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虫族生物学在近几十年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并推测出虫族存在着类似蜜蜂和蚂蚁的真社会性结构,但至今没人亲眼见过传说中的女皇是什么模样。
片刻沉默。
吕悖戈说:“对了,我和她提了一个交易。如果她愿意帮我暗杀唐古拉斯,我可以让她在嘉年华上拿到减刑二十万年的大奖。”他现在倒是什么都能往外抖露了。
女人停笔:“她什么反应?”
吕悖戈说:“我让她回去想想。她对暗杀唐古拉斯没有兴趣,但是减刑对她来说很有诱惑力。”
女人笑了一下:“如果你能把她送离这里,她何必再乖乖回来?”
吕悖戈捏了一把拳头。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人戳破自己的天真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女人又说:“在解决唐氏的问题之前,不能轻易把她放出去。不要让她拿到二十万年的大奖,明白吗?”
吕悖戈应了下来。
卫琅在笔记本上录下最后一个代号,收好纸笔,将线圈本还给它的主人,然后带着近日来最大的情报成果离开了审讯室。
盯住OA7W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为此她不惜伪装成服刑犯住到她隔壁,还冒着风险以炮灰的身份前往战场……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执行破坏防御板块任务的时候,有两股不同的势力出现在战场周围。
其中之一想要趁乱捞人,显然是唐氏派来的截击队,随时准备捕获OA7W,可惜行动失败。
但另一拨势力是谁,有什么目的,卫琅目前还没有头绪,但也能通过排除法想到几个组织的名字。
对方并未布置火力,只在战场周边放置了一些电子眼——如果只是为了收集情报的话,那他们确实拍摄到了了不得的画面。如果他们因此也对OA7W产生了兴趣,又或者,他们一开始也是奔着她来的。
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吗?被这么多有来头的组织看上的家伙,哪怕不是知根知底,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可除了“来自唐氏研究所”这一点,她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卫琅想起之前清扫巢穴时发生的事。
难道当时那只刚刚破壳的幼虫并不是想要发动攻击,而是从那个人身上感知到了,呃,同类的气息?
一个普通人绝不可能做到和魔王那样,能利用共振的原理单机突破立体防御系统,但如果是一个融合了虫族基因的改造人,那就说得过去了。
而且,她所融合的基因,级别肯定不低。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得到各种地下组织的关注也就不奇怪了,尤其是那些和生命研究有关的。
毕竟能在融合虫族基因之后幸存下来的人类,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
自从肆拾壹提出那个交易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周。
路麦目前没有答应交易的意思,除了工作、格斗教学、互刷好感之外,就是在宿舍里埋头学习地质工程的内容。
因为拿到地质工程和矿物鉴定执照之后,就能参与基础报酬700年/日的绯红晶矿开采工作,所以她决定把这两张证一块考了。
除此之外,她又从鉴定师小姐和古德奈那里了解了一些有关嘉年华的内容。
鉴定师小姐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嘉年华,对不少比赛项目有过实际参赛经验。
而古德奈则是在入狱前就恶补了很多狱中生活的tips,是个资历很浅但知识丰富的减刑达人,对嘉年华也有不少理论上的认识。
嘉年华的比赛活动分成三个大类,分别是对战类、美容类和敏捷类,每个大类之下又会根据宠物品种、习性和体型等分出几个小类。
每一只宠物可以至多参加七场比赛,并按当场比赛的名次获取积分,最后按照全球总分颁布奖项,如果出现同分者,每一奖项可以有多人获得。
路麦首先就pass了美容大类,理由是路西法的获奖希望实在渺茫。
于是就要在对战类和敏捷类中挑选七个项目。又因为担心路西法可能在对战时暴露出它过高的危险性,被管理局的人盯上,导致最后宠财两空,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敏捷类比赛。
敏捷大类之下包含着六十几个小类,总不至于挑不出七个来。
然后古德奈就告诉她:“你以为这六十几个项目是怎么来的?五厘米级、十厘米级、三十厘米级、四十五厘米级、六十四厘米级、八十厘米级、一米级,你打算这么报吗?”
路麦说:“呃……我可以报五厘米直线竞速和五厘米障碍竞速……”
古德奈说:“还有五项呢?”
