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心满意足

一夜折腾,姜泠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知廊下烛火燃尽,天际隐现青白,而裴敛还在不知疲惫地肆意横行。

每当她受不住,裴敛就会短暂收手,改用别的法子与她厮磨。到后来,她疲乏至极,索性由他去,自顾自睡了。

而今日晨起时,更是腰酸背痛,整个人仿佛塞的是棉花,全然提不上力。

她揉了揉腰,缓缓翻过身,看着榻边堆叠的云白暖账,不知想到什么,捏着锦被低声责骂道:“骗人精。”

话音刚落,帐外一声轻笑。

她错愕转头看去,就见面前暖帐被人掀开,闯入那张俊朗如玉的面容。

姜泠没料到裴敛在,只记得她睡得迷迷糊糊时,他替自己擦洗了遍身子,就回宫去了,所以才明目张胆地骂了这一句。

不料眼下裴敛正站在塌前,俯身看她:“骗人精?是在唤我吗?”

她拉过锦被盖住自己半张脸,否认似地眨了眨眼,没做声,只打量着他。

眼前人已穿戴整齐,却并非昨日那身月白长衫,而是织金墨蓝锦袍,玉冠束发,衬得他肌骨天成,朗朗如玉。

容色不凡,但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她记不得昨夜裴敛与她说了多少次,求求他,他就作罢。偏她傻头傻脑轻信于他,什么作罢,她一软声求饶,他分明就越发得寸进尺。

想起昨夜种种,姜泠耳垂微热,便拢在被中只露出双眼睛,看了看窗外天色,岔开了话题:“你换了衣裳,是上完早朝回来?”

只当看不见她已蔓延至眼尾的绯红,裴敛侧身坐下,笑答道:“是,心中挂念,一下朝便来了。”

姜泠听罢,防备似地往后挪了挪。

她是当真佩服裴敛,折腾劳累一夜还能上朝阅政,如此也就罢了,却还马不停蹄又赶了回来,精神矍铄地坐在她面前。

与他相比,姜泠只觉自己实在太过柔弱了些。

身上还酸软着,她不敢硬碰硬,只能稍稍与他拉远些距离。

裴敛挑眉看着,见她捂着被子慢吞吞地往后挪,眼风还时不时往他这里瞟,不由觉出几分可爱,情难自禁地笑了笑,眉眼满是纵容。

裴敛看了会儿,这才从袖中掏出个莹白小罐,递到她跟前。

姜泠伸出半截玉臂接了过去,疑惑道:“这是什么?”

裴敛没答,眼神却顺着她的脸缓缓往下看去,继而停住,意有所指般,挑起眉稍。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姜泠却平白意会到了些许暧昧,握着那莹白小罐,脸颊登时一红。

见她不知所措的娇憨模样,裴敛心软成一片,身子往下低了几分,撑在她身侧幽幽道:“若你不知该如何用,本王乐意效劳。”

“不用!”

姜泠迅速将小罐收入被中,讪讪一笑:“我知道怎么用,但……但你先转过去……”

她死死捏着被沿,颇有种裴敛不动她不动的架势。

裴敛被逗笑了,无奈揉了揉她的头顶,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抱臂背过身去,并未勉强。

姜泠这才拧开小罐,擦拭起来。

也不知这药膏是什么做的,闻着清香弥漫,抹到肌肤上更是清凉舒缓,令她不自觉为之一颤。

还有些疼,她的动作便极为缓慢,她不疾不徐,裴敛却等得颇为焦躁。

药膏清香裹挟着她身上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再略一想身后之人正在做着何事,他就觉口干舌燥,再无法气定神清。

分明看不见,却不知为何,竟更为撩拨。

“好了么?”裴敛捻着手指,一面回忆着什么,一面忍不住催促。

“就快好了……”姜泠匆匆擦完,将瓷盖拧紧,递还给他。

裴敛转过身来,却没接,眼神极为耐人寻味地凝视着她,缓缓道:“收着吧,说不定往后还能用得着。”

半空中的那只手一抖,姜泠眼皮跳得厉害,只觉再无法与这人好生说话,索性背过身去,没好气道:“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青天白日的,怎能将此话说得如此坦然自若?

“是么?”

裴敛笑了笑,随即将人连被子整个揽到自己怀中,极尽亲昵:“那你可说错了,我若脸皮薄,又怎么追得上你?”

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姜泠愣了愣,竟觉得他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之前她一心离宫,就是裴敛握着她的手把匕首往自己心口推,也没能改变她的心意。在她一次次的回避中,若不是裴敛的锲而不舍,又怎会有后来的开始?

