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莫名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但聂长老相邀，指不定是有什么大事，就算没事，交好一下也有利无弊。
他本就是忙碌到深夜和衣而眠，此刻披上外套系上皮带就整好了衣物，眼下青黑，精神状态却相当不错。
“聂长老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聂长老沉默片刻，又是一叹，“不必担忧，只是我有些……杂念。”
确认不是异变或者什么灾难，李局长也就没摆出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态度颇为亲和，倒像是友人夜半巧遇，随性而谈，“头一次见聂长老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聂夙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白纸，“差不多吧，很多很多的事。”
然后他轻轻一踩地面，疏淡的月光寸寸流过，李局长再次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已经是笔直的马路，道路两侧梧桐树挺拔如华盖，明亮的路灯向远方蔓延，深夜里两侧的店铺已经关门，不见行人，偶有一两辆车疾驰而过。
这可是……以个体之力，而能空间转换的手段啊。
不过想到此前这位人间仙人一剑定山河万里太平，骤雨狂涛为之止步的惊人手段，区区一步万里或是撕裂空间，倒是显得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最近你们那里也很忙……”路灯明亮的光芒里，青衣广袖的仙人喃喃自语，“当真是好河山。”
李局长随着他安然徐行，闻言便是微微摇头。
何止是忙。
“之前那次邪神异变，东瀛两亿人都受到波及，此次又陷在污染区不知生死。没多久又是整个蓝星的异变集体爆发，西洲那里将近千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和超过百万人沦陷……蓝星一共才有多少个两亿人，又有多少面积啊！”
李局长一念至此，便是心中忧虑。
唇亡齿寒，这是真真切切悬在蓝星所有人头上的危机，无一人得以幸免。
聂长老沉默片刻，轻声道:“抱歉。”
李局长微微愕然，继而苦笑。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哪里是要苛责，太上祖师连佩剑都留在了西洲，若非诸位力挽狂澜，怕是蓝星上下连惋惜的机会都不会有。只是形势危急至此，实在是教人不安。”
他踩着路灯明亮的光，影子在灯光下缩短又拉长，映着道路两侧梧桐树错落的枝叶，也显出几分憔悴与萧索。
李局长说，“早先说是有浩劫临世，我们就开始筹备，各种对魔物特制武器，检测魔气的器械，人防工程，避难设施，大规模筛选超凡天赋者培养授道……可东瀛的邪神站起来就是活生生一座山脉，单是直接平推就不是科技武器所能抵御或杀死的。西洲的邪神更是如龙神降世，施云布雨，差点连一座大洲都给吞了进去。”
“聂长老，你说我们做这么多准备，可要是真遇上这种层次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聂夙神色平静:“没有意义。”
李局长一愣，倒是没想到聂长老会如此冷淡，他原本神色黯然，闻听此言反倒振奋起来。
“可是聂长老，我们总得挣扎一下。哪怕多一个人活下来，我们的努力，也是有价值的。”
不是的，不会有价值。
俞安想道，因为她知道，如果落败，那么将不会有一个人幸存。
但浩劫指的不是深渊。即使战胜，也要以刚刚经历战争的惨烈之姿，迎来真正的浩劫。
早早的死在太平盛世，或是在绝望的战争年月艰难求生，最后终于抓到一丝希望，又迎来更大的危机。
她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凄凉一点。
于是聂长老缄默不语。
就这么缓缓前行了一段路，李局长忽然问道:“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艰难了吗？”
只看目前形势，虽然异变愈发强大而可怖，但超凡世界依旧稳占上风。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聂长老侧目看了他一眼，最近异变频出，国际上大事也不断，李局长眼下泛着熬夜过度的青黑，面上都盖着层胡茬，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刮了。
之前来时神识扫荡之下，听说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只能在电话里问一句孩子的高考成绩。
就现在的异变情况，之后也不知道还能高考几年。
聂夙没办法回答。
局势不是艰难，而是不明。
她知晓蓝星要面临危机，却始终不知危机从何而来，也不知如何应对。浮在表面的只有一个深渊，就足以造成致命的危险，偏偏还不能往死里打。
良久，也只能道一句:“尚可。”
聂长老忽然道:“我此前了解过一些人间的历史，想要讨教一二。”
“灵气复苏之前，云国面临的烦恼可不少。远处有大国虎视眈眈，近处小国也是摩擦不断，持续造成损失。”
“为什么不下死手收拾他们？”
李局长没明白为什么话题忽然转到这方面，但也没跟聂长老打官腔，回答的直截了当，“因为不值得。的确有所损失，但发作起来，得不偿失。”
“哪怕他们有能力对云国造成彻底的、毁灭性的打击？”
李局长心想那些屁大点地方要不是有人撑腰，借他们三五个胆子也不敢跟卧榻旁边的大国起刺，能造成什么打击？
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咬不死人，但恶心人，直接踢还容易脏脚。
但转瞬他神色就凝重起来。
李局长谨慎的应答道:“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无论如何，面对毁灭性打击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是要奋起反抗的。”
聂长老没接话，等着他继续发散思路。
于是李局长领会意思，凝神细思，“既然都毁灭性打击了……还要手下留情吗？”
聂长老面色凝重，“是。”
李局长不走了，在梧桐树下站定。
说是个人有所杂念，但是两人又无甚私交，想也知道这杂念和目前战况脱不了干系。
说实话，他第一时间是想到历史某国说什么也不打，跪的非常坚定，打赢了还要赔款，上高地都被叫回来反手点了投降，好似对方是亲爹一样供着……
但是天穹山风格一向强势，门中强者更是一个个傲慢强横，对魔物斩尽杀绝，显然不是这种作风。
要说遭遇毁灭性打击还束手束脚不能还手，排除了全员降智问题，那要么是外界局势所迫，要么是……另有所图。
眼见李局长面色来回变换，神色颇为难言，聂长老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的遐想，给自己圆一下场子。
“进来门中长辈的想法，我总是不甚明白。”
然而话一至此，另一个漠视许久的想法也浮上心头。
“为了大局而牺牲少数人，这往往被称之为大义。可是为了大局而牺牲更多的，几乎是绝大多数人，这样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正确吗？”
“甚至那所谓的大局本身，也未必正确。”
今晚肝不动了，明天再补更。
对不起QAQ
【720°后空翻接180度深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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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心有杂念，何为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