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翌日,夏帆来了。

时浣在电话里没明说是宋时沅的意思,只说邀请她去悼念一番。

上完香,夏帆扫视着寥无几人的灵堂,问时浣:“怎么人那么少?”

时浣给她端了些茶点,答道:“昨日都来过了,只是规矩要三日,诵经往生呢。”

夏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宋徽绫的相片摆在香炉后,烟雾驱散了灵堂的肃宁,令她看起来只像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她一死,阻挡洪水的隔板便抽离。

宋时沅独自面对,一定很辛苦。

喝完茶,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夏帆起身回去,然而时浣却突然拦在跟前。

“夏小姐,家主有请。”

夏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家主”是谁,走到半路才意识到是宋时沅。

她们好久没有单独相处过。

宋时沅的书房也是宋徽绫从前的书房,家具格局没变过,灯拉得很暗,开门时缝隙能投进亮光。

时浣斟完茶悄声退走,剩夏帆一人,独自站在屋子中央,望着桌前的另一个人。

宋时沅正埋头写资料,厚厚几叠,将略瘦的躯体挡了大半部分。

她的头发落在手旁,每写一笔,影子就跟着晃悠悠地动,除此之外一切静谧。

夏帆站得脚跟酸,低头四处找椅子。

结果只有一把,还被宋时沅坐了。

这么暗的灯,洇得桌前人眉眼淡薄,五官似要化进光里。

夏帆忍不住提醒:“眼睛不要啦?”

宋时沅写完最后一个字,动作很轻地掀眼,从夏帆的角度望去还像閤着。

“你瘦了。”她声线清冷:“这样不健康。”

她的话含着情,夏帆没法接。

“宋时汐跟姜泠不给你饭吃吗。”宋时沅搁下笔,修长的手指点着台面。

她俨然有上位者的气势了……

夏帆慌乱撇开目光,讷讷道:“天气太冷。”

天气冷,她吃不下东西,这点宋时沅知道。

她们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夏帆偶尔因为天气寒凉吃不下饭,又因为没吃东西而胃疼,反复循环。

宋时沅偏头唤了声:“时浣。”

门打开,时浣将食盒拎进来。

在宋时沅起身前,时浣迅速摆好了桌子椅子,以及热气腾腾的饭菜。

清蒸桂花鱼,芥蓝牛肉,夏帆爱吃。

她瞪着腾空出现的碗碟惊愕不已。

时浣把筷子塞进夏帆手中,说:“大小姐特意准备的,您过来前没吃东西吧?”

宋时沅迅速坐在了对面,手臂放上台沿。

她也说:“吃吧。”

时浣自觉走人。

刚闭上门,做饭的厨师忙不迭跑过来,这顿饭决定他的去留,他问道:“大小姐爱吃吗?”

时浣望着水晶吊灯长长叹气。

“大小姐可决定不了。”

厨师陈岁挠着刚剃的寸头不明所以。

那鱼早上现捞的,新鲜得很,如今好的野生桂花不多,他可费了不少功夫。

门内,夏帆已经吃了两筷子,虽然食欲减退,但宋家的厨师有妙手回春的本领。

她又吃几口米饭,刺痛的胃部总算得以缓解。

吃到一半,夏帆才发现宋时沅并未动筷,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看她吃。

她顿时有些尴尬:“……你也吃啊。”

“我吃过了。”宋时沅难得情绪放松,语调略微慵懒:“好吃吗。”

夏帆老实点头:“好吃。”

“那这位厨师可以留了。”

“……”

一个看一个吃,没多久菜见了底。

夏帆放下碗,很不优雅地打个嗝说:“好饱。”

宋时沅眼中含了细微笑意。

她没喊时浣进来收拾,叠起盘子,一副要亲自动手的趋势。

夏帆赶紧拿走:“我来就好,你这身份……干这些多不合适。”

宋时沅手中一轻,似很不满意,蹙着眉看她:“我什么身份。”

夏帆把东西递给时浣,又把门关上。

吃饱就想喝足,一路上没喝水,刚才也没喝,夏帆说:“我渴了……”

“……”宋时沅抬手用自己的杯子接茶。

其实夏帆没那么爱喝茶,所以时浣给的茶她一口没动。

现在杯子里又是茶,她不接:“我要喝水!”

外头守着门的时浣吓一跳,打开门询问:“夏小姐是要水吗?”

接话的是宋时沅:“拿两瓶。”

时浣立马喊人送进去。

她在兵荒马乱里悟出点东西。

原来宋徽绫临死前特别叮嘱的那些,真是为了安抚大小姐。

只有夏帆敢。

宋时沅确实比宋时汐沉稳,不动如山时,眼神特别冷漠无情,冷得人不自觉屏气远离。

一开始跟着大小姐,时浣压根捉摸不清她的脾性,跟久了才发现,宋时沅还是挺……强势的。

这种强势不比宋徽绫尖锐,但又没有宋时汐那么的嚣张跋扈。

是一种润物细无声,坐在那就不自觉让人害怕想逃跑的气息。

宋时沅越来越像一个家主。

也越来越懂得如何隐藏情绪。

夏帆却待她还如从前。

她在屋子里喝完半瓶水,吃了饭有了力气,精神好了,开始壮着胆子四处打量。

桌上堆叠太多资料,夏帆随手翻开一本离得近的,看不懂,又关上扔老远。

宋时沅任由她把东西搞得一团糟——时浣如果在必要震惊。

然而夏帆对桌子丧失兴趣,踱步到壁画前,用指甲抠了抠,回头问:“真的还是假的?”

