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受伤的原因,程酒很是自责,林原也有些怕他,不再亲近他。
蜘蛛有些蔫的远远的在房间的一角看着他,那些准备好的食物里,林原也避开了曾经喜欢的小饼干和糖果之类的零食。
很难想不到之前,是程酒在零食里放了什么。
林原能看到对方在房间内放的无数工程机械相关的资料还有工具,并且程酒经常长时间出门个几天然后花上长久的时间观察自己。
大概能猜到程酒是有工作和社交的,可林原失踪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找他,他有些绝望了。
很长一段时间程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叫林原妈妈,也没有再打开那间蜘蛛的巢穴。
总之可以不用被强迫产卵之类的事情,林原松了一口气。
因为离开了夜场,他身上甜腻的信息素消散了,失去了药剂的维持,之前软化的皮肤也逐渐硬化,身体也有力气多了。
但是因为药物萎缩的翅蛸在背后痛的要命,明明是长不出来的翅膀却永远待在身体里,甚至开始发炎红肿,失去了药物的作用简直像是有虫子寄生在背后吞噬他的血肉。
“程酒,可以放我回去吗?”
程酒沉默的盯着他,“你的名字?”
“林原,我……我只是因为药物的原因才像雌性,你看我的触角和你一样的。”
林原的触角比较短,藏在头发里但并不是没有,之前柔软无害的拟态也因为失去药物的抑制已经开始失控。
一开始林原还试图和程酒交流,但是失去了药物的抑制很快背后开始肿胀起脓,高烧让他失去力气。
程酒有给他提供止痛药和消炎药,但是不够,这些简单的药物无法让萎缩的翅蛸不再继续被排异,他挣扎着扑到程酒怀里。
“求求你了,我需要异维信息素二型药剂,我必须长期吃那种药……”
程酒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少年,高烧和排异的痛苦让林原求饶都没有力气,蜘蛛冷眼的看着他。
“二型药剂并不在市场上流通,你为了伪装成雌性还真是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娇小的少年站在程酒的面前,因为高烧通红的皮肤散发着高温,他抬起自己稚嫩的脸,
“永远长不高的身体,无法硬化的甲壳,作为蜂族你甚至连翅膀无法长出,那些翅蛸甚至被你自己的身体排斥。”
“值得吗?”
林原完全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他目光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雄虫,对方的黑发下是暗紫色的瞳色,眼角的痣让他看起来带了一点恻隐之心,可这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蜘蛛。
蛛族的神秘和长寿让他们更像是虫族的隐士,程酒安静的暗紫色瞳仁里带着平静的深渊。
“我给你药,同时我们做个交易吧。”
修长的指尖从自己胸前的浅兜里掏出一个密封袋,是林原熟悉的二型信息素药剂。
“……我去了拍卖场,还有黑市,接下来很久你都不用担心药的问题。”
温热的指尖将药片捏着放在少年的舌尖,刺激的苦味让他逐渐安心下来。
林原被喂下药剂的时刻,他看见程酒嘴角的痣一上一下,传进耳朵的是对方轻轻的呢喃。
“我等不到妈妈了,我已经没有下一个千年了。”
少年呆呆的咽下药,抬起头,面前的蜘蛛皱着眉头,可他嘴角是勾起来的,这一切杂糅成一个苦笑。
“我离开了母星,从中央城的权力中心脱身,本想着一个人死在这样偏远的巢穴里。下辈子再做母神的孩子。”
暗紫色的眼眸眯起来,这一刻林原觉得程酒身上或许也有着母神的那种母性,在万年之前的蜘蛛是高塔里虫母的臣子,用蛛丝供养母亲。
现在万年之后,星际之间他们已经有了比蛛丝要好上万倍的服饰和生存环境了,但是虫族却失去了母亲。
蜘蛛好像绝望的把自己的头砸在少年的颈侧,他呢喃着。
闭上眼睛,凌乱的黑发遮住复眼,只有嘴角的痣顺着他的声音能够被林原捕获。
“妈妈。”
“你做我的妈妈。”
林原大脑混乱着,他想着每一只雄虫就连他这样的劣等雄虫也不会胡乱的认其他雌性更不用提他这样的伪冒者为“妈妈”。
因为“妈妈”只能用于对于母神的昵称,可虫母消失了,在没有人会用这的称呼了。
“你这是背叛虫母……”林原忍不住的说出这样的话。
哪怕是将他认做虫母也不可以,母亲明明是更伟大的存在。
蜘蛛默不作声的将面前的少年抱起来,打开了那扇门,门内是层层叠叠的蛛网构建的巢穴。
程酒低下头,黑发盖住了脸,只能勉强看到暗紫色的瞳孔闪烁着,嘴角紧紧的抿着,显示出他并不高兴。
“我爱着母神,可她爱我吗?”
