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主债主(七)

“那不能,现在世道都乱成什么样了,佛主还哪有心思管你去不去。

你去也不能解决啥问题。

去了,除了能表表诚心,你还得许愿吧,人家还多份活。

跟你去不去没关系,姻缘都是说下生了就注定好的,是谁就是谁了。

倒也不一定说一直是谁,中间带换的,死了、没了、缘分尽了啥的,你看看皇上,多少姻缘。”

柳二爷劝藤堂,劝的自己都心虚。

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因为没去上藏区礼佛而招了晓冷月,可他也觉得藤堂真应该去哪个庙拜拜去去晦气。

晓冷月这玩意,牙碜、埋汰、闹挺!

藤堂听了安慰的话,也没好到哪去,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眼瞅着天都要唠亮了:“二哥,那你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要不是这世道乱,咱俩真应该再去骊山找大姐问问。”

柳二摆摆手:“问也白问,她性子野,你是赶上了,她在那,给你说两句,现在都指不定出溜到哪去了。

能说的她肯定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也就是不能说的。

我啊,倒是脑子里有这么个眉目,损点。

我不待见晓冷月,也想不出来啥好招,咱俩合计合计?”

“合计合计!二哥,我听你的!”

俩大老爷们,坐在烫腚的火坑上,隔着小炕桌,曲曲咕咕天都泛白了。

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心中有数,总算是赶上回到城里吃口热乎吊炉饼,按时开板做买卖。

白刺猬在药箱子里听了一宿,料定今晚的事比台上的戏还有看头儿。

在柳二爷的药铺吃了吃了晌午饭,就赶回戏班子,鸟悄的坐在后台缝缝补补。

别人都以为白姑娘昨天被晓冷月熊怕了,劝他别和那人一般见识的。

替她抱不平的,还有叫老板把白姑娘再换回大角儿的。

白刺猬领了大伙儿的情,都是苦孩子出身,不容易,谁也别得罪谁。

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晚上还有好戏看的原则,买了点心谢谢大家,他和晓冷月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他倒是不计较了,晓冷月来的时候还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对白刺猬。

见后台也没人站在他这边给他搭个台阶,连句平时对台柱子的客气话都没了,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月姑娘,开戏了。”

“宝儿爷来了么?”

脸儿勾的精细,头梳的紧,可就是一点要上台的意思都没有。

“今儿个没见着。”

晓冷月一听这话,干脆往椅子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他整这出,老板可是急了,眼瞅着台下都坐满了,二楼贵宾包厢也不是没别的客人,晓冷月这是要耍性子罢演啊!

“月姑娘,您看,咱这也不是专为宝儿爷开的戏楼。

他没来也有不少愿意捧您的。

买票的时候挂的是您的牌子,您有什么不痛快的,冲我,咱先把戏唱了不是。”

戏院老板四十多岁,按照人的岁数,能给晓冷月当个长辈。

晓冷月可不管什么长辈晚辈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牙缝里溜达出几句话:“愿意捧我,就真金白银的捧,出人气凑热闹,不伤筋不动骨的,我还得费着嗓子哄他们乐呵。

来再多人有什么用,加起来都不如宝儿爷一次赏的多。

手指头缝里没握住的金沙子都赶上你卖一天票的钱了。

要我说,咱都别费那劲,谁是金主就伺候谁。”

“是是是,宝儿爷敞亮。

能有这么个大金主是咱戏院的福气?”

老板话音没落,就看晓冷月又闭上了眼睛,连忙说道:“是月姑娘给咱们戏院带来的福气!

您福气大,我们都跟着借光。

您说咱开戏楼的,挣钱是要紧事,可在街面上,也有得罪不起的主。

您是从京城大地方出来的,道理肯定比我们都明白。

有时候不是钱的事,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拳头硬谁说话也好使。”

“那我倒要听听是谁了?

是铁帽子王啊?

还是蒙古勇士,别弄个什么山头的土匪头子就把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镇住了。”

晓冷月心中觉得好笑,想当初他在郁王府,领兵的王爷都没抓住自己,多硬的拳头能有战场上的武将硬!

前台的乐队都坐定了,台下的观众也满客了,到了开戏的时间,人人都盯着敲锣鼓点的两位乐师。

人俩也没招,老板吩咐了,得了允许才能开锣,不然干敲台上没人,不是更荒唐。

“月姑娘,这位您可能没听过,自然是比不得你们京城里世家的将军。

白手起家的人物,做成了咱东北最大的银号。

年纪轻轻的自然有人家的道理,靠的是打打杀杀,下手狠厉,不讲情面,咱小戏楼子得罪不起。

名讳你可能没听过,可您总在街上溜达,指定看见过那气派的门头。

尚金号,您要是唱好了,这位爷……”

“你说谁?”

