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深处，铁锈与尘埃的气味浓重得令人窒息。
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勾勒出赫连玦因崩溃而扭曲的面容。他声音嘶哑破碎，低垂着头，眼神涣散，和李念初见的那个拿鼻孔看人的大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勒死仇人……还是勒死自己？
不！！他怎么可能会想勒死自己呢，他要活着……把那些仇人的脖子通通咬断！
赫连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的凶光，他也不再看李念，而是死死盯着管道壁上凝结的水珠，随后用尽全身力气，用额头狠狠撞向冰冷的金属壁。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管道中回荡。
额头一片青紫，血丝蜿蜒而下，整个空间回荡着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几秒后，他抬起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眼里骄傲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无助的慌乱，驱动的服从，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
“……做狗。”
声音沙哑，几不可闻，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大声点，我听不清。”
“我说……我愿意做你李念的狗！”他闭上眼嘶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能……只要能帮我撕碎白瑾和他背后的所有人，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叮！】
那个只有李念能看见的系统界面瞬间弹出，悬浮在赫连玦狼狈的身影上方。
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恭喜你成功攻略一个贵族目标～美好的恋爱正在等着你探索哦～解锁新功能：约会！
攻略目标：赫连玦（赫连家族继承人）
好感度： 150（当前：-100→50）
状态：臣服（他认为无法离开你）
特殊状态解锁：从现在起你可以操控他能控制的赫连家势力】
【检测到你的行为让攻略目标好感提升超过原本仇恨值，你获得奖励结算：精神力微幅提升（已发放），随即技能（开启绑定）＊1，随机稀有道具箱＊1（待开启），星币＊100000，小型应急喷雾＊1，随机高阶机甲＊1】
李念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
真是逆了天了，相比原来只加1加2最多加5的好感度，这次过于离谱了吧？而且这破游戏系统这次的奖励……那她原来辛辛苦苦是算什么啊？？？
第一次，她清楚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系统确实是个恋爱攻略系统。
更离谱的是——
李念拉起赫连玦，耳边又响起了那个提示：【你帮助了赫连玦，赫连玦好感度 1】
原来……他们的“心”，是可以被数值化的？不光是感情，行为，想法，瞬间产生的也可以被算计……
是了，恋爱攻略系统本来就是这个功能！
只是原来自己没有往这方面去玩。
这个世界太真实了，无论是皇太子似是而非的话语还是论坛的起哄，都下意识让李念觉得系统是和这些人站在一起的，所有的选择都不过是迷惑她的死亡陷阱！
可现在，赫连玦的崩溃、恨意、屈辱，冰冷的数字，精准地描述了他此刻扭曲的“臣服”状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感，混杂着利用这诡异规则的兴奋，瞬间冲淡了身体的虚弱和肋骨处的剧痛。
李念终于找到了那种玩游戏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这条被自己亲手打断脊梁、又用仇恨之火重新铸造的“疯犬”，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脑海中飞速成型。
“很好。”李念的声音恢复了冷冽，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内心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我刚查了，皇太子的‘肃清’令被撤销了。你现在，还是赫连家的少爷。后悔吗？”
赫连玦愣住。追杀令……撤销了？在他认知里，这种命令一旦下达，绝无轻易收回的可能。疯狂褪去，最先涌上的不是后悔，而是彻骨的……后怕。
他引以为傲的“精英”身份，在上位者眼中，脆弱得如同一张纸。救了他的，竟是这个他一直踩在脚下的女人……或许过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蠢货。
“不，”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磨砺后的沙哑，“我赫连玦虽非善类，但……言出必行。” 他避开了“背信弃义”这个词，更像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割裂。
李念内心差点笑出声，面上却毫无波澜。她拿出刚获得的小瓶应急喷雾，丢过去：“处理好伤口。记住……别死了。等我联系。” 手指在光脑上快速操作，将加密通讯频道和一个隐藏坐标共享过去。“安全屋。入口密码稍后发你。”
赫连玦沉默地接过喷雾，胡乱喷在额头的伤口上，动作麻木。但他的眼神却死死锁住李念，像确认主人命令的猎犬，重重地点了下头。
……见鬼了，这疯狗居然有点顺眼了？
李念不再看他，戴上呼吸面罩，转身没入管道更深处的黑暗。
“……主人。” 嘶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李念差点摔倒，虽然说做我的狗这种话很爽，但是真被人叫主人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做。”赫连玦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后的低沉。