“69世纪以后再也没有雌性孕育出蛛卵了。”
“我等了上千年,直到现在,我私藏了自己的基因没有上交给教廷,想将一切献给虫母,但她却抛弃了蛛族。”
“她不要我的巢穴,也不要的我的基因,伟大的敬爱的母亲从来没有出现,只留下我孤零零的死在这里。”
曾经作为法庭审判长的蜘蛛垂下眼睫,黑暗中苍白的皮肤让他眼角的痣更加显眼。
刚出生的时刻,他舔舐着自己的卵壳吞下最后关于母亲的一点气味,健康的长大。
第一百年他成年了,一个人撑过了繁殖热,在雌性还没有式微的时候拒绝了其他雌虫。
第一千年,他嗅着教廷推出的人造虫母的味道,抑制着自己的冲动想着,他不要假货。
三千年他维持公正,敬爱母神,审判着一切罪恶,可到最后连一句妈妈都叫不出。
现在居然这样一只劣等雄虫也能让他背叛虫母了。
“你说过,只会爱我。”
对于获得妈妈绝对独占的爱成了最后的执念,程酒知道自己等不来虫母了,因为母亲从来也没有出现。
怀抱里的少年高烧逐渐褪去,嗅着二型信息素药剂刺激出的模拟雌性信息素的虚假味道。
程酒空荡荡的心里逐渐被填满,说他背叛虫母也好,说他临死前疯了也好,只是怀抱里的妈妈只属于他。
他的巢穴被填满了。
他有妈妈了。
林原逐渐平复了身体的痛苦,他躺在一堆乱糟糟的蛛网中,撑起身体,他和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对视着,明明虫族没有泪水。
拟态不过是虫族进化的一种方式。
他却感觉对方在流泪。
内心有些奇异的感触,少年柔软的指尖捧上蜘蛛苍白悲伤的侧脸,对方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温热的难以想象的感触和依恋,是每一个雄虫的幻想,这是虫母给予他的任务吗?
