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恙知道自己惹江安忌生气了,所以一早去了东街,准备买一束桔梗花送给江安忌。
云恙也不知道江安忌喜欢什么,因为他从来没说过,云恙问过江安忌,可是他的回复永远就一句:“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桌前永远会放着一束白桔梗。云恙想,师父应该是喜欢桔梗的吧。
卖花的人都扎堆站在一个角落,云恙扫了一眼,发现有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是个新面孔,之前云恙来买花时都没见过他。
“要一束桔梗。”云恙走过去对那名男子说。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从篮里挑了一束新鲜的桔梗递给云恙:“回去要赶紧泡进水里面,不然很容易枯萎。”
云恙接过桔梗,其实养桔梗的步骤他早已烂熟于心,他不知道江安忌喜欢什么,但又总想送点什么给江安忌,他不想总用江安忌的银子,所以太贵的他买不起,只好经常给江安忌买一束桔梗,江安忌书桌前的桔梗,几乎都是他买的。
“好。”云恙礼貌性地回答了眼前的人。
云恙坐在火火的背上,飞回了桑槐山。他将桔梗小心地护在怀里,用手臂挡住迎面吹来的大风,他怕大风把花瓣给吹散了,要是不好看了,怕江安忌会不喜欢。
回到山上,云恙发现江安忌没有坐在书桌前看书,明明以前这个时候,他都在这的。
云恙心里感到一丝无由来的不安,没来得及把桔梗放下,便用力推开了江安忌的房门。
一袭黑色的外衣随意地丢在地上,地上还歪歪扭扭地倒着各种瓶瓶罐罐,江安忌坐在地上,裸露着后背,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正拿着药瓶,尝试着将药粉撒出,抹在后背的伤口上。
江安忌半张脸对着云恙,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疼痛,云恙突然进来,似乎在他意料之外,连忙将衣服拉起,盖住了又长又深的伤口,有些紧张的地说:“怎么突然进来了。”
云恙愣了愣,然后立刻上前跪到了江安忌的手边,将药瓶拿了过去,伸手去扒江安忌的衣服。
江安忌立马抓住云恙的手,说:“别看,伤口很深,会吓到你。”
江安忌力气很大,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完全钳制住自己。“以后有这种事,要告诉我,好吗?”云恙攥紧拳头,使劲挣脱江安忌的手。
云恙将桔梗递给江安忌:“应该会很痛,你抱着桔梗吧,闻着花香可能会让你好受些。”
“如果还是忍不了,你就抓着我的手吧。”
江安忌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接过了桔梗,偏过了头。
“反正你也看到了,你便帮我上药吧。”江安忌说。
云恙轻轻把衣服扒开,衣物粘连着伤口,分离时将黏糊的血液拉成一条条丝线,但江安忌只是皱了皱眉头,连呼吸都没有变,也没有喊疼,就这么静静的任云恙摆布。
云恙觉得自己拿着药瓶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尽量控制住,一点点撒出来,药粉接触到肌肤那一瞬间,江安忌的呼吸紧了紧,死死地抿住嘴唇,手指用力握住,但似乎又怕弄坏怀里的桔梗,紧握的手松了松。
云恙就这样慢慢的将药粉铺满伤口,每倒一点,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一下,令他喘不过气。涂好金创药后,云恙拿过纱布,轻轻绑好,确保不会拉扯到伤口后,才将衣服拉上来,替江安忌穿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恙绝不知道江安忌竟然伤的这么重,从回来起,江安忌就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正常到让云恙以为,自己的师父真的是神,可以强大到一人可敌千军万马,还毫发无伤。
云恙抿紧嘴唇,替江安忌整理了一下他散落在肩前的碎发,然后将外衣拿起,轻轻搭在了江安忌的身上。
云恙抚摸着江安忌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钳入血肉里,已经见了血。
云恙此刻想不到要说什么话,如果一定要有,那便是让江安忌教自己功法,但云恙此时不想惹江安忌生气,只好静静陪在江安忌身边,希望能稍微减缓江安忌的痛苦。
江安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一不留意,那个躲在自己身后,捏着自己衣摆的一个小角,小心问自己能不能吃糖葫芦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就是太不听话了,教了他多少次,害怕要记得说出来,可这孩子就是憋在心里,真是不听教。
“扶我回床吧。”江安忌有些疲惫的说。
云恙立刻站起身子,因为害怕扯到江安忌的伤口,云恙不敢擅自用力,而是让江安忌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让他慢慢站起来。