彳亍口巴，李念加快脚步逃离这个明显氛围变得不对的空间，时间紧迫，赫连玦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棋盘还需要布局。
*
回到那个狭小、堆满废弃零件、勉强称之为“安全屋”的宿舍角落，李念才真正松懈下来。
剧烈的疼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嘶——真他娘的疼！”
她咬着牙咒骂，撕开染血的学员服。肋间一大片骇人的青紫，之前的爆炸冲击和亡命奔逃让伤势雪上加霜。
她忍着剧痛，从床底摸索出半瓶廉价的止痛喷雾和绷带，动作熟练却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地处理伤口。身体叫嚣着休息，大脑却因极度的亢奋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灼热感
光脑屏幕幽幽亮起，上面分割着几个小窗口：荆棘鸟论坛上关于“肃清”公告已经被撤销，但皇太子怎么可能解释呢？所以恐慌仍在发酵，各种猜测和自危的言论疯狂刷屏。
但这些已不再是李念关注的焦点。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不起眼的窗口——它正高速分析着白瑾近期的通讯和社交数据流。
“白瑾啊白瑾……”李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狡黠的光芒，仿佛猛兽盯上了猎物，“我可算……逮着你了！”
对付这种靠吸食他人崇拜和争夺来证明自己价值的家伙，摧毁他精心营造的光环，比直接杀了他更有效。
李念：你有什么靠谱的黑客朋友吗？急！
裴烬：……有倒是有，但他收费很高。
李念：没关系，老娘有的是钱！
vocal这句话说得也太爽了吧！李念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交易很顺利，很快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几张精心挑选的照片。
主角是白瑾，背景各异，但共同点是——他身边姿态亲密、眼神崇拜的女孩，面孔不同，却无一例外，都不是贵族圈子里“公认”配得上他的类型。
或者说，是他那些狂热后援会成员绝不愿看到的“匹配者”。
“想装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月光？我偏要让你变成掉地上的白饭粒！”李念嗤笑一声，将这几张最有氛围感的照片打包，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
目标收件人：法蒂尔学院“白瑾后援会”核心成员名单（匿名获取）。
邮件标题：空白。
杀人诛心的是正文：【怎么你们连和会长‘接触’的资格都没有啊？】
点击发送。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李念几乎都要憋不住笑了，这个她熟，估计那些贵族小姐现在的感觉跟激进狂热粉追星看哥哥私联一样崩溃吧？
嘿嘿。
不过这只是开胃小菜，给白瑾制造点麻烦，让他焦头烂额，方便她下一步行动。
哦对了，那天还有一个人，梵卓·西里尔。
李念敏锐地注意到了见面那天西里尔糟糕的身体状态，这种人的心灵大概会扭曲数倍不止，不过弱点也更致命——
嫉妒健康。
李念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等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她才感到一阵脱力。
伤口在止痛喷雾效力过去后，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躺回狭窄的床上，闭上眼。一个念头闪过：没有家族、没有武力、没有任何资本的她……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瞬。
“不，”黑暗中，她低声呢喃，语气斩钉截铁，“我一定会成功。”
她睁开眼，看向光脑屏幕上四个代表着帝国顶级权势的家徽，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猎手锁定猎物时的专注和一丝即将展开游戏的……病态兴奋。
“我一定可以把你们一个个，都拖进我的游戏里。”
＊
三天后，学院中央图书馆。
阳光透过巨大的拱形玻璃窗，洒在厚重典雅的橡木书桌上。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和昂贵熏香混合的独特气味。
李念安静地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仿佛完全沉浸在面前那本厚如砖头的《罕见神经活性物质及其潜能激发理论》中。几缕碎发散落在她光洁的额前，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那身洗得发白、与周围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普通学员服，此刻竟奇异地衬托出一种倔强的孤高感。
她翻动书页的手指很稳，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浮华都与她无关。
当然这只是表象。
真实的她在呐喊：
天杀的！到底是哪个骗子骗她梵卓·西里尔每天都会来图书馆的啊啊啊啊？！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她在这个位置凹造型凹得腰都快断了！这本破书的这一页也翻了15遍了，标点符号都快背下来了，别说人影，鬼影都没见到！！！耍她是不是啊？
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每天全妆来图书馆装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梵卓·西里尔，她恨他！！！
就在李念濒临爆发、准备掀桌走人换个套路时——
“咳…咳咳……”一阵压抑而虚弱的咳嗽声，突兀地打破了图书馆近乎凝固的寂静。
来了！李念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李念，今天你的人设是文艺倔强小白花，忍住，一定要忍住！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书页上，仿佛被深奥的理论完全吸引。然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审视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哦，他好像真有病。就这么干看着？一句话不说？玩深沉呢？