如果要为自己的软弱找个借口,那么如果伟大的母亲在此的话,也不会拒绝程酒的吧。
林原凑过去,他吻上了程酒的唇,在对方悲戚的目光中闭上眼,然后被蜘蛛按着倒在了蛛网里。
林原想,没关系的,不过是再一次的重蹈覆辙罢了。至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不得程酒这样伤心。
好在程酒并不是毫无理智的发泄,他吻着少年的泪水,让他明白这实际上不是一场酷刑,而是愉快的让人灵魂颤抖的事情。
以至于林原丢脸的失禁了,还在想着为什么腹腔深处被灌满的时刻那样的圆满,好像吃饱了一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原坐在蛛网里,无奈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蜘蛛的东西和他的蛛网一样带着粘意,短时间内很难代谢掉。
程酒端着煎好的面包片和荷包蛋,捧着牛奶喂给林原。
“抱歉要妈妈忍受一段时间,蜘蛛需要保证这一窝卵是自己的就会这样,但是不会太长时间的。”
林原咬着面包片,脸颊上沾满了碎屑,被对方亲昵的舔掉。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会孤零零的死在这样边缘的星球。”
程酒拥着怀里纤细的少年,他下巴顶着少年毛茸茸的发顶,舔舐着对方颤抖的触角。
连这一点程酒也觉得少年可爱的要命。
“或许是虫母让我们相遇。”
程酒笑起来,和以往阴郁的样子有些不同,这次的笑容轻快起来。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想做你的孩子。”
从母亲温柔的子宫里被孕育,诞生出来,而不是在冰冷的机器睁开眼,那样一定,一定会很幸福,程酒好心情的拥着怀里的少年。
这一刻,妈妈终于有了具象化的形象。
程酒几乎一刻不离的在巢穴里照顾林原,和他腻在一起,很多时候角落里的通讯器响了好久,他也不理会。
“不接吗?是工作还是你朋友联系你。”
程酒看向通讯器,他叹了口气。
“之前在这边的边境找了份维修器械的工作,好久没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联系我。”
当然这只是借口,程酒知道是中央城的蛛族在联系自己去做身体检查。
蛛族的卵库早就空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同类了,更何况教廷也在催着他在死亡之前将基因上交,或许作为最早的冻卵他的基因能够和雌性结合填补蛛族的空缺。
程酒知道,自己再不回话中央城大概会派人来查看他是否死亡。
他也无法拒绝蛛族的例行身体检测,只好和林原商量。
“我要回一趟母星,我的族人在联系我。”
林原捏着手里的基础课程教材,抬头看着程酒,“我也要去吗?”
“我不放心将你独自留在这里。”
程酒亲昵的揽住怀里的少年,“就当去旅游好不好?你去过母星吗?中央城很繁华的。有很多这边看不到的景色。”
林原抿着唇,他当然知道他就是从母星过来的,曾经他就生活在中央城的教廷里,现在他这幅样子,当做程酒的情人回去也太不堪了。
“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回到中央城,难免不会和教廷打交道,他既想着安霖神官清冷俊美的样子,和他的照顾,又惧怕着自己再次让他失望。
这一次,他已经永远无法长大了。
永远只能生活在雄虫的羽翼下了。
程酒低下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妈妈和我一起去。”
林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他越过层层叠叠的蛛丝,看向那扇门,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这个世界都快要缩小成只有巢穴和蜘蛛的模样。现在还要回到他好不容易逃走的中央城。
林原恍惚的想起自己被楼慕寒驱逐的时候,对方以往总是噙着笑意的金瞳里带着厌恶。
“你就这样贱吗?偷偷溜到我的住所,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个劣质雄虫而已。”
“别再踏入母星,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刻,就是你的死期。”
他留下自己一命已经是奢望了。