路麦不得不考虑起路西法在美容类比赛中获奖的可能性。
古德奈似乎打算让伊芙宁参加选美比赛。如果奖项中有“创意奖”之类的名目,伊芙宁没准能拔得头筹,因为它长得比生协研制的改造兽还要出其不意。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它从一颗蝌蚪成长到现在,路麦宁可说自己瞎了也不会承认这是一只青蛙。
除了有两只眼睛四条腿之外,它和路麦认知中的青蛙几乎没有其他相似之处了。
它像是一只长着螳螂前肢的没有尾巴的蝾螈。
她用多种方式向古德奈确认伊芙宁的物种,包括直白的问话和委婉的询问,但那小子十分肯定他没有弄错。
这样一来,路麦只能认为这个世界的“青蛙”和那个世界的青蛙在进化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些分歧。
不过古德奈所瞄准的似乎不是创意奖,他非常有野心地认为伊芙宁配得上一个两栖类的综合选美奖项。
“但不管怎么说,青蛙作为宠物来说还是太小众了。小众,就说明它不符合最大多数人的审美。”正义之士如此评价道。
她居然没有直言不讳地告诉古德奈他在痴心妄想,足以见得她是一名贴心又善良的女士了。
三人在闲聊间,伊芙宁默默地从古德奈脖子上的饲育瓶里钻了出来,绕过他的锁骨,爬上了他的肩膀,然后轻轻一蹬后腿,向路麦跳了过去。
路麦赶忙张开手掌将它接住。
伊芙宁对此感到十分满意,扭了扭身体,收起镰刀似的上肢,像只无毛猫似的在她的掌心蜷缩着睡起觉来。
它是一种冷血动物,因此会喜欢温热的人体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它完全可以选择窝在自己饲主的怀里,而不是向别人投怀送抱。
“它真的很喜欢你。”古德奈酸溜溜地说道。
“有时候宠物的喜好会随饲主。”正义之士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打趣。
古德奈耸了耸肩,但耳尖微微泛红。
啊哈,青春期的少年嘛,是这样的。
路麦感到路西法正从她的后颈爬到左肩,然后攀上了衣领和脖颈的皮肤相接的地方,在那里停留了很长时间,最后猛一跳跃,拖着一根银亮的蛛丝,飘飞到她掌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不远处酣睡的那只小动物。
虽然伊芙宁的体型还很小,蜷起来也占不满路麦的半只手掌,但和路西法一比,也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了。
路麦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如果路西法一不高兴,就把伊芙宁变成一滩液体怎么办,她就没法跟自己的邻居交代了。依照古德奈对伊芙宁的重视程度,如果这只“小青蛙”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伊芙宁现在就躺在她双手并拢的地方,这使得她没法腾出手去将这一虫一蛙给分离开来。
小憩中的伊芙宁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近处的视线,睁开了那层薄薄的眼膜,露出那对有着红色虹膜和竖型瞳孔的眼睛,和大多数爬行、两栖类动物的眼睛一样,它的眼睛看不到眼白,像是一对宝石。
于是路麦又开始担心伊芙宁会突然吐出舌头把路西法卷走。
“快把伊芙宁收了。”她催促起了邻居,好像伊芙宁是即将死于大圣金箍棒下的仙人坐骑似的。
两只小动物间对峙的氛围不知不觉就变得浓郁起来,古德奈立刻从脖子上取下饲育瓶,瓶口朝下,干净利落地罩住伊芙宁,将它整个儿都拢进了瓶口。
伊芙宁不满地做了几个漩涡运动,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它的镰刀手勾着瓶壁钻进了瓶腹。
路西法仍站在原来的位置,就像在沙丘上远眺敌人的战士。
“明明饲主关系不错,但是宠物却处不起来呢。”正义之士说。
“……嗯,因为在食物链上的位置不一样吧。”路麦说。
伊芙宁真的是青蛙吗?青蛙吃蜘蛛吗?如果伊芙宁用舌头卷走路西法的同时,路西法用毒牙蛰了伊芙宁,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呢?路麦不知不觉就在想这种万分失礼的问题了。
路西法不悦地跳了起来,嗖地就跳到了路麦的胸前,路麦顿时没了声音,任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攀回自己的肩上。
“你不打算养宠物吗?”路麦看看孑然一身的正义之士女士,问道。
“曾经有一只和我一起长大的狗,在我十五岁的时候老死了。自那之后我就再没打算养宠物,我还没学会怎么去接受生命的时差。我年华正好的时候,和我一起长大的小狗已经老了。这很奇怪。”正义之士歪着头说。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起来并不俏皮,而是真的十分困惑的样子。
古德奈笑了起来:“你还挺感性的!”
