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是初四到的临安，因为正值春节出行的高峰期，没有事先订机票，直飞的航班早已售空，他买的香港中转海口的航班，初三晚上九点多到海口，在海口经停了十六个半小时，降落杭州后坐出租一路辗转到临安差不多到了傍晚六点。
他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之前转学住的房子一直没卖掉，但因为太久没住，没人打扫，他这次订了酒店，到酒店后，他给家人和温嘉和报了平安，准备先洗个澡睡一觉，等明天恢复精神再联系程菡。
说实话，别看他来得这么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真到了内心反而忐忑起来。他该怎么和程菡说自己突然来了临安，如果直接告诉她自己是担心她才来的，会不会给她造成心理负担？
而且她现在应该还在老家，自己是在这等她，还是联系她找过去？
李恩并不是很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只是大概从以往的通信和聊天中知道她从小被爸妈留在老家，和爸妈感情并不深厚，她爸妈平时也容易争吵，自己贸然过去会给她带去困扰或麻烦吗？
他非常慎重且严肃地思考着，思考到脱了衣服赤着脚进了浴室，仍然没有头绪。温热的水从发间哗哗淌落而下，淌过他凸起的喉结，背部紧实虬结着青筋的肌肉......
突然，放在外面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专属于她的铃声，他一把拉开隔断门，捞过手机接起。
“呼叫李恩同学。”女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李恩抹了一把镜子上的雾气，用力地抿了抿唇：“嗯。”
“这么冷淡啊。”那边悠悠地叹了口气，一贯温柔的声音掺满了失落。
“没有，我——”
“和你开玩笑的，等下，你那边——”李恩反应过来自己忙着接她的电话，淋浴器忘了关，急忙长腿一迈，伸手关上，但那边已经听出来了，“你在洗澡？”
“嗯，洗好了。”
他说完，那边陷入沉默，许是觉得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正准备去吃，你来吗？”这次不是开玩笑的语气，而是隐隐透着认真和期待。
李恩有些懵，她接着说，“不过你都洗澡了，看来是不打算出门，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李恩终于反应过来：“你知道，我来临安了？”
“嗯，知道，我还知道你昨天就出发了，你的好朋友对此好像还非常不满，严肃谴责了你半道走人不讲义气的行为。”
李恩听她说着，点开温嘉和的社交动态，果然，他不仅明明白白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还连着吐槽了好多条自己见色忘友把他一个人丢在香港害他走投无路，言辞之夸张是他的风格。
只是——
“我们前段时间加的好友，是我加的他，系统推荐的，”那边猜到他疑惑一般，“不过他好像一直不知道我是谁。”
李恩没有说话。
“那你休息吧，我先挂——”
“在哪？”
她“嗳”了一声：“你真的要过来啊？”
“嗯，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她才没有自作多情，是他正愁找不到见她的理由。
他担心她，更想念她。
那边听完轻声地报了个地址给他：“先告诉你，我刚和徐乐薇她们一起看完电影，所以吃饭的不止我一个人，徐乐薇，周露也一起，还有一个徐乐薇的朋友。”
“好。”
“还有——”她声音犹豫地顿住，李恩不着急，安静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她挂了电话，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你要打扮得好看一点。】
后面还加了个害羞转圈圈的表情。
李恩不由得弯起唇角，是因为对他提要求觉得不好意思吗？
李恩：【好。】
【下次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回完消息，他很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吹干头发，开始精心“打扮”自己，他庆幸自己多带了一套衣服过来，而且是施兰陪他去选的那一套，应该会符合女孩的眼光。换完衣服，他对着镜子稍微整理过头发，出门。
餐厅里，程菡挂断电话后不时地往门口看，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多此一举，因为李恩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徐乐薇就在桌下踩了她一脚。
没收住力气，她疼得嘴角抽了抽，不等她脑门上浮现生气的痕迹，来人的目光飘了过来。
好吧，她原谅徐乐薇了。
不怪徐乐薇激动，都怪男色误人。
她只是让他穿得稍微好看点，谁知道他好看起来这么不顾别人死活啊，驼色大衣衬得整个人矜贵又温柔，而且他身材优越，很适合穿这种大衣，程菡的目光反正是一下被他吸引住了，也全然忘了刚才被踩一脚的痛。
她往里坐了坐，李恩自然地坐到她身边，空气沉默了有那么几秒，徐乐薇定住的眼睛终于眨巴起来，笑眯眯地开始暖现场气氛：“李大帅哥，你怎么回临安了？刚才程菡说有位朋友要来，我还以为是哪个没见过的神秘人物。”
李恩垂眸看向程菡，见她点点头，才微笑说：“我是来找程菡的。”
徐乐薇脸上露出“哇哦”的震惊的表情：“原来你们俩私下一直有联系啊。”
“没有，我们是大学之后联系上的，我们现在在同一所大学。”
