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闷热的院子里传来几声蝉鸣,迷迷糊糊地睁眼醒来时,鹿芩发现街道和当铺都消失了,玄岚和芝兰也不见踪影。

她扶着头,坐了起来,环顾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嘶……这陈设……不是她最开始被下药的那个地方吗?

她又回到鹿府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鹿芩特意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这里的陈设。

没错,是她曾经的闺房,什么都没变。

唯一不同的,便是床上的被褥。被褥被叠的十分整齐,一丝褶皱都没有,看似是很久都没有人碰过了。

鹿芩掐指算了算,上次回来还是她卧床不起的时候,这次应该是出嫁后的某一天。

为了证实这一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跑到梳妆台旁边照了照镜子——果然样子没变,还是那么美,装扮也是她今日出门时的装扮,清新脱俗的淡妆,配上浅绿色的罗裙。

怎么她一磕到头,就自动切换场景,当她是遥控器吗?

还只能调鹿府频道和郝府频道两个台?

鹿芩认命地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她习惯地下了床,准备再撞一下回去。

快点离开这破地方,别耽误她搞事业。

她徘徊了一阵,酝酿着找个软和点的地方撞,谁知突兀地,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

“还是少爷有办法,知道大小姐的闺房不会有人经过,最适合议事。”

“还不是因为爹睹物思人,下令维持着她房里原本的陈设,有他管着,谁敢来冒犯。”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鹿芩正要撞墙的动作猛地一顿,转而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偷偷地望着外面。

能在鹿府里自称本少爷的,也就只有她那好赌的大哥鹿鸣了。

果然,如她所料,透过门缝,她看见了鹿鸣的身影。

鹿鸣穿着金线掺孔雀羽线的云锦衣袍,手持一柄折叠扇,高高地昂着头颅,正和家丁说话。

同样是高傲的样子,鹿芩竟然觉得,郝景时反而没有这般讨人嫌。

家丁巴结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爷早晚会适应,更何况大小姐一身病痛,是个晦气的主,哪像少爷您,能为老爷分忧。”

“哼,那可未必,谁叫爹偏疼这个病秧子。”鹿鸣的声音尖细,十分刺耳难听,“铺子里的人传话回来了,说是在上次那条街上看见了鹿芩。本少爷的意思,你都明白吧。”

“少爷请放心。”那家丁半弯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那间铺子一直有人盯着,不会有什么岔子的。所有的一切,奴才已经打点好了,只等您下令。”

“哼,这就对了。”鹿鸣甩开了扇子,慢慢悠悠地给自己扇风,“我娘还是心慈手软,上次没能除了鹿芩,亏的本少爷留了个心眼,在那郝家医馆旁租了间铺子,也好知晓他们的动向。”

“少爷何苦多花这笔银子呢?倒不如直接雇下杀手,来个痛快。”

“高投资,高回报,你懂个屁。”鹿鸣用扇子敲了他一下,“鹿芩已经嫁了郝家,那郝景时可不是等闲之辈,咱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他岂能不管?唯有借他之手除掉鹿芩,才是最佳办法。”

“少爷果然聪慧过人,小的佩服。”

“哼哼,那是自然……她那病秧子哪有福气继承家产,早晚全都得归本少爷。”

鹿鸣越说越得意了,笑声止不住。听到这,鹿芩恨得牙痒痒。

这个鹿鸣,阴成什么了。

真不愧是好赌之徒,为了得到这份家产,都不惜花一笔银子来租铺子,监视她和郝景时。

“少爷说的是……”

家丁开始连环彩虹屁,喋喋不休地说着吹捧鹿鸣的废话。

鹿芩懒得再往后听,于是直起身子,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门口。

太晦气了。

她准备租下的店铺,居然是鹿鸣和赵姨娘安插眼线的地方。

太晦气了。

鹿芩心里带着一股怨气,也顾不上挑个什么软的东西了,直接往墙上撞了过去。

鹿鸣,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那个病秧子鹿芩早就死了,本小姐是钮祜禄芩,一定会让你惨痛的付出代价的。

……

一阵头晕后,鹿芩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从还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芝兰,芝兰正焦灼地望着她,似乎十分担心。

随即便是玄岚,他站在芝兰旁边,拿着扇子给她扇风,脸上没什么表情。

最后就是郝景时,这厮看都没看她,只是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摇着蒲扇,另一手执着笔,在柜台的记账簿上写写画画。

三个人凑在一起,让小小的医馆更狭窄了,连聚拢着的热气都流通不出去。

鹿芩扶了一下额头,坐起来,加入到这拥挤的队伍中,视野渐渐变的清晰起来。

这次居然没有穿回郝府,反而穿回了医馆。

看来她这“磕头穿越”只是灵魂出窍似的飞回鹿府,最后还会穿回她身体所在的地方。

“小姐醒了!”见她睁开眼,芝兰拧着的眉头一下子疏解开了,“小姐,你刚刚中了暑热,一下子倒在地上,可吓坏我了!”