路麦说:“正义的人通常都比较感性。过于理性的正义通常表现为正得发邪。”
正义之士看起来更加困惑了:“正义?我吗?”
路麦咧嘴:“我一直在心里叫你正义之士。因为你在博览会的时候对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说起来,应该则呢么称呼你呢?”
正义之士想了想,说:“‘你’就可以了。”
嗯,正义之士虽然不至于正得发邪,但也确实有点邪乎在。
路麦问:“你见过除了伊芙宁之外的青蛙吗?”
古德奈嘟囔道:“喂,干嘛这么问?”
正义之士摇了摇头。
看来青蛙在这个世界不算是常见物种。
伊芙宁是“这个世界的青蛙”,又或者根本不是青蛙,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仍处于保留状态。
“你昨天说今天有考试,已经考完了?结果怎么样?”正义之士换了一个话题。
路麦从终端里调出那份地质工程学者的执照:“合格。我离全能型人才更进一步了呢。”
正义之士说:“可以去开采绯红晶矿了,那可是高薪低险的好工作。”
路麦说:“我就是看上这份工作才考这个的。”
古德奈提醒道:“采矿的话还要拿到一张矿物鉴定执照才行。”
路麦点点头:“所以我打算从地热管道检修开始,那个应该也不危险。”
正义之士和古德奈都表示了赞成。
总的来说,这是平静宁和的一天,以至于路麦忍不住好奇在离开这里之后如果可以比在这里过得更好,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大概就是在起床和睡觉的时间安排上相对自由一点?以及能更便利地吃到金属?
与愉快的白昼形成对比的是并不那么轻松的夜晚。
路麦做噩梦了。和曾经做过的那个被手术刀活活切开的噩梦不同,没有前兆,没有场景切换,等她注意到的时候,眼睛被黑色的布条绑着,即使睁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在她身边说话。
“……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虽然没有前情提要让她了解之前发生了什么,内心也没有太多恐惧,但这个声音让她感到很亲切,很温暖。
她动了一下嘴唇,发现没法发出声音,只好点了点头。
“乖。”那人说。
她其实很讨厌半点不熟的人用这种哄小孩似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这次例外。
朦朦胧胧中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但不管在哪里,她的视野都是一片黑暗。有人声。说话的声音并不轻,咬字也不含糊,但她偏偏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勉强听懂几个单词。
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把这个孩子放了,我就答应合作。”
答复迟迟没有出现。
正当路麦开始怀疑周围到底有没有其他活人存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好啊,你可要说话算话。”
被遮蔽的双眼一下子睁得老大。
唐古拉斯!那是唐古拉斯的声音!他又要玩什么鬼把戏?!
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个梦境到底是谁的经历?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吗?他不是成为军方王牌飞行员之后再成为实验体的?他小时候就在唐氏的研究所里待过?
“我说话算话,你也要说话算话。”那个承诺要救她的人说。
“我当然会。”唐古拉斯说。
接着,路麦感到自己又被带到了别的地方,眼上的绷带始终没有被解开,手也一直被绑在身后,可以听到好多人走动的声音、窃语的声音、精密金属碰撞的声音。
她被躺着绑到一张床上。左臂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唐古拉斯没有说话算话。他从没打算放过她。她只不过是充当了诱骗那个善良的人的道具,被暂时地推出去露了个脸。
现在,她要被物尽其用了。
“你要干什么?”她终于能够出声了。
“帮你实现自我价值。”唐古拉斯说,“就算放你回归社会,也不过是浪费资源罢了。你也不想变成社会的累赘、变成你爸爸妈妈的累赘吧?对你这样的废物来说,这里是最好的归宿。”
“我才不是累赘,放我走。你答应过那个人的。”她说。
“多嘴的小孩。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上一课?强大到可以蛮不讲理之后,信用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更何况那个人都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你见过有人和鱼肉讲信用的吗?”唐古拉斯说。
“那个人是谁?”她问。
唐古拉斯拿着什么东西靠近了过来,用那东西碰了碰刚刚被注射过药物的地方。“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是——”
她没能听清“他是”后面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