徐乐薇皱眉看向程菡，脸上除了震惊还多了几分对她瞒着不报的小小警告，程菡心虚喝了口水默默避开她拷问的目光，旁边的周露则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悠然自得。
几人一边点菜，一边又聊了几句什么时候开学之类的话题，一旁的杜航远然忍不住了，翻着菜单开始故作高深地点评：“感觉这里的意面不是很正宗，我之前在波尔多留学，住的公寓附近有一家意大利餐厅，那里的意大利菜——。”
“行了，吃个普通牛排哪有那么多讲究，你要是不想吃就先回去吧，我们中国人就爱吃适应我们本土口味的东西。”徐乐薇翻了个白眼，打断他。
他是徐乐薇爸爸朋友的儿子，几年前跟着家人出国了，这次春节回来探亲，因为对临安不熟悉，这段时间就被派给徐乐薇“照顾”了。
徐乐薇一开始还挺期待，她原来可没听说自己爸妈还有什么在国外的朋友，而且这朋友还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儿子，怀揣着对帅哥的期待，她欣然接下任务，初次见面也挺愉快的，对方虽然算不上大帅哥，但白白净净眉眼清秀，这两天徐乐薇就单独带着他玩，今天还叫上了程菡和周露，让她们帮忙参考参考。
结果今天他又是迟到，又是在和她们看完电影后嫌弃她们选的电影不好看，徐乐薇已经忍耐了他一路，要不是怕他去自己爸妈面前告状，她早让他滚蛋了。
见她态度不佳，杜航远收敛了几分，把菜单交给女生们。无聊间，他找对面的李恩聊起天：“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法学。”
“你读的文科啊，虽然我没参加高考，但我以前几个玩的好的朋友现在不是读的理工科，就是医科，还有一个学金融的，不过他准备再读一个数学的学位，每天特别忙，你们法学系是不是挺轻松的？”
李恩不动声色笑了笑：“怎么说，可以轻松，也可以忙，看对未来的规划和选择吧，有的人选择体验生命享受当下每分钟的轻松和快乐，有人憧憬成功，为将来的事业奋斗。”
“那总的来说，你们平时课比较少吧，肯定比医学专业的少，而且你们不用学高数吧。”
“听起来你很向往，向往你可以转专业来尝试一下。”李恩不紧不慢略显真诚地给他建议。
杜航远噎住，程菡已经点完自己那份，喝了口水加入话题：“感兴趣是可以尝试，听你和徐乐薇说之后想回国，可以先考个研究生，不过你没参加过高考，考不考得上很难说。”
“我——”
“个人见解，别介意，”程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堵住他后面的话，“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学法的，法学领域适合逻辑思维敏捷，善于沟通思考的人，相反如果是说话死板，思维单一的人，怎么看都没有天赋，以后想当律师更是异想天开困难重重，你说对吧？”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杜航远的脸色比苦瓜还难看。
“当然，这也是我个人见解，说的不对，你就当开玩笑，不过看过世界的人，心胸肯定和见识一样宽广，不至于聊个天就生气，对吧？”
杜航远被她三言两语架起来，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想计较也没办法计较，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徐乐薇则在一旁听得偷笑，使尽浑身解数压着唇角把菜单放到他面前：“你要吃什么自己点吧。”
程菡抬头看李恩：“我帮你点了和我一样的牛排。”
“好。”
“还有一份不太正宗的意面。”
“噗！”话音刚落，忍得快抽筋的徐乐薇再也憋不住了，浑身解数尽数破功，趴到周露身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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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杜航远本来想请他们去打台球，程菡没什么兴趣，就拉着李恩先走了。
凛冽的风吹起街道上的落叶，李恩将自己的围巾裹上她脖子，松软的围巾将她纤细的脖子裹得厚厚的，连下巴都严实地裹了进去。
“回去吗？我打车。”
程菡稍稍抬起头，下巴也从围巾里溜出来一点，乌黑的眼睛沉默而专注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来之前也睡了很久。”他骗她的，在即将见到她前，那种被期待和想念反复揉搓的心情让他根本睡不着。
其实别说睡着，连闭眼都难，知道是去见她，这一路上的每朵云，每棵树都占据他的目光。
可他怕她担心，内疚，就如此时，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却又怕她吹冷风。
从前他不知道爱是什么，该怎么形容，现在，他大概明晰了一点点，是小心，是克制，是出发前为她神思不属魂牵梦萦的心，在见到她无恙后要安稳地关进胸腔里。
李恩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捻到耳后：“冷不冷？我先送你——”
“冷，”她低下头，脑袋轻轻撞了撞他手臂，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鼻音有些重，“但我不想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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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