林原绝不会回到母星,也绝对不会踏入中央城,更不会跟程酒说出自己曾经的过往。
少年握紧了自己的指尖的蛛丝,他陪着笑了笑“好……,很久没见阳光了,能不能让我出去晒晒太阳。”
林原难得获得了程酒的信任,或者说为了活下去他选择了卑劣的方式。
之前犹豫着连藏了好几天的药,他终于摸索到程酒放药的位置,在好不容易藏起好几袋药之后,他穿着对方宽大的衣物藏着兜里的药站在阳光下晒太阳。
他们走到空旷的广场中央,这边的设施很老旧,边缘星的居民不多,大部分也是低级雄虫,更没有雌性。
这颗行星除了军队驻扎附近比较繁华,其他的地方建筑都很落后。
林原指着卫生间,“我去趟卫生间。”
程酒并没有起疑,他点了点头,林原现在身上的味道甜腻的和雌性没有区别,更何况带着蜘蛛的信息素让他十分醒目。
而林原凭借着矮小的身材从后窗翻出,跌跌撞撞的像驻扎的军队走过去,那些和他同族的蜂族早就闻到他的味道了,太明显了。
林原没办法逃走,身上的味道让他落入平民区只会被低等雄虫玩弄致死,他只好装作落难的雌虫求助军队以获得暂时的庇佑。
“救救我……我被囚禁了。”少年隐藏起自己短短的触角,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面前的同类。
甜腻的雌虫气味让雄蜂不知所错,他们面面相觑,内心恨死了那位囚禁雌虫的混蛋,却都不敢上前救助生怕冒犯了这位雌虫,最后一位文职黑尾纹蜓带走了他。
年轻的蜓族雄虫为他披上毛毯,抱起少年带他来到了医疗室,蝗族的医疗员正在开小差,因为在行星中转站一般不会有人受伤,所以他闲的很。
直到一位梨花带雨的浑身甜腻味道的蜂族雌性出现在他面前。
蝗族雄虫咽了咽口水,他安抚着面前的少年,努力的回想自己在基础学院学过的雌虫知识,轻声的问话蜓族雄虫。
“金黎明,你真的是,他怎么了,从哪里来的?这样偏远的地方还有雌虫?不会是被拐卖来的吧?现在还有偷盗贩卖雌虫卵的现象吗?太可恶了!”
蜓族雄虫金黎明摇了摇头,他回话到。
“我不知道……陆安,你看看他有什么伤吗?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林原瘪着嘴看向蝗族的雄虫陆安,陆安也磕磕巴巴起来“那个,你有受伤吗?”
林原摇摇头,陆安也还是不放心,红着脸将少年抱到扫描仪上,点开器械还是准备给少年从上到下检查一番。
林原坐在扫描仪前,他缓慢的吐出口气。
还好,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是雌虫,只是吃药伪装雌性的劣质雄虫根本不值得他们这样对待,因为不是珍贵的雌性很快就会被放弃吧。
扫描仪开始工作,滴滴的声音传到林原耳里,他低着头,金黎明紧张的看着机器。
陆安原本也悬着的心突然被仪器的异响吸引了。
“出什么问题了?”
即便知道最后结局会是什么,但是林原还是不想面对。就这样吧,骂我是贱人,放荡,卑劣都可以。
路安指着扫描仪上的结果和金黎明面面相觑,他们看着面前瑟缩的少年异口同声的吐出疑问。
“你怀孕了?”
“你有卵了?”
林原没有听到原本预料中的话语,却被他们的问题问的忍不住皱起眉头。
“什么?”
陆安打印出机器上的扫描结果,超声波打印图上有着明晃晃的五颗圆滚滚的卵挤在一起,大小只有指尖那么大在少年腹腔的深处。
林原眼睛瞪的溜圆看着面前的超声波图,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陆安。
“怎么可能?!”
“应该是肿瘤之类的东西吧?是不是误触了或者诊断错了啊……”
陆安反驳道“不可能,我还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而且扫描仪的ai十分智能,这五颗卵都显示有生命迹象,已经上报中央了。”
完蛋了,林原攥着手里的声波图,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明明生下来就是雄虫,难道二型药剂吃多了还能假孕吗?可是生命迹象怎么解释,还是他真的是雌性?
林原扔掉超声波单他颤抖着声音“不对,你再看看我,我有触角的……而且而且你们对比我的DNA,我出生在教廷一直都是雄虫,只是因为吃药才像雌性。”
陆安没办法解释这些问题,他只能连忙抱住林原,柔声安抚“尊贵的雌虫殿下,虫族的基因一直在进化,或许是您进化出了保护自己的拟态。又或者倒卖虫卵的罪犯给您注射了不明的基因链导致您分化不明显。”
金黎明拿着花蜜冲泡在温水里,递给林原。
“雌虫殿下为了保护您,我们很快会联系中央教廷来接您回去的。”
完了,安霖。
只要经过教廷的手,安霖一定会回来继续找他的,不死不休。