晓冷月‘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来闭目养神没白养,这会儿眼睛里都迸出光来了!

“尚金号的藤堂,藤老板。”

“开戏!”

锣鼓敲的震天响,月姑娘唱的卖力气。

台上唱戏也不耽误往台下瞟。

当初借钱的时候见过,就觉得这人长得俊,细眉长眼的,瘦削的脸,眼神发狠,看着可真够劲!

晓冷月心里暗自得意,最近可不光走了财运,这桃花运也是轮到自己了。

以前在京城,除了三贝勒还算年轻周正,后来那些个长的连妖怪都如,真不知道怎么投胎就投成人了。

最近这两位,一位贵气优雅,一位精明强悍。

卖力唱的戏,自然赢得了满堂彩。

晓冷月突然觉得,这些个没出赏钱的今天也格外招人待见,一声声“好”的给他在藤爷面前长脸了!

下了台,妆没卸,没用人请,自己就提着自己专用的小茶壶来给藤堂敬茶。

台下没走的观众,戏楼里的老板、伙计龙套、角儿,都悄么声的看着。

前几天还是个穿黑皮大氅的,今天怎么换了藤老板来捧场,也没听说过这藤老板爱听戏啊。

走的是莲花步,脸上是盈盈笑,对着藤老板那张冷冰冰的脸,晓冷月一点没犯怵。

嗓子里好像含了糖梨膏似的对着人家娇道:“难得藤老板赏脸,您第一次来听我的戏,我敬您杯茶,以后您常来。”

藤堂回应了个皮笑肉不笑,通常这个时候,手下的人就开始活动关节,等着老板下一个眼神就随时出手了。

今天冯子跟在身边,后面还有十几个兄弟,别人已经拉好了架势,冯子倒是直咔么眼,兄弟们也迷糊。

平日里冯哥冲在最前面,下手比老板还快,恐怕老板亲自动手,今天怎么还拦上了?

藤堂倒是也没有了下一步,上次晓冷月去钱庄借钱,脸上胭脂水粉的,仔细瞧了,也没瞧出好看磕碜。

刚刚在台上,唱戏的对他来说都一个样,旦角,女扮相,红缨枪彩披挂。

现在靠的近了,人就在眼前,油彩盔头大全套的装扮,香味熏的人发呕。

还不如上次和台上,近看,更他爷爷的丑了!

藤堂忍住没瞪晓冷月,手轻轻一推,挡开了晓冷月敬的茶。

他知道周围的人都看着呢,晓冷月有些下不来台,可更下不来台的还在后面呢。

藤堂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道:“晓冷月是吧,戏不错,都听明白了。

按你们戏楼的规矩,我买票进来的,一等座,贵票,茶水瓜子都在桌上,我花的钱都摆在这了。

您这杯茶,不在我票钱里,我不知道价,不敢喝。

我没喝,也就没欠你的。

你欠我的,到日子还了。”

在场的人都听的心惊,敢情这是赶上了尚金号来要债了!

听众里有做生意的老板,拉着同伴赶紧走了。

可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的,尚金号要债,还是藤老板亲自来的,恐怕不是要见血就是要人命,弄不好这戏楼都给你烧了。

不明真相的群众是心惊胆战,知道的半拉珂机的冯子是心急如焚。

老大咋能这样对待有缘人呢?

本来以为老大开窍,终于要来戏院和人家表示表示,是不是要债要习惯了?

昨晚对柳大夫不是挺客气的么,俩人在炕上唠了一宿。

不会是……老大如此英姿飒飒,能不能是被那个柳大夫截胡了?

也不是不行,柳大夫人挺和善,还会看病。

可一宿就能好上了?

尚金号差这仨瓜俩枣的钱凑不齐给柳大夫的聘礼了?

冯子琢磨不明白咋回事,还是乖乖等老大吩咐吧。

晓冷月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除了那只白刺猬,没人知道他去尚金号借钱的事。

可那白刺猬有这么广的人脉,能让钱庄的老板亲自出马来给他这个下马威?

还好今天宝儿爷没来,自己把这个月的债还上,再好好哄哄,哪有男人能不给他晓冷月面子的。

“藤老板,咱俩的私事,咱找个僻静的地方说,我请您喝茶吃酒,算是谢您来听我的戏,给我捧场。”

处变不惊,脸上还挂着笑模样,不能叫周围的人看了笑话。

浸淫在京城的交际场多年,这点的变故晓冷月还撑得住。

“私事?

你的钱是从尚金号柜上支的,不是从我兜里掏的,怎么能算私事呢?”

柳二爷:我带小鼠子去的,这一宿可没我的事,别瞎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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