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梁绥每日早饭后便开始到处乱走,严征和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又不能把人锁房里,于是随她去,只要别走远就是。
她四处找活干,但脑子不大好,大家看在严征和的面子上,都装模做样地给些轻活干,临走还会送点东西,让她一并带回首领那儿去。比如她整理了谁家母鸡下的蛋,就送两个;帮谁家打了树上的果子,就给一袋。
再麻烦些的,梁绥也不会做,最有用地竟是帮人写信读信。
她虽不慧,但到底出身世家大族,识写文字不成问题。山上的流民大多没读过书,往日同县里联系困难。如今有了梁绥,写信这件事便不成问题了。人家说,她原封不动地写,随后自会有信使送下山去。
梁绥的身体好了些,也有精神了。正午之前,她一手握着一只柿饼,往家的方向走。
条童和母亲已经吃过回家,在路上碰见梁绥。姨母温柔地给她拍拍裙子上的灰,指着院子的方向道:“好孩子,快回去吃饭,征和等你呢。”
“谢谢姨母,谢谢条童。”
她笑着行礼,把手上握着的柿饼递给他们人手一只,道:“别人给的,我帮他们扫了院子。”
条童顺从地接下了:“真了不起!多谢梁姑娘!”
他把另一只也接过来,揽着母亲和梁绥告别,眼见她小跑回了院内,不仅叹道:“娘......你说哥喜不喜欢这姑娘?”
陈奉花点头:“你既明知,何必问我,看他最近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婚事怎么办?咱不都答应任家了吗?任芳华很喜欢哥,一心想过门,难道要毁婚?”
“毁婚做什么?”她嗔怪道:“这姑娘是何人?她不属于泰山郡,总要送走的,征和自己会有分寸。”
条童调笑道:“那倘若哥要毁婚,你可得去和任家说,毕竟当初是你替他答应的。”
“我是他姨母,还不能做主他的婚事?自家人难道会害他不成?”
青年瘪嘴,心想自己表哥可没那么多“分寸”,俩人这么住在一方院子里,迟早擦枪走火。作为和严征和没差几岁的同龄人,他也数次感慨梁绥漂亮温和又纯真,像这样的姑娘,连金玉堆里阅过佳人无数的乘丘侯都情愿枉法作保,何况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梁绥兴奋地跑回院内,额发被一层薄汗沾湿,见严征和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急忙凑上前去,从胸前摸出两只保存极好的柿饼,捧于手心,送给了他。
“严征和,送你。”
他习惯了每日清晨放出梁绥,正午或傍晚附赠些小玩意和吃食的现实,伸手接过,随意放在了自己的盘中。
梁绥有些不乐意,她固执地重新捏起那只柿饼,卖力地推荐道:“我吃了,很好吃的,你要尝尝吗?”
“......”
近一整月来,严征和不愿看着她那双眼睛,也不想多做交流,二人夜晚皆各自安分地回到卧室,待清晨梦醒时再见。梁绥或许发觉了他的疏离,平日行为多了些讨好,好像生怕自己惹怒了谁、做错何事,便会被送到郡守那里伏法。
不论如何,严征和还是接过了柿饼,对她道:“吃饭吧。”
梁绥知道他在等自己,忙一早上也饿了,便坐在院内的小桌前喝粥。严征和无言,捧着海碗吃完午饭,阻止了梁绥想要收碗清洗的动作。
“吃完去洗把脸,午休吧。”他擦嘴起身:“我收拾。”
“你下午还要去练兵的地方吗?”梁绥问:“我每次午休醒来你都不在,你能带我一块去练兵习武吗?”
严征和无奈:“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要往南走下山,很远。”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她坚持帮手收拾碗筷、把桌面一丝不苟地擦净,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屋里洗漱休息。严征和的属下们来了,几人手里都握着锃亮的兵器,有说有笑地离开去了练兵场,他走时还不忘将院门带上,没发出声音。
梁绥小心翼翼地将窗户阖起,躺榻上睡着了。
午饭大抵吃得太饱,她一觉睡到了申时,严征和已经满头热汗地回来了,以为她又跑出去,便在院内烧水洗澡,惹出动静,吵醒了梁绥。
她穿着亵衣开门,正舀水浇洗的严征和大惊,抓起毛巾挡住重要部位,诧异道:“你怎么在?”
梁绥只是想借他的热水洗漱一下,坦然地点了点头,睡眼朦胧地走到桌前倒水漱口,顺便要用严征和桶里调和好的温水洗脸。
他崩溃地套上裤子,愠怒道:“你看看我在干什么!就不能等会儿再出来吗?”
梁绥见他生气,赶紧憨态可掬地道歉:“行行,我回去,等你洗完再出来好不好?”
“......”
