兴趣,等……”
“姜以宁。”骆嘉言语气闷闷的,发烧的眼睛泛着干红,“我没说过电影的名字。”
“更没说过电影好不好看,你的兴趣从何而来?”
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咄咄逼人,骆嘉言缓声道,“你不是说会陪着我,不走吗?”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
“啊,你没说过吗?”她干巴巴地解释,“你应该说过的,是不是发烧了一时没想起来?”
姜以宁错过骆嘉言望过来的,滚烫的视线,“而且你这么有趣,喜欢的碟片肯定也很有趣。”
这句很干的、不具备说服力的解释,轻松在骆嘉言这里过了关。
“嗯,也对。”他闭上眼睛,翻身背对着姜以宁,朝沙发里侧躺好,声音落寞,“你去吧,拿着钥匙。”
“我怕一会儿没睡醒,别再敲门了。”
姜以宁嗯了声,拿着钥匙走出王叔家。
这是非常冲动且大胆的决定,姜以宁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做法。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制造机会去单独见徐蔚然。
可是上次卢青清说他们之间只是由于父辈关系才被拴在一起的,他们没有互相喜欢,甚至卢青清已经喜欢上了其他人。
那她只是朝他的方向迈出很小很小的一步,又有什么所谓呢。
姜以宁只是想再了解一点点的徐蔚然,想看见他的更多面,想要让他记住她的名字就好。
姜以宁从来没有想过染指整座花园里盛放着的最漂亮的那一朵花,只是再靠近一点点,去看清这朵花朝哪个方向开,看清风吹过时花瓣舞动的脉络。
看清自己难以抑制着的,因这朵花而剧烈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