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石壁更加规整，连地上都铺筑着青石板，带着泥土湿意的脚印在上面清晰可见。
“果然是这边。”莱利的眼眸闪过一丝惊喜，他指着地面说道。
刚刚，他们走过一截岩壁渗水的地道，随后地面便出现深深浅浅的脚印，参杂着尤里安的小脚印。
“脚印还很新，他们没走远。”晏今半蹲着，用手摸了摸脚印。
只是，没走多久，尤里安的小脚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道长长的拖痕。
拖痕，在这么深的地方？
联系到先前的猜测，晏今脑子里零碎的想法被瞬间捕捉。
或许，一开始尤里安是自己走到这里的，而后遭遇其他人，被打晕拖走。
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尤里安现在是昏迷的状态，落入了一伙人手里。
但，那伙人到底是谁？
晏今面色凝重地看向地道深处，脚印延伸的地方，仿佛有不可名状的力量在窥视。
“这是什么？”莱利也半蹲下，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灰色羽毛，随后凑到鼻子前，闻嗅几下，疑惑地说：“这里怎么会有灰鹦鹉，难道是那伙人带来的？”
晏今接过羽毛，看上去和普通鸽子的羽毛没有太大的差别。
“你很了解鸟类？”她问道。
“没……没有。”莱利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晏今会突然问起，摸了摸发红的后颈，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看过一些图鉴。”
之后，他们又走了许久，地道的石壁上开始出现凿刻的痕迹，有些很浅近乎模糊，但有些很深像是用尽力气才刻上去。
“这些痕迹应该有些时间了。”晏今将油灯凑近，刻痕磨损严重，泛着雾蒙蒙的光。
她提着油灯向前走，身后的莱利却停下脚步，没有跟上来，她疑惑地回头，见莱利凑在石壁前，不时又后退，脸上的表情变幻复杂，走上前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这些……”莱利皱着眉，眼睛半眯着，瞳孔收缩，恍然大悟锤手道：“好像是古代密文，我曾在父亲的笔记上见过。”
看来老潘德拉肯也不简单，他家地下有这么深的地道就不正常。
“你还认识古代密文。”晏今问道，见莱利仍在察看，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似乎在进行拼写。
“也不算认识，只是研究过。”莱利摇头，谦虚地说道，他接过晏今递过来的油灯，仔细端详起石壁上的刻痕，没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都是语义不明的字母，看不出含义。”
“嗯。”既然莱利认不出，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往地道身处走去。
莱利提着油灯，走在晏今前面，不时给晏今指出，石壁上他能拼出的单词。
晏今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卷曲的黑发盖住半张脸，脸色苍白，眼底发青，或许是因为古代密文，他整个人看上去比先前有生气，眼睛里也迸发着亮光。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莱利，平日里二人也只是问候，甚至刚刚在地道中，他们也甚少谈话。
莱利，似乎是个很博学的人。
这样的人，拥有极高的药剂师天赋，却不是药剂师，甚至连神眷者都不是，想必对自信心的打击很大。
“神眷仪式后，你没有再觉醒过？”晏今问道。
莱利摇头：“祈神水晶不会出错的，神父也说过，我没有觉醒的可能。”
“你的光芒太过微弱，没有觉醒的可能，或许你应该祈求红更多的庇佑。”
神父的话，多年来如同魔咒般，时常在耳边响起，尤其是午夜梦回惊醒后，这句话，在黑暗中，成为绵长的空虚。
祈神水晶，那倒不一定，晏今暗道，洛文纳斯不就因为这个出错，差点被处刑。
不过莱利这种情况，倒是一时间没有办法解决，在信仰系统中，不同于其他人一直波动的评价值，他的发展评价一直保持-99，和伊芙琳一样。
难不成也是渎神者。
莱利一直在红之都长大，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特殊经历，会让他另投祂神。
“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再觉醒。”见莱利低垂着头，晏今安慰道。
“没关系，就算不是神眷者，我也会成为药剂师。”莱利扬起头，努力冲他笑了笑。
虽然此药剂师非彼药剂师。
一时间，地道又安静下来，二人一边探着路，一边观察着地道内的蛛丝马迹。
“前面好像有亮光。”莱利将煤油灯移开，用身影遮挡住，确认不是错觉，对着身后的晏今说着，准备快步上前。
“等等。”晏今晃眼间似乎看到什么，她迅速将莱利拉至一边，接过他手上的油灯，吹灭，地道内没有光照，一下变得漆黑无比。
莱利一下也反应过来，跟着晏今藏在角落里，蹲下。
地道前方，有光透过来，拐角的石壁上，还有人影在晃动，没多久，密集的脚步声从地道那一头传来。
“……该死的，马克姆这家伙，果然是个骗子，这么多年我竟然被他蒙在鼓里。
“没想到，密道真的在他家底下……”
是奎顿.邦德。
晏今二人眼中皆是一惊，没有轻举妄动，继续竖起耳朵听。
“要不是他当年骗了我，我早就……不过也不晚，等找到大人要的东西，你们也会有嘉奖……”奎顿的声音带着狡黠的意味。
找东西，难道有宝藏？
和奎顿一起的人并没有开口，但从脚步声听得出大概有三人。
“潘德拉肯家这两个小东西倒是蠢货，白白就将店拱手让人。”奎顿诘笑起来，透着一股得意，随后又咬牙切齿，“不过，就算药剂店没有到手，我们也从修道院挖到密道。”