宋时沅摆明纵容的态度,抱起手看她搞破坏,心情莫名就愉悦起来:“真迹。”

“啊!”女生缩回手,宛如受惊小鸟:“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被我抠坏了……画师没死吧?”

“……”

那是宋徽绫早年画的,宋时沅弯了弯嘴角:“死了,葬礼你刚参加过。”

夏帆:“………………”

“我要回去。”她往门口走。

才拉出条缝隙,宋时沅“啪”地摁拢,刚亮堂起的白光又急匆匆被浇灭。

夏帆不敢背对她,急促转身。

女人放大的五官近在咫尺,霜花似的眼睛压在额发下,着实惊心动魄。

依旧是那张表情不够生动的脸。

夏帆很久没认真看过。

宋时沅也瘦了,卧蚕乌青,下巴越发尖,令她看起来更加凌厉。

她的唇涂了口红,薄薄一层豆沙色,因为喝过茶,颜色很斑驳。

夏帆闻见熟悉的玫瑰花香。

一年前,她还很贪恋这股香味,总喜欢在床笫捧着宋时沅的头发使劲闻。

现如今,她们身份不同,感情……大概也淡了吧——或许不是淡了,是从未有过,夏帆心想。

宋时沅将手撑在门上,把她与她圈定。

一墙之外,是大气不敢出诚惶诚恐守门的时浣,刚才那动静骇得她差点儿心脏病发作。

夏帆背靠木门,耷着眼皮躲避对方的眼神。

她有自知之明,宋时沅成为家主后,势必要联姻,招人入赘,然后生下一任继承人。

她的感情,她的自由,都被框死在这儿。

一时不知该同情还是……

宋时沅压了上来。

冰凉的手背很轻很轻地刮过夏帆的皮肤,动作柔情似水。

在惊慌与茫然中,夏帆被宋时沅叼住唇。

那么冰,直到加深了才炙热。

吻得太缠绵,夏帆不自觉地,下意识地回应。

得到回应的那刻,宋时沅仅迟疑了一秒,就伸手扣住对方,将她桎梏在怀中,唇齿难分难舍。

等宋时沅亲够了放开手,夏帆早就湿乎乎地站不稳脚跟,潋滟的双眼含雾,看人时格外妩媚。

宋时沅的鼻尖顺着她瓷白的脖颈线条往下,落在锁骨,停滞了。

这里有宋时汐的痕迹。

片刻的时间,夏帆乍然清醒过来。

她伸手推开宋时沅,十分难堪地捂住锁骨上那片浅淡却明显的吻痕。

她是个怎样的人。

徘徊在三人之间,承受三人的温度,为三个人变得潮湿。

夏帆一言不发地倚着门,有些自我唾弃。

“怎么了。”

宋时沅反而更靠近,嗓音因情/动变得低哑:“姜泠可以,宋时汐可以,我不可以吗。”

明明她……才是最初的那个。

宋时沅往前一步,夏帆立即侧身躲开。

两人无言对峙。

最终夏帆败下阵,慢慢松开手,说:“你已经是家主了……何必……”

何必非要与我贪欢一时呢。

“以后你的世界,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哪怕你……结婚,生子,她们的出身和地位都可以替你背负命运之轮,宋时沅,我只是过客……”

夏帆舌根苦涩:“换一个人,一样的。”

“过客。”宋时沅撑着掌,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品尝,尝出满嘴血腥。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无牵。

她只谈过一次恋爱,只喜欢过一个人,只和一个人有过关系。

现在这个人说,她们是过客。

“我换不了。”宋时沅讲得极其冷静:“我可以默认你有姜泠,甚至有宋时汐,但我换不了。”

夏帆难以置信地凝她。

宋时沅读懂了这投来的眼神。

——你疯了吗。

她疯了。

爆发的情愫铺天盖地,她是疯了。

宋时沅将宋时汐的痕迹啃噬掉,旧伤未愈,新疾覆盖,夏帆吃痛着,被步步逼退。

她太久没有尝试过宋时沅的指尖,似乎只有靠近她,那双手才会温暖那么一点。

浪潮袭来时,远处的灯光变得尤为模糊。

夏帆难以承受,将指甲掐在面前人的背脊上,

她要被搅成一滩泥浆,在短暂的涣散中控制不住下坠。

宋时沅抱着她,送她无数焰火,漫天星光,送她去云间漂浮,看淋漓的雨。

她沉溺其中,

她也一样。

鉴于有宝子提问,我说一下,本文全女,圆圆和许家0接触,所有女性都不会跟雄性生物有任何感情肢体戏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乱缠
连载中云深月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