他利落拿盆舀了三勺水分给梁绥,确认她的确回房、关门、闭窗之后,才脱掉裤子重新洗了起来。
往日一个人住惯了,小院里来回的不过是条童和弟兄们,他不怎么在意。梁绥平时只要在家,就一定会闹出些动静,今天由于睡着而保持安静,却误打误撞,连累严征和心神不宁。
二人各自洗完,梁绥重新回到榻边躺下,安静地轻揉着自己的额角,生怕又引起头晕旧症。严征和担心她久睡不适,推门进屋,走到身边探她额头,却被梁绥抓住了手。
“你别生我气了。”她翻身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愿和我说话了?我们之前分明很好的,你还抱我睡觉。”
严征和随口答道:“你并未做错什么。”
榻上的梁绥终于笑了起来,严征和弯腰打量她额发下那处隐秘的伤疤,却被紧紧搂住脖子,抱进怀中。
“其实和你待在这里,没那么不好。”她把脸埋在严征和耳后,闭着双眼呢喃道:“你能保护我,不会笑话我,也待我悉心。”
他下腹又是一阵无名火烧起。
趁严征和没有反应,梁绥借力坐起身来,跪在榻边,和他拥抱。
“上次我帮忙摘乌头的婶娘说,你拜托他们多照顾我。”
梁绥松开他,有些伤感地微笑道:“在这里和在家有些像,娘和兄长会让大家多对我说些好话,不能吓唬我,也不许笑我,甚至不许无关人等抬眼看我。你和我娘一样,都保护我。”
她盯着严征和的双眼瞧,忽然极轻地感慨道:“我觉得你比初元待我还用心些。”
严征和的喉结微微滚动,发间水珠逐渐被体温蒸发,匆忙避开了她炙热的目光。梁绥一贯好脾气,并不强迫对方以同等热情回应,只是俯身贴近他,将脑袋枕在了严征和的肩上。
他站也不是,躲也不能,只下身稍微向后撤了半步,离梁绥远了些。严征和的双手僵硬地垂在两侧,终究不忍她的热情扑空,缓缓放在了梁绥背上。
他是个糙惯了的汉子,自然难以招架,梁绥就像刻意似的,偏在他侧脸处乱蹭,越蹭越过分,直接在他的唇角处落了一吻。
“......”
严征和猝然将她推开,梁绥因失去平衡而跌坐榻上,眼神有些迷茫。她两手向后撑住略显坚硬的榻面,无措地曲起双腿,正要道歉,便目睹严征和的双眼逐渐发红,如恶狼般俯身压上,将她摁倒。
她平躺着,严征和如同失去理智似地吻她,整月来的刻意冷落于此时化为一股野蛮,梁绥被他咬疼了,大咧咧地摇头喊痛,却没抵抗。
严征和回神去看,她锁骨中央的小小凹陷处被吻破,流出了一丝鲜血。他方才回神,哑声道歉:“疼吗?”
梁绥诚实地点头,严征和便强忍□□起身,从柜里取出本就给她准备的纱布和烈酒,单手撑在榻上,为她贴好伤口,自己也消了大半的火。
她实在美如尤物,粉妆玉琢,乖纯可爱,严征和从不是那种上头后会兀自悔恨的人,既要非礼她,就敢做敢当,绝不后悔。梁绥仍以方才的姿势横躺在那里,眼里带了些水光,冲他笑弯了眼睛。
“你为什么咬我?”梁绥道:“不过你救过我的命,我可以让你咬几口。”
严征和撑着脑袋躺在一边,左手从鼻尖快速扫过,冷哼道:“一口就流了血,你小心遍体鳞伤。”
梁绥又笑了,严征和也不管不顾,低头抚摸她脸颊,翻身覆在她身体上方,轻轻吻上梁绥的唇。
终究是各有婚约的两个人,然双方皆不在乎。严征和将手伸入梁绥的发丝,缠绵地吻她耳后,想来这姑娘傻得够呛,晕头转向的,不知能否体会此举之深意。
但严征和不在乎,只觉她乖,梁绥被吻的脸颊通红,双唇微启,手臂不自觉环上他的背脊。二人互动入迷,全没听到院内的动静,也未注意被屋门半掩着的来人。
“......”