情随事迁,姜泠心中涌上难以言表的今昔之感。她没再挣扎,乖巧靠在他怀中,享受此时此刻的宁静美好。

裴敛轻拍着她后背,想起昨夜荒唐,也懊悔自己没克制住,遂无比妥帖道:“我已同他们说你身子不适,需静养,今日你什么都别操心,好好休息,姜安那边我也让岳真去看了,药方无碍,他再改良一番,事半功倍。”

姜泠不禁抬头,向他投去带着感激的目光。

说来还是他更稳妥些,昨日她拿着药方后只顾着高兴,却没想到找人核验一二。

好在有裴敛替她想着。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蹭了蹭。

裴敛今日也没安排旁的事,打算就这样陪她懒散半日。

不一会儿,秋杏来送午食,却没进屋,极有眼色地门口回禀一声,将食盒放在门口后自行离去。

裴敛倒是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下榻摆放饭食,姜泠却在帐中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穿戴收拾。

昨夜她已有意放轻动静,奈何此事也并非理智能全然左右之事,遑论裴敛还半分也没顾忌。

秋杏就宿在隔壁,定也有所察觉。

她一面想着此后该如何面对秋杏,一面穿戴好衣裳,又随手挽了个垂髻,走至妆奁旁取过玉簪随意一别。

而裴敛早已端坐案后,神色闲适地欣赏了她半晌。分明是极平常的动作,但他看得津津有味。

柔指绕青丝,纤腰着碧裙,直教他挪不开眼。

待姜泠走来落座后,又将她端详片刻,替她抚了抚略显歪斜的玉簪。

被他深邃如渊的眸子盯着,姜泠有些不自在,总会想起昨夜那露骨直白的目光,仿佛连身上衣衫都形同虚设。

她摸摸侧脸,尽力平静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何一直看着我?”

裴敛摇头,视线却仍旧落在她身上,半晌,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有东西,却不是在她脸上,而是.....

笼罩在她身上。

昨夜过后,裴敛眼中的她好似不大一样了,眉眼依旧,却无知无觉间笼罩上了他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心满意足。

姜泠读不懂他那似是而非的表情,干脆别过脸不再看他,默默喝汤。

裴敛只是笑。

昨夜耗神耗力,姜泠也是饥肠辘辘,安安静静地与裴敛用了顿饭。

用过饭后,秋杏来将食案撤走,又端上热茶,姜冷就与裴敛相对而坐,品茶闲谈。

姜泠先寻了些稀松平常的话头同裴敛说了,见他心情不错,这才抿了抿茶,将从昨日起就压在心底的那桩事又拾了起来。

她捧着茶,看似漫不经心:“说起来,我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

裴敛正翻看一本随手从她屋中寻出来的闲书,闻言头也未抬,坦然道:“你问便是。”

姜泠垂下眼,看着瓷盏中清亮茶汤,顿了顿,才接着道:“当初你为何能带着大军悄无声息就入了上景边界,更如神兵天降大破雍城?那么多人马,为何上景一无所知?”

裴敛这才掀眼,合上手中书册朝她看来。

只是那张小脸藏在氤氲茶气后,让人分辨不清她的神情。

姜泠寻常不爱掺和朝政,也从不问他这些事,今日会问他这个问题,想必与昨日她与池羡相见有关。

思及池羡,裴敛心绪不大畅快,正想问些什么,却又忽而想起昨日她说的那句,“裴敛,你多少也信我些”,到底是将话压了下去。

见他默不作声,姜泠放下茶盏,歪着头朝他看去。

眸光如冰棱不染,坦坦荡荡。

裴敛轻笑,也忍不住腹诽是自己杯弓蛇影,小人之心,随后言简意赅回答道:“要想杳无声息,自是要里应外合。”

两军过招,此为最浅显的计策,否则为何历朝历代,大俞和上景都锲而不舍地在对方境内培植眼线细作。

这是军事,只当姜泠好奇,裴敛正想再解释一番,却见她面无诧异,兀自陷入沉思。

他这才觉出端倪,捏了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

手上一暖,姜泠回过神来,看了看裴敛正抚着她手背的指尖,又问:“能让数万大军不声不响安然入城,想必与你们里应外合之人,在上景定然位高权重吧。”

“不错。”他应道。

姜冷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问得直截了当:“我能问问那人是谁吗?”

窗外鸦雀忽鸣,划破长空。

姜泠不自觉收回手,有意疏解紧张般摩挲着袖口深深浅浅的针脚。

裴敛看着她,似在思索她为何这么问,良久,才出声道:“为保我军细作安危,他们的身份以及往来通信之法,唯先皇姜启心腹知晓。当初出兵上景,是义父负责与城中内应联络,而我负责用兵。之后我也不曾探究过,只依旧交给义父处理。"

上景雍城已在他手中,当初那些暗探细作也就由着苏崇安排了,他日理万机,也无法面面俱到。

所以,他并不知晓姜泠所问的答案。

但他并非愚钝之人,方才姜泠循序渐进相问于他,他自然不会仍旧认为姜泠只是出于好奇,才与他说起此事。

他再度沉默下来,思量间,等着姜冷开口。

姜泠眨了眨眼,欲言又止,似是十分为难,沉吟挣扎许久,才寡声道:“我想……我知道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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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谣
连载中八月寒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