“我没事。”鹿芩瞄了一眼芝兰,“那我怎么到这里来的,是你和玄岚把我抬进来的吗?”

芝兰答:“玄岚不敢坏了规矩,是他找了姑爷抱你回来的。”

“……”鹿芩扶额,又瞄了一眼郝景时。

郝景时像聋了似的,头都不带回,一点也不关心她醒不醒。

鹿芩轻咳了一声,想跟他服个软道个谢。

但碍于两人才吵完架,抹不开面子,便冲玄岚和芝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俩回府里去。

说真的,她忽然发现,她现在唯一能指望人也的就是她这位夫君了。

至少他会武功,会医术,还顾着郝家的颜面认她这个夫人,在他身边,不至于死那么快……

鹿鸣要杀她,赵姨娘也给她下了毒,她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郝景时,否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对吗?

她看电视剧里别人穿越都是绑定什么金手指系统,她倒好,一穿来就自动绑定了个怨鬼姨娘和辟邪夫君。

“那个,夫君。”玄岚和芝兰走后,鹿芩往前面凑了凑,夹着嗓子喊他,“其实……”

郝景时漫不经心地抬了眼:“有话快说。”

“其实夫君!”鹿芩一咬牙,豁出去了,“妾身今天是想来给夫君赔罪的!”

郝景时一愣:“?”

“妾身昨晚夜不能寐,一直在反思己过,发现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因此心里过意不去……妾身本是来给你送饭求和的,不成想给你添麻烦了……”

见郝景时还是无动于衷,鹿芩绞尽脑汁地想着真切的措辞。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已然看透了,这位郝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越跟他强硬,他就越是叛逆。

她想了半天,最后心一横,肉麻地来了一句:

“可是夫君,妾身心里有你,实在是离不开你,你能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妾身这一次。”

“…………”

郝景时没接话,两手都顿了一下,用一种怀疑她疯了的眼神望着她。

不过他面色倒是比刚刚柔和了几分,似乎是被这几声“夫君”哄好了,唤醒了良心。

“夫君,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都想通了。”鹿芩见他终于有所缓和,便再度放软了语调,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他们都一心想要我的命,只有夫君尽心医治我,夫君才是我最亲的人。”

她说到这,凑上去挽住他的手臂,冲着他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宝石似的眸子格外楚楚动人。

她挤出两滴晶莹的泪花:“夫君,我是真心爱慕你的,你若是不管我了,我可怎么办哪。”

“……谁,谁不管你了。”郝景时果然吃软的这套,话都结巴了,“小爷我可不是什么负心汉。既、既然成了亲,小爷自会好吃好喝的待你,总之不会让你一命呜呼,免得落下亏妻的骂名。”

他说着,像是浑身扎了倒刺般不自在似的,把蒲扇丢在了一边。

鹿芩没想到他还挺讲道理,眼珠一转,有了计划。

她露出十分感动的样子:“夫君,你竟是这般有情有义的人,和赵姨娘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快说。”

“那……那夫君保证听了不生气。”

虽是这么说,但鹿芩知道郝景时肯定会生气。

无缘无故被塞了门亲事,亲家还百般算计他,怎么可能不气。

郝景时随口答应了,示意她快说。

“……那日我偷听到赵姨娘吩咐下人办事,说夫君是个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定会虐待我,府上的人至今都以为,夫君与玩世不恭的魔头无异。”

鹿芩开始有鼻子有眼的说着,不过她这话倒也没有撒谎,赵姨娘设计逼她出嫁,又选了个郝家这位倔少爷,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赵姨娘不仅坏心眼,还贪慕富贵,特意择了有门第的郝家,说若我被夫君折磨死了,她便可以借此讹一笔钱财,给我那个好赌的大哥去花。”

“可惜,她算盘落空了,夫君并非她所想。若是她知道夫君待我这般好,必会气的嘴歪眼斜。”

“简直胡扯!”郝景时听后冷哼一声,“啪”地把笔按在了柜台上,“小爷我一向行侠仗义,行得正坐得端,岂是她口中那种下流之辈?我看她才是心机颇深的小人,连小爷都敢算计!”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夫君别生气,他们都是肤浅之人,眼里只认得钱,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鹿芩好言劝说着,又殷勤地把一旁的食盒挪了过来,打开盒盖,端出里面精致的瓷碗,递到了郝景时唇边。

“大热天的别气坏了身子,喝点冰镇梅子汤。”

郝景时瞥了一眼,没说什么,接过碗一饮而尽了,又甩手将空碗扔回到食盒里。

他重新执起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面色并不好看,看来这笔仇,他是记在心里了。

鹿芩不再多言,掏出手帕凑上去给他擦着嘴角,心里暗喜。

哼哼,鹿鸣,你完蛋了。

你摊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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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脾气夫君为我做牛马
连载中尤清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