任芳华已有半月未见过严征和了,上回在山中偶然碰见,寒暄两句便分道扬镳,自他从南山头带回梁姓女子之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别人迟钝,任芳华却看得出来。
她爹几年前就跟陈奉花说定了这门亲事,严征和虽没亲自上门送礼提亲,但有长辈说项商量,俩人就算等待过门拜堂的既定夫妻,反正任芳华认这个死理。
而此时此刻,严征和正跟这位不用猜就知道身份的女子缠绵在一起,埋在她侧颈吻得难舍难分。
他平日压根一副蛮横倔驴的性子,和任芳华话不投机半句多,问了才答,不问不语,却还能有今日这副意乱情迷的模样——她定睛看了看紧闭双眼、轻咬下唇的梁绥,心中如过雷霆,惊觉已驻足偷看许久,立即闪身逃出了主屋。
就一眼也够了。
任芳华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和绣镼,不愿承认那梁姑娘朱唇皓齿,皱眉的模样如似病中西子,漂亮白皙的吓人。
同时,严征和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也挥之不去。作为名义上的未婚妻,她从没被他如此对待过,严征和甚至沉默的有些刻板,总一副漫不经心、兴趣缺缺的做派。
事实证明,他很有兴趣,只是对自己没有偏好罢了。
她大步离开院内,走到营寨附近的山崖边,把手中的点心篮砸在地上,一脚踢飞出几丈。
梁绥给她家邻居帮过忙,任芳华觉得她就是个傻子,要么被雷安世的属下打傻了,要么就是装出那副不谙世事的造作模样,像妖女似的蛊人。毕竟梁绥的母亲孙氏就是天下头一号的妖妇,为祸朝廷,妆怪姿娆,生的女儿也是勾引人的狐媚。
任芳华走一路骂一路,虽没指名道姓,但自知有个先来后到的天理。她笃定梁绥施了妖法,媚住了严征和,自己非得让她现原形不可。
虽识字不多,但任家原也不愁吃穿,若非博县督邮与县长狼狈为奸侵占民田,重敛苛税,他们不至于丢了地,连人头税都交不起,只能流亡到山上做土匪。
严征和身长八尺,容貌魁伟,眉眼又带点清柔和善,比雷安世好相与。虽说两边山头的首领都不是五大三粗的莽夫,被逼不得已才上山来,但严征和显然更公正宽和些,比南边的人讲理,百姓和男丁更乐意聚集在他这里。
任家把仅剩钱财的一半都拿出来赠给陈奉花了,既来之则安之,严征和手下有近十万正值壮年的泰山流民兵,比那诸侯王的郡国兵也不少,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怕是久难脱离此地,不如把任芳华嫁给严征和,攀上姻亲。
这已是两年前的事,陈奉花收了钱财,说是嫁妆,严征和又让她退回去,她只交还六成,剩下四成当作定喜钱,一直留在条童那儿。
任芳华回家大闹大哭,很快又打起精神,半夜到南山头走一趟,又找瞎子龚道士求了黄符,从他院里拔了好些刺柳条,摸黑回家用盐水泡着。
第二天,严征和去找弟兄们练箭,梁绥立在院门前蹦跳着向他招手告别,转身便举着扫帚回院里打扫。任芳华正选这时上门来,拍着木门问道:“你是梁绥?”
“......”
严征和告诉过她,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和条童之外,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姓梁,旁人问什么,皆言不知。
但这姑娘竟知道她的名讳,梁绥一时不知究竟点头还是摇头,只好放下扫帚,不动声色地往主屋的地方挪了几步。
“我是陈婶子的邻居,你几日前不是帮她煮柳絮、采乌头吗?”任芳华挤出一个刻意的笑容:“你见过我爹的,他上年纪,腿脚不好,家里又只我一个闺女,能请你去帮把手吗?”
梁绥见她没有恶意,便点头问:“可以,你要我帮忙做什么呢?”
任芳华知道她是个傻子,懒得费心编什么谎,随口哄她:“帮我摘摘果子,送你几串葡萄。”
梁绥记起严征和喜欢吃葡萄,可这在寨中是珍贵之物,山里野生不出,如今有机会得些,她更加不假思索地点头,闭上院门,跟着任芳华走了。
她们选了僻静少人的山路绕去村子,梁绥认不得这条路,又走得慢,任芳华也不等她。紧赶慢赶到了那处瓦房跟前,刚到门口,任芳华便对着她背部猛地一推,将梁绥攚倒在地上。
屋内坐着两个陌生男人,两下便将她手臂摁住,捏着下巴和脸颊,强行使她抬起脸来。任芳华把供桌前的黄符水和浸泡柳条的盐水混合,用手恶狠狠地戳碎,毫不客气地给她灌了进去。
那水有股怪味,梁绥直往外吐,可双腿被任芳华重重压住,手臂也被撕扯,没有任何反抗成功的可能。嘴角流出的符水沾湿了她的衣领,任芳华终于站起身,捞出一把浸湿的柳枝,对着梁绥猛抽一通。
其中一男人骂道:“不准抽脸!留意雷大哥和你过不去。”
任芳华高喊着“知道”,偏对梁绥脖颈处狠抽几下,俩男人眼见梁绥挣扎的没了力气,身上被抽出不少红印,果断出手制止,不顾跳脚的任芳华,把梁绥从地上抬了起来。
她终于弯腰把符水吐出大半,眼前天地旋转,奋力夺过男人手里的柳枝,胡乱向任芳华抽了过去。
树枝中的枯叶在任芳华下颌处划出一个血印,她尖叫着扑上来扇梁绥耳光,又被阻止,向后趔趄着撞倒了供桌。
“愤也泄了,按照规定,人交给我们带走。”
两人取了块布蒙在她头上,又拿棉斗篷把人一裹,用手刀敲晕。
谁知刚带出院子,条童和几个袒胸穿褂的持棍大汉便气势汹汹地从东边来了。
南军两人虽蒙着面,却难掩大惊失色,把梁绥往地上一丢就跑,严征和持刀从反方向单枪匹马地来,左手抓住一个,右手用刀抵住一个,发狠将刀尖插进了对方的上腹。
“敢跑到北山抢人?”条童夺过被严征和拽住领子的那人,一把掀开面罩,骂道:“你们找死不成!上回辱没我北山妇女清白,没杀了你们这些畜生,竟还有胆来?”