原来这就是奎顿欺诈潘妮的缘由，为了找潘德拉肯家地下的密道。
他如此大费周章，看来这地下还藏着不少秘密。
一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晏今二人又小心翼翼跟上去。
“加雷斯，跟紧点，你也不想让大人知道你没好好办事吧。”奎顿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名为加雷斯的大块头，扛着一个小孩儿，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最后。
“得了吧，奎顿，加雷斯可不是你的仆人。”不用在外人勉强伪装，艾丹冲奎顿翻了个白眼，一手叉着腰，一手捂住鼻子，似乎十分嫌弃地道里的酸臭味，“这什么破地方。”
奎顿冷哼一声，想到艾丹的身份，紧捏住拳头，眼底有一分狠意。
另一人，隐藏在黑袍中，看不出表情，并没有搭理三人间的争端，他不时察看着四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地道后方看去，光照不到远处，视线的中心，漆黑一团。
晏今二人，没有跟得太紧，但没过多久，地道逐渐开阔起来，怕奎顿一行人发现，他们等了一会儿。
“跟上去。”脚步渐远，晏今示意他跟上。
前面是一间不大的洞室，没有光源，只能摸黑前行。
突然，一声响动从身后传来。
晏今回头抓住莱利的胳膊，却发现他浑身颤抖，她问道：“怎么了？”
“有东西……在我脚上爬。”莱利屏住呼吸，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恐惧。
她屏住呼吸，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晏今笑着松口气说道：“是老鼠”。
莱利一下恢复平静，跟在晏今身后，黑暗中，他总觉得有东西在窥视。
地道再次涌入一股风，嚎叫再次回响。
“脚步声消失了。”晏今顿住脚步，仔细辨别着地道中的声音，皱着眉头说道。
却听见背后一声闷响。
“谁。”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晏今暗道不好，距离她极近的地方，有破空声，她一下退开几步，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击，黑暗中，呼吸声一时间混乱起来。
“原来是两只老鼠……”
洞室内，一下亮起光来，赫然是奎顿一行，他们站在一侧，火苗晃动，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
“潘德拉肯家的小东西。”奎顿认出晏今和莱利，眼里带着一抹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加雷斯，把他们处理了。”
奎顿的脚边，躺着昏迷的尤里安，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缓。
在无影骑士的加持下，晏今听觉灵敏许多，视野也清晰不少，确认尤里安暂时没有危险。
她再次紧盯着面前的大块头，浑身肌肉绷紧，刚刚在莱利倒地的瞬间，她迅速模仿袭击人的名讳，摸到了初级无影身和中级千机。
面前的人，是个高级无影骑士。
自己要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尤其是还带着莱利，和仍在奎顿手中的尤里安。
“嘶。”那头，莱利却悠悠转醒，他睁开眼怔愣片刻，瞳孔一下放大。
他看见奎顿脚边，没有意识的尤里安，眼中一下充血，他不顾脑后的疼痛，艰难爬起身，却被加雷斯一脚踢到一边。
背部撞击到石壁的凸起，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晏今看过去，他并无大碍，视线落回到如巨兽般踱步而来的加雷斯。
沙包大的拳头紧捏，指骨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在千机技能的加持下，加雷斯能捕捉到晏今的每个细微动作，虽然很意外为何面前如鸡崽般弱小的人能躲过自己的一拳。
但，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一拳快如闪电，破开空气，朝着晏今面门而去，他已经能想象到手底下鲜血淋漓的兴奋。
然而，拳打空了。
晏今迅速侧身闪开，拳头带起的罡风，堪堪擦过她的头发。
加雷斯见她相安无事，布满青筋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他怒吼着，再次冲来。
向前一滚，晏今躲过一拳，而被拳头击中的地面，瞬间裂开数道缝隙，拳头如骤雨，越来越快，溅起无数的砾石。
虽躲过加雷斯的拳头，但他的进攻却锁住晏今的去向，她无法靠近奎顿，更没办法趁机用无影身带走尤里安。
加雷斯更加愤怒，他手边一柄暗金色黑曜石手杖滞空。
晏今暗道不好，在手杖的加持下，他的进攻自己根本躲不过。
只见加雷斯手持手杖，空中一道圆弧抡开如新月，即将击中晏今。
躲不过了。
霎时，变故突生，地面的裂缝如蜘蛛网般顷刻扩散开来，“轰”的一声，地面崩塌，飞沙砾石弥漫。
“快退开。”
黑袍人出声将奎顿二人护在身后，许久后，坍塌的声音消失，洞室恢复平静。
洞室中央破开巨大的洞，底下连着深不见底的地道，晏今二人早已不见踪影，而加雷斯脸上带着血，一身狼狈地从洞里爬出来。
“不管这两人，正事要紧。”黑袍人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奎顿二人，心里暗骂了句废物，将脚边的尤里安往加雷斯身上一扔，语气冷漠的说道。
四人走向洞室另一侧的岔口，前往地道深处，没人注意到，加雷斯肩膀上，尤里安的身上钻出一缕黑烟，往洞室的方向，贴着地面游走，钻入方才破开的大洞中。
那里仿佛连通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