然后两人就这样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回了内室,江安忌躺回床上,呼吸稍微松了松。
云恙拉过被子,给江安忌盖好,然后抬起手,替江安忌揉了揉眉心。
很快,江安忌便没了声音,应该是睡着了,毕竟金创药有安眠的成分。
云恙坐在床边,一下又一下地揉着江安忌的眉心,直到江安忌的眉头完全放松,他才停止动作。
江安忌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过了这么久,伤势还是这么严重,可想而知,刚回来之时……
云恙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不敢再往下细想,起身出去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开始帮江安忌擦掉额上的汗。
汗水将额间的碎发黏在一起,云恙小心的一点点将碎发抹开,然后开始轻轻擦汗,擦几下就要看一眼江安忌,生怕惊醒了他。
云恙伸手摸了摸江安忌的脸,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熟悉的触感,江安忌的睫毛抖了抖。
睡一觉就好了,这是你对我说的,师父。要是敢骗我,我就不原谅你了。
东街的桔梗开的很烂漫,我想全部摘来给你,可是我怕全部给你,你会觉得沉重,我只好一支支的给你,以此来表明,我每天都想见你。
江安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云恙正捧着热粥走进房间。
“师父,你醒了?吃点东西吧。”云恙把粥端到床边,拿起勺子准备喂给江安忌:“受伤饮食要清淡,我给你煮了粥。”
勺子碰到嘴边,烫觉让江安忌抿了抿嘴唇,然后开口说:“我自己来吧。”
说完便伸手接过云恙手里的粥,开始一点点吃起来。
“好吃。”江安忌笑了笑:“阿恙果然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江安忌的脸十分苍白,笑容挂在脸上略显牵强,瘦削的颌线格外刺眼。
“一直都是这个味道,是你太久没陪我吃饭了。”云恙说。
“哦?在怪师父吗?”江安忌说。
云恙偏过头,小声地说:“那倒没有,师父日理万机,我怎么敢向你提这么多要求呢。”
江安忌用含着笑的语气说:“你看,还是在怪师父。”
“以后多陪陪你,别生师父的气了。”
云恙看了一眼江安忌,点了点头。
放心,对师父你,我不舍得生气。
“师父,我今天抄了十遍《诗选》”
“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练习,绝对不再惹你生气了。”云恙说。
江安忌看起来有些惊讶:“怎么今天这么听话,该不会是被师父的伤吓傻了吧。”
云恙刚还想狡辩一下,却发现江安忌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被他打趣了,撇了撇嘴说:“对,今天我真的差点被吓死了。”
本来这是一句玩笑话,云恙也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可是江安忌却沉默了。
云恙觉得疑惑,转头看过去时,江安忌才慢慢抬起眼,恢复了笑容:“放心,要是阿恙死了,师父就到地府走一遭,把你的名字勾掉,然后把你背回家。”
云恙笑了起来,师父为了哄自己开心,还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赶紧把粥吃了,不然要凉了。”云恙说。
“把你抄的《诗选》拿来给我看看。”江安忌喝了一口粥说。
云恙叹了口气,一边起身一边抱怨:“你都快变成我的教书先生了。”
“教书先生可喝不到阿恙亲手熬的粥。”江安忌说。
看着云恙离开的背影,江安忌的嘴角弯了起来。
什么心事都写脸上,逗小孩还真是有趣。
江安忌转头看向书桌,发现桔梗已经被云恙放进了花瓶。
这个时候,应该是桔梗开的最灿烂的时候吧,得找个时间带阿恙去看看才行,到时候阿恙肯定会很高兴的。
次日一早,云恙就去了东街。
奇怪,上次明明是在这里的。
云恙东张西望,嘴里还小声嘀咕:“这是找到新人了?”
昨天云恙买完桔梗准备回去是,被一个老妇人拉住,她神神秘秘地跟云恙说:“你的灵力百年一遇,若是不修习,真是世界之憾啊。”
“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我绝对把你教成武艺超群,灵力深厚的侠士!”
云恙一听要拜师,立马拒绝了,转身正准备离开时,突然顿住脚步。
“不拜师的话,可以教吗?”
云恙着急地到处眺望,江安忌无论如何都不肯教,而现下他又不敢再提,怕惹江安忌生气,伤势又会加重,如今这次机会,虽然学的不是江安忌的枭阳功法,但只要能保护他,这些都显得不重要了。
“来这么早。”老妇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守约呢。”
“怎么会,我是诚心求学的,求高人指点!”云恙说。
老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