一众兄弟正欲将人捆绑,先前被伤的匪徒夺剑奋然向严征和刺去,被他闪身躲过,锁住脖间,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
条童双眼方惊又亮,心道解恨,却还是放过了活着的这个,撕扯去了一边。
严征和丢刀去抱梁绥,见她颈间和手臂上全是被抽打出的红痕,衣领处也濡湿了大片,面色苍白地紧闭双眼。
任芳华看见家门口横着尸体,大声尖叫,条童手下的弟兄将她推回屋内,从供台上夺来符水和盐柳枝,送到了严征和面前。
那符纸和香灰都被泡秾泡散在了碗里,跟浑浊的盐水搅在一起,令人反胃。
严征和看着任芳华自己抿呷一扣,确定水里无毒,将梁绥抱起,还没迈出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侧脸对靠在门边的任芳华道:“今日这本账,你记着。”
鉴于梁绥的智力与身份,他没可能不嘱咐人看好院落,不过往日她惯会同大家交际,严征和院落周边常有兵士走动,非常安全,严征和不想限制她的自由。
任芳华今日正选了守卫疏忽的间隙,毫无预兆地将梁绥带走,待条童收到消息的时候,满头是汗的护卫已经问了一圈周围的百姓,只知道进山往东北边绕,不知是去了谁家。
严征和带着弟兄们找了半晌,终于走到任家住的村子,找了半刻,果然撞见了可疑之人。
他们来得及时,梁绥没受太重的伤,也没被掳回雷安世那儿去,只是她大病初愈,又喝下些乱七八糟的符水,估计又得复发受罪。
方才在屋中,任芳华将梁绥的裙摆和衣袖掀起来抽打,一把带刺的柳枝扬起来,落在身上时四散留下伤口。严征和特意把陈奉花唤来,让她帮忙脱掉梁绥浑身上下的衣物,趁人还没醒来,尽快替她擦药酒。
好好的姑娘被欺负成这样,陈奉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手脚放轻,帮她处理好细密的伤痕后,跑到院里去找条童与严征和。
“芳华真是晕了头了!梁姑娘又不知你有婚约,她撒气不如找你?哪怕冲我来,怎能勾结雷安世的人来作孽呢?”
条童答她:“娘,这回是任家有错在先,总能退婚了吧?”
陈奉花看了看坐在胡床上磨刀的严征和,不说话了。条童干脆全都抖搂出来:“任家那笔钱我一分未动,当初就说了,哥没相中任芳华,你非留些定婚钱,使她难能死心,惹出这种乱子。”
“......”
她知道严征和心里火大,碍于长辈的情面才没发作,眼见事情闹成这样,陈奉花只好应承:“好好好!你明天就把那笔钱退给任老头。芳华那闺女太善妒,也不是咱的过错。”
“今晚就去把银钱退了。”他道:“我先前怎么跟你们说的?小爷不喜欢任家闺女,何必替我做这个主?”
陈奉花坐在桌前解释道:“姨母知道你没看上,也知道你相中了雒阳来的高门贵女,但你能娶得了吗?说好了要送走,为她毁婚不值得。但如今任家闺女也犯了大错,搞成这样......”
严征和把刀扔到地上:“就算梁绥被送走,我也不娶任芳华!”
条童迅速接住刀柄,连声指责道:“哎呀,不娶就不娶,别把她吵醒了。”
他道:“哥,你后晌别去练兵场了,留这儿看着梁姑娘吧。我带着娘先回,今晚就去任家了结这件事。”
严征和觉得自己跟芳华姐不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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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情交融天降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