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醒来后头痛，像被人按着脑袋进了橡木桶里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坐在桌前，准备吃早餐，斯唐突然冒出在她面前。
昨天果然不是她的错觉，也没有误判，他的力量绝对在不断恢复了。
第一天在厨房见面时，他还是一道漂浮在空中的绿影，说不上胖，也说不上瘦的一具身体，比起哈尼·亚伦斯兰，完全是个青少年。但现在，他已超过一般成年男子的体形，大概是哈尼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要多松开一颗扣子，并且也不再发出诡异的绿光，头发和皮肤都在变深。
“……早上好。”和坐在面前的打个招呼，算是礼仪，玛嘉丽塔说。
斯唐好像在睨她。
“我吃完饭就去浇水。”玛嘉丽塔补充。
“你昨天喝醉了。”
玛嘉丽塔剥蛋壳的手顿了下，揉了揉壳，让它从指间掉下：“我没做什么吧。”
她的语气笃定至极，就像是在说“我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失态之举”。
“你不知道自己喝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斯唐发出了更加肯定的语气。
玛嘉丽塔看了他一眼：“什么样子，既然我在这里，就说明我顺利到家，在床上醒来，也就是说，我正常睡着了。”
“你不会认为自己还有神智换睡衣？”
玛嘉丽塔收了收手臂，斯唐很满意她的表情。
低头看了眼自己睡衣，没有扣子，正反对的，反正穿得好好的。好像，短裤也一起换了。
“你帮换的？”玛嘉丽塔说。
斯唐昂了下巴。
“这样，”玛嘉丽塔拿着完整的鸡蛋，站起身，“谢谢。”
她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离开桌旁，往盥洗室里走。
就这样了？
斯唐一言未发，固然平日觉得她情感淡漠，但竟到了这种程度。哈尼受欢迎是理所当然，如今的他拥有比哈尼更加夺目的外形，是为了不那样显眼才幻化成更容易被大众接受的体态，对小孩子来说是高大中带着一丝威慑，但这个雌性人类哪怕被看到身体也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忽然在想，她是把他当成什么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么想着，玛嘉丽塔突然走了出来，步伐很大，很快，走到了斯唐面前，怀里还抱着木盒，小狗湿漉漉的，正在吸收水分。
她的神情有了变化，果然，斯唐想，他的魅力还是——
嗵——但拳头挥打在脸上，其实是没有声音的，力度并不重，然而不可能没有疼痛，由于过于诧异，脖子甚至没有一起反应，让斯唐的脑袋都往旁边偏了些。
“不好意思，”玛嘉丽塔说，“我认为还是这样做一下比较好，你刚才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没想到，自己的手也会疼……”
硕大的黑影顿时吞没了房间，张开的血盆大口现于玛嘉丽塔的头顶，一阵狂风将周围东西都吹得往后，也能将玛嘉丽塔吹的东倒西歪，但她却岿然未动，只抱着木盒，静静地站着。
影子放出和收回都是一刹那，斯唐重新站在玛嘉丽塔面前，阴天的光线在窗帘的另一边。
玛嘉丽塔几乎是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转而正对斯唐：“东西被你弄乱了，你要收拾好。”
她的声音没有迟滞，由于太过愤怒，斯唐没有听到一丝轻微的颤动，透露了玛嘉丽塔的恐惧。她抱着木盒没有松手，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双手按着盒子两边，又伸手捏了捏小狗，为了让自己更加镇定。
之后，她开始拆今早放在门口的快递盒。
收拾好出来，房间已恢复原状，斯唐抱手翘腿，坐在门旁椅子上。
玛嘉丽塔推开门，回头：“走……”
斯唐紧贴着她，面色阴沉。
在电梯，在楼梯，在公交站台，斯唐都不说话，难得玛嘉丽塔说的比他多些。
“坐哪一路能到娜娜那儿。”玛嘉丽塔侧头。
斯唐没看她，玛嘉丽塔看着他不说话，到一辆车停在了两个人面前，是哈尼开来的那一辆。
车门打开。
玛嘉丽塔：“……我们坐公交可以吗？”
斯唐进了副驾驶，门关上了。
玛嘉丽塔还是坐在了驾驶座，车子启动，她说：“你知道我没有驾照的，对吧。”
没有反应。
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无证驾驶会被判几年。
明明是车自己在开，她还得将手放在方向盘上，车速甚至越来越快。
早知道，她可能不该打那一拳，但和陌生生物共处一室别调侃喝醉还有明显绝对不可能没有不带着骚扰意思的发言，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忍受，扇巴掌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就出了拳……不，她没有问题，他应该得到教训，应该说，从第一天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他连一个解释都不给就缠上来，难道她没有资格给他一拳吗？
空气无声，玛嘉丽塔对自己说，她不是因为害怕这份无言所以才要说接下来这些话的，固然她心中紧张兮兮，也只是为了社交礼仪缓和气氛。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手，”她说，果然没反应，所以她继续说，“我说谢谢和对不起都是真的，但你应该觉得疼，不好意思……下次我轻点儿？”
“……”
“但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么脆弱，被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摸了摸脸就受不了，对你来说，我的力气大概就和蚂蚁差不多吧，嗯，就是这样。”
“……”
“好的，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可以吗？我什么都没听见，好的，那就这样了，我们没事了。”
“你是火红蚁。”
“……哈哈。”
她的呼吸总算顺畅起来，看向斯唐，他已在她的眼前，和她碰到了鼻尖，玛嘉丽塔的心底顿时生出无数声尖叫，手握紧了方向盘。斯唐从上往下俯视着她，就像是为了令她以最清楚的方式感知他的愤怒，从他口中喷涂出的气息带有岩浆的热度，接近深红的双眸也同样带有烙铁温度。
“没有下次。”他一字一顿说。
“……”
“……”
“……抱歉，这我没法保证。”玛嘉丽塔认真地说。
眼珠转动，她的嘴唇被咬住，有尖牙刺过，留下血痕。
玛嘉丽塔抬手，手背蹭过唇边，就像擦过口红的痕迹，她瞪向斯唐，他坐回自己位置，伸出舌头，舔过嘴唇，扯开嘴角对她笑了，完全是故意。
玛嘉丽塔抿了抿唇，转过了脑袋。
如果在别的情况下，她的心跳可能会更加剧烈，但现在她必须专注于完成一些事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再考虑，不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