李念恰到好处地微微蹙眉，仿佛终于感觉到了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精准地迎上了梵卓·西里尔的视线。
四目相对。
西里尔微微一怔，不像其他学员看他时带着自以为是的怜悯、畏惧或巴结。
她的眼神好像……很平静？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随即是恰到好处的、属于平民学员见到高位贵族时应有的、带着点疏离的礼貌。
“西里尔少爷？”李念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清冷，在安静的阅览室里却格外清晰。
“……嗯。”梵卓·西里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一向善于言辞的他，在这双过于干净平静的眼睛注视下，竟罕见地感到一丝局促。他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略显僵硬地指了指李念面前的书——
“原来……李念同学对神经活性物质研究也有兴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努力想找回平时的从容。
“这个？”李念垂眸看了一眼厚重的书脊，语气淡然，“只是……个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兴趣罢了。您有事吗？”她将“微不足道”咬得清晰，既符合平民身份，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卑不亢。
李念勾唇，她听见了系统美妙的提示：【你出色的外表以及阅读的书籍令攻略目标梵卓·西里尔对你产生了兴趣，好感度 5】
“我……”西里尔刚调整好呼吸，准备顺着话题深入。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拖着长调、仿佛刚睡醒的少年声音，带着点刻薄的不耐烦，从旁边的书架后传来：
“哟，西里尔，找了你半天，原来躲这儿‘陶冶情操’呢？”
李念差点没绷住表情管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挑、仿佛浑身没长骨头的少年，慵懒地倚靠着书架。他眉眼耷拉着，眼尾压着显而易见的不爽，薄唇微抿，整张脸写满了“别惹老子”。然而这张脸却又生得极其出色，五官干净利落，轮廓锋利，在人群中独树一格。
“卡尔特？”西里尔微微皱眉，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卡尔特？李念心念电转，这似乎是那个从开学起四大家族她唯一没见过的继承人的名字。
“我刚到学校，闲得无聊。”卡尔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白皙得过分的脸颊因这个动作泛起一层薄红，长睫沾上生理性的水汽，朦胧的泪眼配上那张脸，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可惜，他下一句话就把这美感砸得粉碎。他挑剔的目光扫过李念，极其明显地撇了撇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学员听见：
“啧，一股子穷酸味，隔着老远都闻到了。西里尔，你什么时候品味这么差了，跟这种特招生混在一起？”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书砸过去的冲动，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图书馆入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沉默的身影。黑色制服，严实的面具，冰冷锐利的视线穿透人群，无声地锁定着她。
裴烬！
李念内心简直要咆哮：前三天这鬼地方冷清得像坟场！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打麻将三缺一终于凑齐了是吧？！
她果断站起身，动作利落，完全无视了卡尔特的存在，只对梵卓·西里尔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疏离微笑：“西里尔少爷，如果您没事，我先走了。”她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书，“这本书您若想看，可以先拿去。我在里面夹了张书签做记号，您看完了再给我就好。”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将卡尔特那张写满不爽的脸彻底甩在身后。
梵卓·西里尔看着李念挺直的、带着倔强意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本厚重的书。他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果然看到一枚制作精雅、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金属书签。
他拿起书签，艳丽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低声自语：“多谢。看完了……就给你。”
第一步，上钩了。
什么书签记号？那本书她压根没看懂几行！那枚看似普通的书签，是她耗费不菲、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小礼物”——其核心附着着一种极其微弱、需要特殊仪器才能检测到的精神印记。
它会像一个隐形的坐标，无声无息地引导着西里尔。
李念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向出口，仿佛急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卡尔特不善的目光，西里尔探究的视线，以及……入口阴影处，裴烬那双透过面具、冰冷锐利却似乎又蕴含了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睛。
接下来，还找白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